晚间,云深不知处,冷泉。
蓝忘机正浸在冰冷的泉水中闭目养神,忽的一个声音在他耳旁道:
魏无羡:蓝湛。
“……”
蓝忘机猛地睁眼。果然,魏无羡正趴在冷泉边的青石上,歪头对他笑。
蓝忘机:你怎么进来的?!
魏无羡慢吞吞爬起来,边解腰带边道:
魏无羡:泽芜君让我进来的。
蓝忘机:你干什么?
魏无羡用脚蹬掉了靴子,一边脱得衣服满地都是,一边道:
魏无羡:我都脱了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据说你们家的冷泉除了定心静性的修行之用,还有去淤疗伤的功能,所以你哥哥让我进来跟你一起泡泡。不过你一个人来疗伤有点不厚道啊。呜哇真的好冷,嘶——
他下了水,被冰凉刺骨的泉水激得满池打滚,蓝忘机迅速和他拉开一丈距离,道:
蓝忘机:我来此是为修行,非是为疗伤——不要乱扑!
魏无羡:可是好冷,好冷啊……
他这次倒不是有意夸张捣乱,外人的确难以在短时间内适应姑苏蓝氏的冷泉,仿佛多静止片刻便会血液冻结四肢结冰,所以他只得不断扑腾,想活动活动热热身。蓝忘机原本好好地在定心静修,被他扑腾来扑腾去,扑了一脸水花,水珠顺着长睫和乌黑的发丝往下滑,忍无可忍,道:
蓝忘机:别动!
说着伸出一掌,压在魏无羡肩头。
魏无羡登时觉得一股暖流从身体相接之处涌来,好受了些,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蓝忘机警觉道:
蓝忘机:作甚。
魏无羡无辜地道:
蓝忘机:不作甚,好像你那边暖和点。
蓝忘机一掌牢牢抵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严厉地道:
蓝忘机:并不会。
魏无羡原本想同他凑得近些,套套近乎好说话,蹭不过去还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扫了一眼他的手掌和肩背,果然伤痕未消,果真不是来疗伤的。魏无羡由衷地道:
魏无羡:蓝湛,我实在是佩服你了。说要罚你还真连自己一并罚,半点不姑息放水,我没话说了。
蓝忘机重新合眸,静定不语。
魏无羡:真的,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一本正经说一不二的人,我肯定是做不到你这样的。你好厉害。
蓝忘机仍是不理他。
魏无羡不冷了之后,开始在冷泉里游来游去。游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游到蓝忘机身前,道:
魏无羡:蓝湛,你没听出来刚才我在干什么嘛?
蓝忘机:不知道。
魏无羡:这都不知道?我在夸你啊,在套近乎啊。
蓝忘机看他一眼,道:
蓝忘机:你想做什么。
魏无羡:蓝湛,交个朋友呗,都这么熟了。
蓝忘机:不熟。
魏无羡拍了拍水,道:
蓝忘机: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真的。跟我做朋友,好处很多的。
蓝忘机:比如?
魏无羡游到池边,背靠青石,手臂搭在石上,道:
魏无羡:我对朋友一向很讲义气,比如,新拿到手的春宫,一定先给你看……哎哎,回来啊!不看也没什么的。你去过云梦吗?云梦很好玩儿的,云梦的东西也很好吃,我不知道是姑苏的问题还是云深不知处的问题,反正你们家的饭菜太难吃了。你来莲花坞玩儿的话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我带你摘莲蓬和菱角啊,蓝湛你来不来?
蓝忘机:不去。
魏无羡:你不要老是用‘不’字开头讲话嘛,听起来好冷淡。女孩子会不喜欢的。我跟你说,云梦的姑娘特别好看,跟你们姑苏这边的好看不一样,
他对蓝忘机一眨左眼,得意道:
魏无羡:真的不来?
蓝忘机顿了一顿,仍是道:
蓝忘机:不……
魏无羡:你这样拒绝我,一点面子都不给,不怕我在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你衣服吗。
蓝忘机:滚!!!
蓝启仁从清河返回姑苏后,并未让魏无羡再次滚到藏书阁去抄蓝氏家训,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骂了一顿。除去引经据典的内容,简化一番,意思大概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厚颜无耻之人,请滚,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学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他骂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半点也不生气。蓝启仁一走,魏无羡就坐下了,对江澄道:
魏无羡:现在才让我滚远,不觉得晚了点吗?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滚,来不及啦!
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了极大麻烦。这东西无法根除,蓝家又不能像温氏那样将它驱赶到别处。蓝家家主常年闭关,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讲学的时辰越来越短,魏无羡带人在山中溜达的时间则越来越多。
这日,他又被七八个少年拥着要出门去,途径蓝家的藏书阁,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蓝忘机一个人坐在窗边。
聂怀桑: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不对啊,我们刚才也没怎么喧哗。他怎么还这个眼神?
魏无羡:多半是在想怎么揪我们的错。
江澄:错。不是‘我们’,是‘我’。我看他盯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魏无羡:嘿!明明还有千离呢!
千尘雪:我倒不觉得他在盯着我,倒是你……
魏无羡:嘿。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他。
江澄:你不是嫌他闷,嫌他没意思?那你就少去撩拨他。老虎嘴上拔须,太岁头上动土,整日里作死。
魏无羡:错。正是因为一个大活人居然能没意思到他这种地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临近午时,他们才返回云深不知处。蓝忘机端坐案边,整整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魏无羡攀着藏书阁外那棵玉兰树爬了上来,眉飞色舞道:
魏无羡: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忘机状如老僧入定,视万物如无物,甚至有些麻木地继续整理堆成小山的书卷。魏无羡故意曲解他的沉默:
魏无羡:你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想我的,不然刚才怎么从窗子那儿看我呢?
蓝忘机立刻看了他一眼,目光满含无声的谴责。魏无羡坐上窗子,道:
魏无羡:你看你,两句就上钩。太好钓了。这样沉不住气。
蓝忘机:你走。
魏无羡:不走你掀我下去?
看蓝忘机的脸,魏无羡怀疑他再多说一句,蓝忘机真的会抛弃仅剩的涵养直接把他钉死在窗台上,连忙道:
魏无羡:别这么吓人嘛!我来送礼赔罪的。
蓝忘机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蓝忘机:不要。
魏无羡:真的不要?
见蓝忘机眼里隐隐露出戒备之色,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里,像提着两团浑圆肥胖的雪球。雪球还在胡乱弹腿。他把它们送到蓝忘机眼皮底下:
魏无羡:你们这里也是怪,没有山鸡,倒是有好多野兔子,见了人都不怕的。怎么样,肥不肥,要不要?
蓝忘机冷漠地看着他。
魏无羡:好吧。不要,那我送别人。刚好这些天口里淡了。
听到最后一句,蓝忘机道:
蓝忘机:站住。
魏无羡:我又没走。
蓝忘机:你要把它们送给谁?
魏无羡:谁兔肉烤得好就送给谁。
蓝忘机:云深不知处境内,禁止杀生。规训碑第三条便是。
魏无羡:那好。我下山去,在境外杀完了,再提上来烤。反正你又不要,管那么多做什么?
“……”
蓝忘机一字一顿道:
蓝忘机:给我。
魏无羡坐在窗台上嘻嘻而笑:
魏无羡:又要了?你看你,总是这样。
两只兔子都又肥又圆,像两团蓬松的雪球。一只死鱼眼,趴在地上慢吞吞的半晌也不动一下,嚼菜叶子时,粉红的三瓣嘴慢条斯理。另一只浑似吃了斗蟋丸,一刻不停上蹿下跳,在同伴身上爬摸滚打,又扭又弹,片刻不消停。魏无羡扔了几片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菜叶,忽然道:
魏无羡:蓝湛。蓝湛!
那只好动的兔子之前踩了一脚蓝忘机的砚,在书案上留下一条黑乎乎的墨汁脚印。蓝忘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拿了张纸严肃地思考该怎么擦,本不想理他,但听他语气非同小可,以为有故,道:
蓝忘机:何事?
魏无羡:你看它们这样叠着,是不是在……?
蓝忘机:这两只都是公的!
魏无羡:公的?奇也怪哉。
他捉起耳朵提起来看了看,确认道:
魏无羡:果然是公的。公的就公的,我刚才话都没说完,你这么严厉干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说起来这两只是我捉的,我都没注意他们是雄是雌,你竟然还看过它们的……
蓝忘机终于把他从藏书阁上掀了下去。
魏无羡在半空中道: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哐当”一声,蓝忘机狠狠摔上了窗,跌坐回书案之旁。
他扫了一眼满地乱糟糟的宣纸和墨汁脚印,还有两只拖着菜叶子打滚的白兔子,闭上眼,捂住了双耳。
簇簇颤动的玉兰花枝被关在窗外了,可是,任他怎么抗拒,魏无羡那快活又放肆的大笑之声,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
第二日,蓝忘机终于不再来一起听学了。
魏无羡的座位换了三次。他原本和江澄坐在一起,可江澄听学认真,为了好好表现,给云梦江氏长脸,他坐到了第一排,这位置太显眼,容不得魏无羡胡来,他便抛弃了江澄改坐到蓝忘机身后。蓝启仁在上面讲学时,蓝忘机坐的笔直得犹如铜墙铁壁,他就在后面要么睡得昏天黑地,要么信笔涂鸦,除了偶尔会被蓝忘机突然举手截住他掷给别人的纸团,可说是个风水宝地。但后来被蓝启仁觉察其中机关,就将他们调换了前后。从此,只要魏无羡坐姿稍有不端,就感觉有两道冷冰冰的犀利目光钉在自己背上,蓝启仁也会恶狠狠地瞪过来。无时不刻都被一老一小一前一后监视着,极不痛快。而春宫案和双兔案后,蓝启仁认定魏无羡是个漆黑的染缸,生怕得意门生受了他的玷污,近墨者黑,忙不迭让蓝忘机不用再来了,于是魏无羡又坐回了老地方,倒也相安无事了小半个月。
可惜,魏无羡这种人,永远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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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柒柒:不是我说,我有问题了,这一章顶多也就是没有女主出场,为什么总被禁?谁能给我个理由,好让我知道该从什么方向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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