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案发生的第三天,吴水县最好的宾馆——吴水大厦忽然接连住进了几批操着不同口音、行踪神神秘秘的外地人。他们不停地找人询问有关前天发生的枪案的情况,还向相关部门申请要采访案件的当事人和目击证人。
这些人的举动立即引起了吴水县委书记刘学文的高度警惕。
这天晚上,刘学文来到市委招待所贵宾楼606房,推开门,只见雷一鸣红肿着眼呆呆地靠在一条沙发椅上,脸色灰暗,目光无神,一反平日那种颐指气使、目空一切的狂傲神情。看见刘学文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仍是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雷书记,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刘学文躬着腰小心翼翼地说。
雷一鸣瞟了他一眼,不做声。
“是这样的:刚刚宣传部长林波同志打电话给我,说县里来了好几拨外地的记者,有些还说着京城的口音,都在四处打探雷局长被杀之事,但又不跟县委宣传部联系采访事宜,只是到公安局、检察院等司法机关要求了解案情。雷书记,这些记者好像来意不善啊!我担心的是,雷局长在吴水几年,社会上颇有些对他不利的流言,只怕……”
“住口!”
雷一鸣忽然暴怒地打断他的话,瞪着通红的眼睛怒视着他,喝道:“什么流言?不就是说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吗?他现在人都死了,他们还想怎样?还想把他从殡仪馆拖出来鞭尸?还想对他口诛笔伐让他遗臭万年?你去告诉那些狗屁记者:限他们在二十四小时内滚出吴水、滚出明光!如果他们还要留在这里挖八卦新闻,别怪我们动用专政力量强制驱除!”
刘学文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答应一声,便离开他的房间,连夜安排宣传部和市委办、政府办的人,有宣传部长林波亲自带队,一一去找这些记者,传达雷书记的指示。当然,他不可能按照雷一鸣的原话去布置安排,只是要这些去找记者的人委婉地劝他们离开,不要再试图深挖枪杀案的背景和经过。
在刘学文看来,这些记者应该只是一些小报的社会版、娱乐版的八卦记者,也就是俗称的“狗仔队”。他们不过是听说吴水有一个公安局副局长被枪杀,所以才赶过来发掘其中的背景和内幕,制造一点耸人听闻的花边新闻,只要宣传部的人去劝导劝导,再每人塞个红包,应该就会没事的。
因此,在派出那些做说服工作的人以后,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等着他们回报消息。
一个小时以后,林波突然满头大汗神情惶急地走进来,说:“刘书记,情况有点不妙啊!我去找的三拨记者,你猜是哪里的?”
“哪里的?难道还是华夏中央电视台的?”
刘学文见他如此惊惶,有点不满地反问。
“您猜对了!其中有三个人是中央电视台的,有两个人是华夏日报社的,还有几个是天南省电视台的。我去找他们,他们直接亮出采访证,根本不容我多说,就把我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他们的房间。您说:这么一件枪杀案,值得惊动中央电视台和华夏日报社吗?而且他们来得这么快,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刘学文听说那些记者居然是中央电视台和华夏日报社、天南电视台的,不由大惊失色,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脑海中油然而生……
当刘学文再一次走进雷一鸣房间时,他的神色已经平和了一些,正在伏案写着一个什么东西。
“雷书记,本来不想再来打扰您。可是,这事情越来越诡秘了,不汇报给您怕您没有思想准备。”
“哦?什么事这么严重?那些记者不想走?你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连几个小报的花边记者也赶不走吗?难道还要我这个市委书记亲自去安排部署?”
刘学文苦笑了一下,说:“雷书记,这事还真的要您出面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小报的花边记者,其中三个是中央电视台的,两个是华夏日报社的,另外还有几个是省电视台的。他们随便站出一个人来,我这个小小的县委书记都只能笑脸相迎,更不要说去赶走他们了!”
雷一鸣把手中的笔一丢,呼地站起来,吃惊地问:“你们核实了?他们真的是中央电视台和华夏日报社的?”
刘学文点点头。
雷一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颓然坐倒在那条椅子上。
以雷一鸣多年从政的经验和敏锐的嗅觉,他知道:地方上发生的某件事,凡是惊动了中央电视台或是华夏日报社的,要么是要大树特树的好的典型,要么就是要轰动全国的特大丑闻。
而自己的儿子被杀这件事,显然不会是什么值得表扬的好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吴水要出大事了!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就要名扬全国了!
接下来,就会轮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市委书记,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自己的所有的事情来……
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雷一鸣不由得不寒而栗。
他仰头思考了几分钟,问道:“你们调查过没有:这个冷笑天到底有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是不是他的后台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应该没有!他的背景我调查了:他是吴水本地人,家里很贫困,只有一个老父亲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族里甚至包括他们村里、镇里都没有在外面有很大出息的人。不过,他本人倒是首都大学学生会副主席,据说还是全国青联执委。但这两个职务都是虚职,没多大用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大能量请动中央电视台和华夏日报社的记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那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
雷一鸣惊异地反问。
“他女朋友叫苏晓丹,是苏副市长的女儿。我也是刚刚才听公安局的人讲的。”
“什么?他女朋友是苏洪的女儿?这个王八蛋,这些记者肯定就是他请来的。也不知他托的什么关系,居然请动了中央电视台和华夏日报社的记者来救他的女儿女婿。哼哼,你的女儿女婿重要,我的儿子就可以白白死了吗?跟我玩阴的,你苏洪还嫩了点!”
说完,他果断地一挥手,恢复了他市委书记的威严和气势:“学文,你明天在吴水大厦摆两桌酒,我出面宴请这些记者!他们既然是苏洪请来的,就没什么可怕的。苏洪一个副市长请得动他,我这个市委书记比他的面子总要大一点吧!他苏洪请神,我就负责送神!”
第二天,雷一鸣十一点半就赶到吴水大厦三楼餐饮部的一个贵宾包厢,坐在那里等刘学文将那几拨记者请来。
按他的想法:记者再牛皮,自己这个堂堂的市委书记请客,总该会给点面子吧!
然而,一直等到十二点多了,却仍没有看见包厢里进来一个客人。
雷一鸣不耐烦起来,正要拨打刘学文的电话,却见他铁青着脸推门进来,说:“雷书记,事情不妙啊!这些记者跟约好了似的,全都婉拒了您的邀请。还说等他们采访结束,再来拜见您……这不正常啊!”
雷一鸣心里一沉,这才感到事情果然如自己昨晚猜测的一样,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
他思考了几分钟,然后拨通了天南省原任省委书记的电话。在电话中,他详细讲了自己儿子被杀的经过,以及中央电视台、华夏日报社记者来吴水采访的事,请他托关系到这两个新闻单位打探一下,到底他们派出记者来采访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能不能请他们的领导将他们召回去。
不久,那位前任省委书记就回电话过来,劈头就问:“雷一鸣,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我告诉你:你得罪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手腕通天!我刚刚托宣传口的朋友去问了一下这两个单位的领导,他们的答复是:吴水这个案子他们要调查到底,要把里面的内幕和背景查实查透,然后彻底曝光!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背景和内幕?为什么被这两个喉舌单位盯上了?”
雷一鸣这下子彻底傻眼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答他的老上级的。挂断电话后,他呆呆地站在包厢里,虽然包厢的中央空调制热效果非常好,但还是有一股股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身子也好像怕冷似的打起了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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