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影听焦稚晖说周兵刁难他还有另外的原因,有点困惑地问:“周兵以前和我从来没见过面,我们两个无冤无仇的,除了他要向我抖威风、摆资格以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焦稚晖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包打听”的得瑟模样,很神秘地左右看看,压低嗓门说:“黎影兄弟,我告诉你:周兵有一个弟弟,也在部队当了几年兵,刚刚复原回来,可能跟你是一批的。周兵这半年来一直在运作他弟弟进县委司机班的事情,准备给他弄一个行政后勤编制。但由于编委那边说县委办的行政后勤编制已满,所以一直还没有办成。前不久,司机班开中巴车的于师傅突然得了脑部血管瘤,已经到省城住院治疗,估计只能办病退手续了。周兵立即就动用他的关系,又多次到原来的刘主任家里走动送礼。本来刘主任已经答应他:让他弟弟先到司机班顶于师傅的缺开中巴车,再慢慢想办法给他解决编制问题。没想到刘主任突然调走,新来的宋主任是黄书记那一条线的。黄书记跟周兵的那个也是市委常委的亲戚一直面和心不和,钟主任也一直想通过宋主任攀上黄书记,又看不惯周兵原来只巴结讨好一把手刘主任,对他不是十分亲近,所以也不想让他弟弟进司机班来。于是,你一来,就被钟主任安排开中巴车,先断了周兵的念想,让他的弟弟无法钻进司机班来。周兵对宋主任和钟主任无可奈何,便把气撒在你身上,认为是你挡了他弟弟进司机班的路。这应该是周兵恨你的主要原因。”
黎影听了他讲的这番话,苦笑一声说:“我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这个姓钟的也太坏了!我到现在才明白,他安排我进司机班开中巴车,是一石三鸟的毒计:一是拦住周兵弟弟进司机班的路,让他没有借口钻进来;二是借机整一整我这个不大尊重他的新人,让我知道他的厉害;三是让周兵连带着恨上我,让我在司机班也没有好日子过……太歹毒了!”
三毛坨在喝酒过程中,已经看出刚哥对这个黎影极为尊重,又见他说话行事非常稳重,估计他将来可能会有点出息,便用讨好的语气说:“黎影兄弟,那个姓钟的那么坏。要不,我亲自出马,带几个兄弟趁他不注意时,去收拾他一顿,给你出口恶气,怎么样?”
黎影还没答话,刚哥就喝道:“小三子,你这放的什么屁?我兄弟是这样的人吗?刚刚焦老弟说了,他们都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不能用这种江湖办法去处理矛盾和问题。你要相信我兄弟的能力。他现在只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但这种情况不会很久的。用不了几年,那些人肯定就会全部被我兄弟踩在脚下,想去舔他的的脚跟都没有机会。小三子,你信不信我的话?不信,我可以跟你打赌!”
三毛坨忙点头说:“我信,我信!刚哥看人看事一般都是很准的,我绝对相信。”
黎影忙说:‘刚哥,你太抬举我了。我之所以坚持到吴水来工作,主要是想为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尽一点责,也没想过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过,现在看来,一个人一旦进了机关,如果不想办法求上进,不想办法往上爬,不仅无法实现自己干一番事业的理想,而且还会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焦哥,我话说得直,你别见怪:你这几年之所以一直被人轻视,没有一个人把你当一盘菜看,就是因为你没有一官半职。所以,我现在也开始转变观念了:既然进了县委办,我就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否则,经常受钟春华和周兵这样的小人的气,我不气死,也会憋死!”
焦稚晖有点惭愧地低头喝了一口酒,咕哝道:“黎影兄弟,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我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不喜欢去和人钩心斗角,也不会整人害人,更不会去背后告人阴状,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唉——”
刚哥一直对周兵欺负黎影一事耿耿于怀,这时便再一次问黎影:“兄弟,那个姓周的你真的不想动他?你放心,如果想整他,根本不要动刀动枪,我有的是办法。”
黎影大概猜出他会用什么办法,便摇摇头说:“这事还是忍一忍吧,毕竟我和他也只是发生了一点口角之争,没必要这样做。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么嚣张,这么不检点,终有一天,不要我们动手,他也会自己把自己毁灭的。”
以后的几天,周兵开车送龙书记到省城去开会。黎影每天在司机班呆着,也没人来理睬他。偶尔会有领导来喊他开中巴车送人接人,其他时间就只能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或是想想事情,日子过得实在无趣。
这天上午,黎影正在司机班百无聊赖地看《天南日报》上的社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忽听外面吵吵嚷嚷的,两个司机跑进来说:绿原氮肥厂出大事了,上千的工人把几个厂领导围困在氮肥厂的大操坪里,让他们跪在玻璃渣上,扬言如果明光市和吴水县领导不及时出面处理问题,就要让那几个厂领导一直跪下去,直到跪死为止……
黎影听说绿原氮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吃了一惊:绿原氮肥厂是吴水最有名的一家省属企业,在上个世纪是吴水县效益最好、待遇最高、对财政贡献最大的著名企业,也是那时候吴水县的大学生梦寐以求想分进去工作的单位。但是后来,由于国家对氮肥厂的产品采取了限价措施,加之市场竞争激烈,厂里离退休人员增多,企业负担重。而且,后来的几任厂领导不仅存在贪占腐败行为,还接连出现几次战略决策失误,导致这个曾经一度红红火火的明星企业,在近几年效益一再滑坡,到现在已经负债累累,连工人的基本工资和生活费都发不出了……
对于上述情况,黎影是比较了解的,因为他高中时有几个同学就是氮肥厂的子弟,读大学时他们经常在网上聊,那些高中同学每次一说起氮肥厂的领导腐败和效益滑坡,就要愤愤不平地说很久,所以黎影早就了解了这个厂的基本情况。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氮肥厂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为了弄清楚今天这事的来龙去脉,黎影便把报纸捧在手里,假装看报,但耳朵里却在凝神倾听那几个司机的评价和议论。
原来,绿原氮肥厂由于常年亏损,已经严重资不抵债。为了给全场数千职工和家属谋一条出路,上级决定对厂里的资产进行评估,然后实行改制,让一家有实力的企业来把氮肥厂买下来,厂里的职工年龄大的一次性予以买断,年轻力壮的继续留在企业上班。
然而,当资产评估组把评估结果公布出来时,引起了厂里职工的极大愤怒:这么一个大厂,评估的结果居然只值8000万元,而且据说有意向买下氮肥厂的那家公司,就是几个厂领导损公肥私在省城另外成立的一家私营氮肥厂……
而且,最令氮肥厂职工愤怒的是:近两年来,省里相关主管单位为了维护厂里的稳定,按照政策给氮肥厂的职工和家属每人每月拨下了30元的生活补助费。就是这么少的可怜的一点补助费,居然也被几个厂领导瞒着职工私分侵吞了……
因此,当资产评估结果一公布出来,厂里的职工便在工会主席毛新球的带领下,围住了正在开会商量如何说服厂里职工、如何操作把氮肥厂买下来的几个厂领导,并把他们揪到大操坪的篮球场的水泥地上,让他们跪在一些啤酒瓶摔碎后摊在地上的玻璃渣上,在烈日下接受工人们的质询:你们办厂的钱是哪里来的?工人们每个月30元的生活补助费到哪里去了?这么大一个厂子,机器设备和厂房等固定资产都不止8000万元,为什么评估价格会这么低……
当氮肥厂办公室的人打电话到县里来时,龙书记正在省里开会,李县长在一个偏远的乡镇搞调研,其他的县委常委也都有事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常委,只有县委办主任宋念遥。
宋念遥接到氮肥厂的电话报告后,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便赶紧打电话请示龙胜利书记。
龙书记听说氮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显然也吃惊不小,在电话里指示宋念遥,要她立即带上在家的政府领导和相关部门的政府工作人员,立即赶到氮肥厂去做工人的工作,千万不能让工人们上街或是到交通要道上去堵路。而且,一定要保证那几个厂领导的人身安全,绝不能出人命。他现在立即就从省城赶回来,估计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达……
宋念遥听完龙书记的指示后,立即要行政组准备车辆,并且指定要黎影的中巴车搭载所有的领导去氮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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