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裹尸布

休劳德当时的一句话让这个房间的形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偏偏这时候，窗外闪过一道白色的电光，照得四周一片黑白分明。

“你说什么？”

爱丽斯金色的眼睛不觉睁大了几分，双手更是用力握成拳状。

“血魔一族是渴求鲜血的怪物，他们会因为内心的渴望而失去理性，化身为暗夜之下服从于本能的怪兽，吸食人血肉后留下印记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仪式性的行为罢了。”

休劳德好像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开始压低声音并放慢说话节奏。

“这些常识身为魔法议会顶尖魔法师的你难道会不知道？”

“血魔只是一个传说，魔法议会根本不承认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哦，你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的？莫非到现在，你还能自欺欺人下去吗？”

爱丽斯一听愣住了，竟找不到任何回击的话语，只得保持沉默。

“你的内心很矛盾，因为那个人对你来说是至亲，或者应该说是最后的亲人。但是请别忘了，这次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查案件，你还必须为过去作个了结，让那个曾经夺走你一切的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休劳德……”

冷不防爱丽斯看他的眼神变了，其中没有愤怒，反倒有些诡异的兴奋，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怀表。

“闹钟先生！”

一语令下，从怀表中居然飞射出两条长长的锁链，黑色那头马上就捆住休劳德，白色那头则圈在她拿怀表的手臂之上。

奇怪的是，对于这突然举动，休劳德竟是不作任何反应，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虽然当初接受你委托的时候，我就曾经确认过，不过现在，我必须再确认一次！”

说着，爱丽斯轻轻敲了一下挂在其左耳耳环上的一枚灰色小老鼠模样吊坠。

“睡鼠。”

一时间，四周开始弥漫起灰色的气体，气体没有消散，而是死死圈住休劳德。不消片刻，休劳德便低下头，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的。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见对方没有了反应，爱丽斯才开口问道。

“休劳德，裹着尸布存活下来的人……”

他说话的声音俨然失去了任何感情。

“为什么要委托我来调查这个跟你毫无关系的案子？”

“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一连串血案绝对是血魔一族所为，我很清楚。毕竟当初是血魔杀了我们一族，他们的死状和那仪式似的十字架血痕与你在这里所看到的完全一样。作为一族唯一存活的人，我曾在心中发誓绝对不会放过血魔一族，这也是我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到今天的唯一原因。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我不断追逐着血魔的踪迹，可走遍了大半个大陆却是毫无收获。就在我途经塔尼亚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那个血印，心想终于找到杀人狂魔。可经过我的调查，现在这个血魔拥有很高贵的身份，一般人根本无法揭露其罪行，就算是我想要和其对抗也是不可能的，到头来不过被其无情杀死罢了。如此一来，血魔只会继续作恶夺走更多无辜人的性命。只有具备同等身份和力量的魔法师才能给予其制裁，所以我千辛万苦找到了你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此刻的休劳德简直对答如流，事无巨细，就好像是一台机械在无情地做着冰冷的报告。

听到这里，爱丽斯再次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轻吐一口气，当即灰色烟雾渐渐散去，就连两条铁锁链也马上重新缩回怀表之内。

这时，休劳德重新抬起头，那错愣的模样仿佛忘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似的。

“你可以走了，我再说一遍，既然你把事件调查交给我来处理，就没有你插手干涉的余地。”

爱丽斯转身背对着他，此刻不知为何，其说话的语气竟是那么的无力，仿佛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什么来。

“那我就静候佳音。”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如一通云雾飘过般消失了。

到这会儿，海特才从一边慢慢走过来，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丽斯。

“帽子先生……”

看到他这样，爱丽斯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哀愁也有无助，但更多的是被莫名的笑意给遮盖住的苦涩。她坐在床边，双手将海特的右手轻轻托起并贴在自己脸颊边上。此时此刻，仿佛只有这看似冰冷的触感和枯燥的气味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心。

“爱德华……告诉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做？”

海特没有说话，微微抬起头，蓝色眼睛中现出的是漆黑天边跃动飞闪而过的电光。

爱丽斯看见他这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遂双手将他拥入怀中，那姿态好像自己正很小心的在抱着一个脆弱的婴儿般。

“别怕，有姐姐在呢，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爱德华……”

同一时间，天空电闪雷鸣，却是没有落下丝毫的液滴。很奇怪，领主的城堡里几乎没有点亮任何物体，所以每一次闪电经过，均使得无数倍扭曲拉成的影子杂乱构筑成的可怖剪影几乎布满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硕大的一个房间里，一根根白色蜡烛立在烛台上却没有丝毫损毁的迹象，漆黑中徒留下桃乐丝一人坐在木制摇椅之上，眼睛紧闭，好像睡着了似的。轰隆，又是一声雷鸣，在闪电给予这个卧室带来冰冷白光的瞬间更将恐怖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传播开去。

“大小姐。”

这时，艾尔扎克敲开房门，捧着一迭纸张缓缓走到她的身前。

桃乐丝没有说话，起身接过纸张就开始翻看起来。

“真有你的，这么短时间就给我收集到如此多的资料，我不得不称赞你一下，我的仆人。”

边快速翻阅着，她边揶揄道。

“实在惶恐至极，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来，我就不配成为大小姐的管家。”

他很郑重地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原来她已经得到议会的魔法师资格，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居然能让一个过去只懂得依靠别人的孩子成长到这般地步，看来仇恨的力量有时候还是挺有作用的。”

手中捧着厚厚一大迭纸，她就那样眼睛快速在上面扫视着，五分钟不到便已经全部看完，然后随手将那堆纸全都丢到旁边的小圆桌上。

又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见艾尔扎克依旧没说话，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开口道：“最近似乎老是你最喜欢的雨天，可惜，我最讨厌雨，并非是讨厌雨带来的黑暗。因为我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所以我喜欢黑暗，就像现在这样，即使一点光亮都没有也丝毫影响不了我的行动。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那么愚蠢地渴求那些短暂得可怜的光辉。”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外边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几乎盖过所有电闪雷鸣，显得比轰隆的声响更加骇人，雨帘更是遮盖住一切景物的轮廓，使得世界被一层白色的雾气所笼罩着。

“可是我对雨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因为我讨厌雨水溅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更讨厌这种无休止的噪音骚扰。”

艾尔扎克依旧没有说话，似乎深知大小姐的脾气，她会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有个人能静静凝听着，不需要那人发表任何感想，更不需要任何的无聊安慰。因为在艾尔扎克的理解中，年纪轻轻就当上一方领主的桃乐丝有一颗比起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内心。

旁人多余的劝慰即便是出自好心对她而言也是毫无意义的，所以艾尔扎克甘愿当一个哑巴的倾听者。

“哼……我这是怎么了，尽说废话。”

她眉毛微微抬高几分，暗自笑了几声，随后便冲艾尔扎克摆起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艾尔扎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没什么事情最好别打扰我，因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是。”

艾尔扎克单手平于胸前，行了个礼便慢慢地退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闭之后，她才站起来走到窗台边，本想着实在无聊看看外面的雨景，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中却迅速闪过一抹红光。

“哼，居然有人不怕死的闯入我的‘神殿’。”

她美丽而又冰冷的脸上才刚露出不寻常的笑意，一连串跟得很紧的尖锐颤音便刺入她的耳中，紧随其后，旁边的落地玻璃窗突然整个迸裂粉碎开去，随即一个人影夹带着无数发光的残片从外面窜了进来。

“愚蠢的家伙！”

桃乐丝起初并不以为然，不料那黑影居然嗖的一下就从自己眼前消失。

“什么！”

短暂的惊讶并没有令她彻底慌了神，双眼立时浮现出微弱红光，那就好像是一道被拉长的鲜红残光，在红光缓缓消失的霎那间，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沉闷的击打声，实实在在的硬实感，黑影的双手不知为何被桃乐丝给架空了。

“凶手，你终于肯露面了吗？因为你发现我找到你的线索所以狗急跳墙，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要取我性命！”

即便面对其充满杀气的眼神，桃乐丝依旧自信地笑着。

黑影没有回应，收回双手，一个跃步闪到后方，怎料才刚落地，迎面就看到桃乐丝的红色眼眸。

“敢在我的‘神殿’里面撒野，你还嫩了点。”

话音刚传出，黑影莫名地抖动了一下，身体更因为冲力开始往后方飞去，期间好像有什么碎片之类的东西从其身上弹出，哗啦啦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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