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神殿之内（后篇）

形势瞬间急转直下，似乎所有的情况都开始发生根本的逆转，起码在修瓦鲁兹看来，自己还有机会，甚至于他会产生一种更为疯狂的想法。

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做该多好，说不定早就已经解决掉了所有的问题。

可他刚大笑出声，却发现眼前的三个人居然根本就没往他这边看。

“爱丽斯，那个家伙就交给你了，身为领主我不能放任领地内无辜居民的生命受到伤害。”

“没问题，姐姐，你放心。”

“走吧，艾尔扎克！”

“是，大小姐！”

“你以为靠两个人就能对付我那么多的杀手吗？”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爱丽斯瞪着他，右手亮起了鲜红光芒。

“你这个爸爸和爱德华的仇人，今天就让我替他们报仇雪恨！”

说着，她横起手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发光轨迹，随即，细小的身影便窜入十几个木偶之内。

“蠢货，找死！”

修瓦鲁兹见状，扭曲着脸歇斯底里地叫道。

“是吗？”

哪知道修瓦鲁兹话还没说完，就从人堆中传来一个自信的声音，顿时，无数碎片竞相飞吐而出，期间他只是眼见一道红光拔地而起，那十来个木偶便已经在飞到空中的瞬间便全都粉身碎骨了，一时间残骸胡乱地散落一地。

“忘记告诉你了，当我真的发动‘三月兔’力量的时候，我会变得很凶暴！”

此时的爱丽斯嘴角翘起，眼神嗜血，简直就好像一只饥渴的猛兽，迫不及待地要将面前所有活物都给撕得粉碎，进而完全吞入肚中。

此时，在城中，数不清的木偶正手持利器疯狂的袭击居民。尽管几乎所有人家都紧锁窗门，也耐不住他们的攻击，以至于门窗纷纷被撞破击碎，到处都开始充斥着破坏的颤音和绝望的惊叫。

“大家不要慌！”

这时候，从一幢房屋高处传来桃乐丝的声音。

“去吧，铁甲禁卫！”

她手捧绿色书本，大喝一声，随即一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正好将袭击人的好几个木偶给压得粉碎。这庞然大物身高四米多，宽有近五米，那身形比连在一起的好几栋房子还大，而且它裹着一身银色的铠甲，光一根手指就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壮。

桃乐丝从屋子顶端跳下，正好就落在巨人的肩膀上。

“铁甲禁卫，放出铁兵军团！”

她一声令下，只见巨人的胸口银甲开启，从里面接连跳出数十个手持兵器的铠甲人形。接下来根本不需要桃乐丝下达什么命令，它们便已经纷纷跑着跳着冲入街道和民宅中和木偶杀手厮杀起来。

不消几分钟，眼前所见的木偶已经被尽数驱逐到街道上，且大部分被打得支离破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几个身形比较大的木偶，桃乐丝见状只是哼了一声，便往前摆起手势，再次发出命令：“铁甲禁卫，给我粉碎这些木偶！”

巨人口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好像是在响应她的命令，当即就往前击出猛力一拳，那硕大的铁拳瞬间破开空气，卷起呼啸的狂风，差点没连桃乐丝的帽子都给吹飞出去。

立时，刚猛无比的拳劲将袭来的一只木偶直接轰飞，这还不算，那木偶一面往后飞，一面撞到别的木偶身上，连带好几只木偶就那样在空中相互冲撞进而浑身碎裂开去。

紧接着，巨人开始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挥起巨大的拳头。虽然其身体笨重，但任敌人怎么攻击都无法伤其分毫，而它只要一挥拳头就能将数个木偶直接轰成碎末。

说时迟那时快，十来个木偶飞空而起，纷纷冲着桃乐丝杀来。

“愚蠢的人造之物！”

哪知道桃乐丝连正眼看它们都不需要，轻松举起书本。

“飞腾入空，鹰翼雄狮！”

只见一道绿光马上就从书本中飞出，瞬间便将袭来的木偶给撞开。随后，绿光在桃乐丝身边成形，却是一头背上长着对如秃鹰般有力翅膀的狮子。而这头狮子在桃乐丝面前显得很是温顺，好像一条小狗似的依偎着她。

“去，将所有敌人都给我尽数咬碎，不需要留情。”

怎料桃乐丝一句话之后，雄狮马上面露凶光，咧开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就连毫无感觉的木偶都被这雄厚的嘶吼给怔住以致动作变得迟缓起来。随后狮子拍打着丰满的羽翼腾空而起，期间就只看到一双并排的冰冷爪子划过天空，顿时，无数撕裂开的木偶残骸便一个劲地往地上砸落下去。

就这么三下五除二，面前已经满地都是木头碎屑，桃乐丝看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看艾尔扎克的表演了。”

马上的，巨人和小兵都消失了，连雄狮也不见了。桃乐丝以优雅的姿态落回地面，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地方是凌乱的。

“啊！”

猛地，一个清脆柔弱的女孩声音传来，她赶紧看过去，就见前方几只身躯残缺的木偶居然还有行动能力，它们纷纷爬入一幢房子里。

“这帮小兵怎么办事的，居然还有漏网的！”

她顾不得许多，眼冒红光，抬脚飞驰而过，当时就闪身进入到屋内，然后右手五指发力，一下便将那几个木偶给拆得粉碎。再往里面一看，却是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的母女。

看到她这模样，母亲很是害怕，不敢正视。

这在桃乐丝看来也是理所当然，她只得转身离开。

“谢谢您，大姐姐！”

没曾想身后却传来女孩充满活力的声音，让她不禁回头多看了其一眼，分明看见小女孩脸上没有恐惧，反倒在开心地笑着。

“你们快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她轻声说道，还摘下帽子给女孩戴上。

“好好保护你的妈妈。”

“嗯。”

女孩一听，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桃乐丝这才转身跳出去，莫名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现在就看艾尔扎克那边了，她站在街道上，什么也没做。几秒钟的等待并不算漫长，当她看到艾尔扎克慢步走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结果，于是似笑非笑地说：“都解决了吗，领地外的那些魔法师部队实力可绝对不容小觑，你确定都收拾掉了？”

“如果换做寻常的方式当然很难应付得来，不过身为大小姐的管家，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没办法完美解决，那也实在太丢人了。”

他脸上难得露出舒心的笑脸，睁开的银色双眼中没有显露丝毫杀气。

“不该拥有的妄想，当强加入愿望的那一刻，化为愚蠢人的手足，却永远成不了自我，只能在孤单莫名的躁动中寻求片刻的安定。”

看见桃乐丝冲着自己笑，他还不忘以抑扬顿挫的语调朗诵道。

此时此刻，就在领地城门之外的一大片区域内，地上布满了奇怪的水迹，水泊之上分明杂乱躺着一堆被刺穿手脚、躯干和头颅的人形躯体，其数量之多简直足以筑起另一面坚固城墙。

“哼，果然不愧为诗意暴君。”

突然，桃乐丝发现了什么，扭头过去就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爱丽斯。

“姐姐，修瓦鲁兹用死尸代替自己，趁乱逃走了。”

“怪不得，我的神殿中居然出现四个一模一样的修瓦鲁兹，这家伙还真是谨慎，事先准备了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替身。”

说到这里，桃乐丝又笑了出来。

“出来，犬王托托！”

伴随其话音一落，一只灰色的小狗就从书本中懒洋洋地钻出了头，好一会儿后才舍得跳出来，随后它更是有点淘气又有点不情愿地靠在她的脚边。

“托托，别撒娇了，快帮我找这个气味的发出者。”

桃乐丝将石盒递给它，小狗起初还是老大不情愿，但似乎拧不过她，这才把头凑过去嗅了几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便开始飞快地朝前奔跑起来。

“这该死的狗崽子，不给点奖励还就不愿意工作了。”

这时候，修瓦鲁兹已经跑到郊外，他一个劲地喘着粗气，筋疲力尽的身体连动都快动不了。

“哈，哈，哈……”

心想到这里，起码暂时是安全的，可刚一抬头，就看到一条灰色的小狗蹲在自己面前。

“什么！”

他急忙从地上跳起来，却发现桃乐丝和艾尔扎克早已经站在不远处。

“你们！”

“该结束了，你这个利欲熏心的丑陋小丑。”

桃乐丝说着，将绿色书本高高举起。

“不，我还没完呢，我……”

只见修瓦鲁兹很是艰难地站起身，右手用力挥出，当即从地底窜出十来个木偶将二人包围起来。

“哼哼，这可是我事先准备好的逃走路线，怎么可能被你们那么轻易就给解决了，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还有机会，还有……”

不料就在这时，他感觉脚底下有点松动似的，刚低下头，就看到一道黑影直接从自己的影子内里飞窜而出。

“这是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便有血液飞溅而出。疼痛疲惫让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紧随而至的，那些木偶也好像掉了线般纷纷瘫了一地。

“你是……”

定眼一看，就见爱丽斯不知何时也站在自己面前，其雪白色的长靴上分明裹着一些好像是气体一般的黑色物质。

“黑色独角兽，它能带我潜入影子里面实现高速移动。修瓦鲁兹，你已经完了。”

她两眼一瞪，刚要下手，可红色的亮光却被一种奇怪的温暖给阻隔开去。

“姐姐！”

爱丽斯发现桃乐丝的手此刻正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任凭自己怎么发力都挣脱不开。

“别杀他，把他交给议会，让议会的上层来审判他，那才是罪大恶极之人该受到的制裁，你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弄脏自己的双手。”

被吓得不行的修瓦鲁兹这下子总算是彻底放弃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嘴里唯一可以发出的就只剩下懊悔的哭声。

隔天一早，天空中积累许久的云层终于开始散去，一缕缕圣洁的阳光总算能够破开乌云降在这经历了无数无辜鲜血洗礼的世界上。

于是，人们开始重修房屋，于是，人们开始抬头看着美丽的天空，于是，人们的脸上没有了过往的抑郁，好像一夜之间重新获得了希望。

“真的要走了吗？”

就在领土边界上，桃乐丝低声问道。

“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成熟，爸爸死后的好几年里，我甚至每天都努力想要在梦中寻找爸爸的灵魂，好让他继续陪在我身边，结果爸爸的灵魂却一直都被修瓦鲁兹囚困于尸体之内。”

爱丽斯看着桃乐丝，一脸愧疚地说：“就因为无法找到爸爸，我甚至将自己的不满全部迁怒到姐姐身上。可如果没有姐姐，又有谁能让爸爸的灵魂得到最彻底的安息呢。”

桃乐丝没有说话，只是欣然接受着妹妹递过来的眼神。

“我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只有这样才配作爸爸的女儿，所以修瓦鲁兹就交给姐姐押解去议会那边吧。”

“是吗，你终于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这很好。不过，偶尔你也可以忘记那些责任回到这里，至少父亲是希望你能多回来看看他的。”

虽然嘴上不情愿，但桃乐丝还是很不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看到她这样，一旁的艾尔扎克只是象征性地偏过头去，却是暗自发出微弱的笑声。

爱丽斯先是一愣，而后才会心地笑出来。

“放心吧，这里可是属于我的领地，我才不会轻易就把它交给别人呢。”

“哼，亏你说得出口。”

“是吧。”

两人对视片刻，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似无法连接的脉络，在没有血的联系下仅仅依靠情感接连到一起。并非是自私的渴望，而是自私的情感，一切都源自于最朴实的看似自私的亲情，只有它才是任何人都无法背叛，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艾尔扎克不由得又用其抑扬顿挫的话音发出如斯感慨。

“哼，你还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桃乐丝轻吐一口气，表情中分明显露出浅浅的笑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当天边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时，桃乐丝才终于肯放弃似的扭身过去。

这一边，突然一阵强风吹来，爱丽斯刚想伸手阻挡，可眼前已经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遮盖住了。

“帽子先生？”

她有点吃惊地说着，想伸手过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给紧紧握住。

“海特……”

一瞬间，复杂的思念化作电波急切地窜入她的脑海中，然后，在空白的世界里出现那个弱小的身影。

“姐姐，爱丽斯姐姐。”

甜甜的孩童稚嫩声音让她愣了一下，可马上的就回过神来。

“爱德华，太好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哽咽着将那个陌生的高大躯体紧紧抱住。张开的嘴巴内里并没有发出声音，却任凭晶莹的液滴浸透着两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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