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梅霜借着月色大约看清了所谓冷宫的环境,一个字,破!
破桌,破椅,破炕,破被,除此空无一物。蛛网积尘,四壁透风。
偌大的院子,仅西侧靠墙一口水井,结着冰,明晃晃的。若是想死,想投井都不能。
梅霜忍着疼痛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回忆着方才见到的正主,心底感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极品男人,在这之前,只存在于她脑海的传说中。
她实在想像不出,既然要嫁给这样的极品男人,堂堂左相千金为何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非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搞得自己身败名裂?这不仅是杀头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你想,若是之前没有出事,她说不定早已和这个九五至尊名正言顺入了洞房。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名利双收,不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吗?
说来说去,她到底是没有那样的命啊!
梅茹纵然可恶,可说的没错,这个皇上的确不喜欢自己,自己也的确插足了皇上和楚小姐的感情,更是给皇上来了一顶华丽丽的绿帽子,难怪这个皇上对她厌恶至极。
这样的结果,想想就特么心灰意冷!
唯一庆幸的是,她的终审判决里,并没有说她“祸乱宫闱”、“自戕”等不堪的罪名,而那些什么“天命不佑”、“华而不实”的词语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想必皇家最注重颜面,皇上丢不起那人!
梅霜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瞧着漏风的四壁,想着如梦一般的经历突然间不可遏抑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梅霜的大笑声令在外面守夜的一个侍卫嫌恶道,“瞧吧,到这里的特么就没有不疯的!想清静会都不行。”
随后,屋外传来粗鲁的漫骂声,
“唉吆,冻死爷了,若不是这丧门星,爷这回早在火炉前大口喝酒了——”
“你小点声,”另外一个年小的内侍劝着,“索性当你的差吧,人都疯了,还这般置气何必?”
“我呸!皇上不屑于今日一条白绫赐死她,左右不过是碍于吉日罢了!让爷在这陪着受苦受罪!”那名内侍毫不顾忌道,“早就听说这梅府大小姐虽是貌美如花,却是心肠歹毒,对其庶母妹妹更是百般欺负,如今遭了报应不是?素闻梅相高洁,竟生出如此女儿.知道吗?听闻她和昭王早就暗通款曲,如今被揭出,皇上能轻饶才怪!”
“好了好了,当你的差吧,以讹传讹,你也信......小心人听见,走,烫壶酒去......”
“这腌臜地方,谁有闲心来?”
随着两个人的声音远去,梅霜怔住。
她竟然——如此声名狼藉?还有,似乎,全天下都知道她和昭王有染?......
唉,算了,她现在又累又饿又困,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办法吧。
——
新帝登基,帝后大婚后,梅府的两个千金成了宫中妃嫔私下议论的笑柄。
嫡女千金辱没门楣,自甘堕落,活该被打入冷宫;
庶女代姐入宫,大婚之夜帝后不睦,皇上连合卺酒也只是走过场,甚至都不曾宿在未央宫;
......
风言风语传到皇后梅茹耳朵里,她自然是怒不可遏。虽极是烦恼,却无计可施。因为嫔妃说的都是实情。
梅霜平素就眼高于头顶,嫉妒心强,加上梅茹煽风点火,于是与各王公大臣间的千金们本就交情浅淡的梅霜不时与某些千金们交恶,而那些千金如今也进宫为嫔,梅霜此番出事各嫔妃们看笑话也便是在情理之中了。
一时间,随册封皇后册封的一众嫔妃们对新任皇后梅茹面上恭敬,背地却是撇嘴不屑。
这让皇后梅茹如坐针毡。
原以为当天梅霜“畏罪自尽”后,一了百了。谁曾想梅霜没死成却被发配去了冷宫,就算圣旨废后没有明说梅霜被废的真正原因,但却阻不断宫内私下的种种不堪流言。
这些流言明着拿废后说事,实则也是在暗讽现任皇后出身低微。大秦国向来嫡庶有别。
梅茹也只能当作没有听见,她可不想因为去争这些而失了皇后的得体。
于是,在冷宫的梅霜和宫中帝后不睦的传闻,成了梅茹的两块心病。
这天清早,各宫嫔妃们照例来她的宫中请安,聊了半天闲话临告别的时候,坐在她下首的辰妃突然掩口一笑,“皇后娘娘可曾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见大家都好奇,辰妃神秘笑笑,“往年的今日便是各王公大臣家的金枝玉叶们集体进宫觐见太后的大日子啊......”
听到如此,大家脸色顿时各有异。
辰妃说的大日子,是当今皇上还是洛王爷的时候,太后就张罗为其选正妃,也就是在这样的盛会上,太后相中了梅相的嫡女千金梅霜。虽然洛王爷一直不肯纳娶正妃,那是后话。
众嫔妃们面面相觑,觉得辰妃此言太突兀,目光不约而同转向皇后梅茹。
梅茹只是面带得体的微笑,点点头。
辰妃不慌不忙,锦帕一拂红唇,懒懒道,“素闻皇后娘娘温良谦让,让臣妾明白,这若有福啊,是不需要急的......唉,皇后娘娘乏了吧,臣妾先告退。”
辰妃兀自离开后,空气里又传来她慵懒的声音,“闵儿,今儿看的那出戏里,这前朝飞燕合德姐妹俩个最后的结局都是怎么着来着?”
众嫔妃大眼瞪小眼后随即纷纷识趣告退。
梅茹始终唇角含着得体的笑容,目送众嫔妃离开,待所有人离去后,她唇角的笑容顿时凝滞,眼底浮起淡淡的戾色。
“皇后娘娘,辰妃倚仗她的右相父亲,没少说酸话,这方才不是借霜小姐让您出丑,又说什么飞燕合德,这不是成心咒您吗?”
侍女松容忍不住愤愤道。
梅茹敛好心思,少顷,淡淡问身旁的莲心,“皇上今儿下了早朝没有?备好点心,去勤政殿看看皇上去。”
莲心自从被皇上赦免后,嘴上老实了许多,忙答道,“是。”
当梅茹带着几个侍女走到离勤政殿不远处时,只听转角的宫墙那里传来辰妃嘲笑的声音,“哼,这姐姐呢,是惯会演戏,太后呢,偏又喜欢看戏;这自古就嫡庶有别,如今庶女都爬上枝头了......”
嫡庶有别!嫡庶有别!
梅茹面色一白,手里的锦帕被她硬生生攥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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