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异族的少年

————158年2月14日————

花园中，罗什兴致勃勃地看着科塔娜，可是后者的脸上却写满了哭笑不得。

“这个事情还得从瓦克因这个种族说起啊。”

‘瓦克因？’

这个种族的名字对于科塔娜来说并不是十分陌生，毕竟在她旅行的过程中，这个名字可是不止一次地出现过。

看到眼前的罗什大有酒馆酒客喝酒吹牛的架势，科塔娜索性就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也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瓦克因？我听说那是生活在帝国西边的异族人，他们和帝国之间曾爆发过很多次大规模战争。”

“不愧是旅行者，知道的也不少嘛。瓦克因人原本是生活在西部雪原地区一个神秘的部族，虽然样貌与普通的帝国人无异，但文化和生活习惯等方面还是与帝国有些不同。他们和帝国之间爆发过许多场战争，可谓是结怨很深啊。”

“罗什，你是想说那个杀手是瓦克因人吗？”

“完全正确！他的全名叫维德•塔兹•伊兹登内克，纯血瓦克因人哦。”

“你在说什么？”

“科塔娜，其实到现在已经有许多瓦克因人融入了帝国，但在瓦克因人内部还是有一部分坚持血统的纯正性。他们保持着瓦克因最为古老的姓氏，伊兹登内克。在古瓦克因语中代指冻土，也就是瓦克因人的起源地。”

“他们的血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科塔娜，你知道瓦克因人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是什么？”

“魔法！”

“魔法？”

“对，就是魔法，准确来说是魔法天赋，那深埋在他们血液深处的魔法天赋。”

“你的意思是说瓦克因人都擅长使用魔法？”

“脑子转得很快嘛，瓦克因身上那不可思议的魔法天赋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敌，据我所知，咱们整个帝国一共有超过五百万的国民，但这其中会使用魔法的人却不足一千人。但是瓦克因人仿佛从出生起就会使用魔法，几乎每一名成年瓦克因人都或多或少掌握了某种魔法。”

“这么说来，那个杀手也会魔法？”

“维德那孩子可是个天才呢，他的魔法天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罗什，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瓦克因人对帝国岂不是会有很大的威胁？”

“至于这个嘛……”

“咳咳！各位来宾请就坐，婚礼马上开始！”

凯兰奇的声音突然从花园的正中传来，花园之中的众人闻声之后便不再如之前一般吵嚷，整个花园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嗯，有趣的事情要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摆出那样一副恶心的表情。”

看到罗什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那种诡异的微笑，科塔娜的心里只感觉极度的厌恶。

“哎呦，好过分啊，我不就是笑了笑吗。”

“不是我说你……”

罗什猛地做出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整个人就像被家长教训的孩子一般露出了一副投降一样的表情。

“别，我错了还不行吗，刚才咱俩说到哪里了？是不是说到瓦克因人的魔法天赋了？”

科塔娜并没有理他，只是继续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好吧，那我就接着说了，虽然瓦克因擅长魔法，但也有着自己的不幸。他们的寿命都不是很长。”

“还有这样的事？”

“瓦克因人很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基本在三十五岁之后就会因身体衰竭而死亡，似乎血脉越是纯正的人就越容易过早离世。”

“因为身体承受不了魔法的负担吗？”

“这个嘛……”罗什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哎呦，这世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这家伙……”

科塔娜的嘲讽让罗什露出了极端恼怒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科塔娜，仿佛光靠自己的眼神就能消灭掉她一样。

看到罗什这个样子，科塔娜突然感觉一阵暗爽，似乎内心深处对罗什的厌恶终于得到了释放。

“唉，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咱们的杀手小朋友可是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的。”

“哈？我为什么要让他喜欢？况且有谁会去喜欢那样恐怖的家伙？”

“嘿嘿嘿嘿嘿，你还别说，真就有个姑娘喜欢他，而且是特别喜欢的那种。”

“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这就要从十八年前说起了。”

————138年————

西境的冻土之上无论何时都刮着凛冽的寒风，只有最为温暖的几个月份到来之时，这里才会显得略有生机，而在其他时候漫天的雪花则会将整个世界包裹在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

此时此刻在那屹立于积雪之中的白色大理石圣堂内，一名全身黑衣的中年男子正面色凝重地看着躺在自己身前地面上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身边则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个人。

“罗本迪奥大人，这个孩子晕倒在了咱们圣堂附近的雪地里，我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他，这才……”

“我知道了。”

听完下属的报告之后，中年男子低头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小男孩，抬手示意下属退下。

下属走后中年男子将小男孩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清晨的阳光将白皙的房间照射地异常明亮，而小男孩则被放在了中年男子自己的床上。

中年男子站在小男孩的身旁，仔细地检查着他的全身。

小男孩的年龄大约六七岁，全身的衣服基本破烂得不成样子，短直的灰色头发几乎全被凝结的细小冰晶所覆盖，而这些冰晶又因屋内温暖的空气而渐渐融化。而男孩的脸上沾满了血污，衣服上的血迹同样让人感到可怖。

中年男子觉得他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他用自己的毛巾擦掉了男孩头上的冰晶仔细地检查了男孩的身体，发现他身上几乎到处都是冻伤。

‘这孩子看起来还有口气，如果现在施救的话……’

“咳咳！咳咳咳！”

小男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

从他那干燥喉咙里发出的稚嫩声音显得十分刺耳，中年男子连忙给他端来一杯热水灌了下去。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呛到了缘故，男孩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中年男子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还让他顺一顺胸腔里几乎要冻结的空气。

男孩此时精神已经略微恢复了一些，他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中年男子，眼神茫然地问道。

“这是哪里？”

“孩子，这里是……”

就在中年男子和男孩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一双闪烁血光的瞳孔，男孩那赤红色的瞳孔仿佛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将中年男子震慑地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

男孩吃力地向呆立在自己身前的中年男子询问着，他刚刚苏醒的大脑还不能很好地思考问题，他的一切对话只不过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疑问。

“哦，我叫罗本迪奥，罗本迪奥•伊兹登内克。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晕倒在了我家门前。”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罗本迪奥回答了男孩的提问。

“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现在，还活着吗？”

男孩双眼木然地看着罗本迪奥，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屋外的风雪冻结了一般，从他的脸庞之中看不到一丝生气。

“孩子，你还活着，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

男孩愣了一下，逐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慢慢清醒过来的大脑开始了认知和思考。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维德•塔兹•伊兹登内克。”

“维德，你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会晕倒这里的雪地里吗？”

“为什么会晕倒在雪地里……”

过去的记忆随着罗本迪奥的询问一点点浮现在了维德的脑海里，与此同时那种来自于记忆深处的恐惧也一同浮现了出来。

维德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普通家庭中的孩子罢了，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为自己平谈无奇的生活感到有些无聊，可是命运很快便让他再也无法发出这样的感叹。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的时候，维德的父亲突然因病去世，家中的境况骤然变得十分糟糕。维德的母亲为了生活下去，便带着维德随着一大批移民准备潜入帝国。

那时的帝国正处于日渐强盛的阶段，对于生活在寒冷冻土之中的瓦克因人来说生活富足的帝国城市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所以经常有许多瓦克因人试图潜入帝国境内。

但是帝国方面对于瓦克因人还是非常警惕的，所以帝国西境的边境线一直都是十分难以穿过的死线，曾有无数的瓦克因人死在了偷过境的路上。

不过为了能给维德一个安稳幸福的生活，维德的母亲还是选择了跟随一群移民一同前往帝国的边境线。

直到维德和一众陌生的同族一同走到了边境之时，他仍然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就像自己平日里偷偷跑进领居家里找他们的孩子玩耍一般。

“维德！快跑！”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维德只看见数不清的帝国卫兵从移民队伍的四周突然冲出，瞬间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刹那间铠甲与利剑的碰撞声便此起彼伏，魔法的暴裂声则点缀其中。

移民队伍中忽然飞出了几个火球，砸向了成群的士兵，而士兵的首领立即大叫了一声，一阵箭雨立马从天而降。

所有的画面一幅接一幅的出现在维德的眼前，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一阵恍惚过后，维德看见自己的母亲用身子挡住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帝国士兵，回头大叫着让维德跑开。

“妈妈！”

“快跑啊！”

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喊声震慑着维德年幼的心灵，四周士兵与族人战斗的惨烈场景则冲击着他所有的感官。

火球，冰锥，长矛，飞羽，魔法与兵器交织成了一副恐怖的画卷，四散的肢体和喷溅的鲜血则成为了画卷那独一无二的点缀，一时间难以忍受的血腥气和肉体燃烧的焦臭气融合到了一起。

维德鼻腔里到处都是他从没又呼吸过的味道，他那一时间接触到巨大刺激的神经已经开始逐渐崩溃。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原本稀松平常的景象瞬间化为一片炼狱，几支飞箭从他的头边划过，箭枝四周高速涌动的气流狠狠地划过他的脸颊，一种被空气摩擦出的疼痛感在脸上传开，而耳旁还回荡着那箭羽留下的呼啸声。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维德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在了一起，他甚至无法挪动一下自己的双腿。

维德呆立在战场的中心，身旁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几乎要让他彻底崩溃，但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母亲的呼喊。

“快跑！”

‘快跑！’

此时维德的脑海之中只有这两个字，他开始疯狂地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去，四周的爆炸和箭雨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

四周的土地不停地因为魔法的作用而震颤，各种姿势的尸体和残肢四散在维德狂奔的道路上，坑洼不平的地面逐渐被鲜血填满，而在维德跑过之后溅起一阵阵血红色的水花。

维德不顾一切地跑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一旦停下就会被身后那充斥着鲜血的死亡气息所捕获。

砰！

维德不知道被地面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也没有时间去看是什么绊倒了他，他匆忙爬起，再一次向着前方跑去。

砰！

砰！

砰！

…………

断断续续摔了好几个跟头之后，维德满脸都是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最后一次摔倒之后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是否还在，而他的大脑则是一片空白。

“快跑！”

母亲刺耳的尖叫突然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维德不知道这究竟是母亲的叫声还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疼痛开始从他的全身传来，双腿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维德咳嗽了一下，一团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当血腥味充满他的喉咙之时，维德仿佛又看见了无数残破的血肉飞溅在自己的面前。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无边的恐惧霎那间涌入了他的大脑，维德开始用双手抓着地面爬行，满脑子只想离开身后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远离那散播着死亡的地方。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快跑！”

母亲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他的耳旁，维德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他只是不顾一切地爬着，直到晕倒在了雪地里。

当维德的大脑逐渐清醒之后，他便完整地回忆起了自己经历的事情，恐惧再一次浸入了他的全身。

看着眼前的维德全身战栗，罗本迪奥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用一种十分柔和的声音说道。

“孩子，不要怕，这里很安全的。”

维德环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房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在明亮的阳光下显露出一种洁白的光辉，这种温暖又平静的光芒让维德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房间里温暖的空气和罗本迪奥那让人放心的声音给了维德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死亡的威胁。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的维德只感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从自己的胸腔涌至鼻尖，下一秒他便已经哭地无法说话。

“呜啊啊啊啊！呜，妈妈，妈妈她，呜啊啊啊！”

就在维德意识到自己脱离危险的一瞬间，他也回想起了母亲舍命挡住帝国士兵的情形，而母亲的叫喊此刻再一次萦绕在了维德的耳边。

“快跑！”

不过这一次维德已不再感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失去母亲的巨大痛苦，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之时，维德只感觉仿佛有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自己的胸口，而且它还在不停地搅动，企图将维德的整个胸口全部搅碎撕烂。

罗本迪奥一把抱住了号啕大哭的维德，用自己坚实的胸膛撑起了他那因哭泣而剧烈颤动的弱小身躯。

“孩子，别怕，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维德的双手死死地抱着罗本迪奥的身体，而从他双眼中奔流而出的眼泪则将罗本迪奥的衣襟全部浸湿。

许久维德才渐渐由号啕大哭变为啜泣，他用自己的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抬头看向罗本迪奥。

“罗本迪奥叔叔，我，我……”

“孩子，不要急，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事情可以之后再说，况且你的身体……”

“我……”

话还没说完，维德便已经晕倒在了罗本迪奥的怀里，后者连忙将他平放在床上，但是维德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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