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缸中脑

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程序，个体只是一个存在于注满营养液的缸中大脑，所有的五感六觉都是由设定好的计算机程序传输进入大脑中的。

身处于缸中的大脑们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他们一如既往的开心活着，活在一个个虚拟世界中，而设置这机器的创造神则默默观察着，从大脑中取得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多么相似~多么相似啊~~这个拥有普通人与bug交杂的世界和‘缸中脑’是多么相似啊~”张开双手的“姚樱”笑容妖异而美丽，她化作舞蹈者在原地开心的翩跹起舞，叼着烟的方项沉默不语。

这个猜想从小就存在于脑海，在大学中打开了那本禁忌之书后更是如同恶魔一般不断缠在心头。

有一段时间他坚信“缸中脑”猜想的提出者希拉里·普特南曾是一个接触到“脑缸”边缘的bug，而且窥探到了一部分世界的真相。

但是……

“现在说这种东西又有什么用呢？作为缸中的‘大脑’或者是电脑中的‘程序’我们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摆脱这个世界去适应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否定一个规则去遵从另一个规则？”方项冷笑一声，注视着眼前舞蹈的少女。

“所以方项想的只是顺从吗？”少女一步踏出，优美的动作停了下来。

“嗯，是的。”方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少女将优美的动作收起，她来到了方项的面前，带着笑颜的脸庞让方项不由想起撒娇的小白猫，未褪去的可爱与脸上初见雏形的美丽混杂在一起。

明明内核是个伪物，却似乎比这副外貌的本体更具魅力，那份从她微勾嘴角传递的自信与眼中的一缕疯癫又让人不敢多去注视危险的她。

美丽而又危险，活泼却又疯狂。奇异的矛盾让她如同那传闻中的蛇毒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明知会死去，却还克制不住欲望去触碰。

方项一时间竟忍不住有些出神。

恍然间，在方项的眼中少女的皮肤如同墙壁上受潮的涂料一样开裂变形，脱落的一瞬间又被黑与白的马赛克包围，将她的脸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粉色的瞳孔好似深渊，将注视过来的一切都吸入其中。少女不断开裂又修复的脸庞将灿烂的笑容如同一张餐巾纸揉成一团，铺开又撕碎。

当碎纸重新拼接完成时，天真浪漫的笑容只剩下了诡异与狂气，唯一不变的是那深渊一样的视线。

笑着的少女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那份狂气的宣泄口被关闭，她似乎又变回了外表的可爱无邪。

“曾经的我也像是方项你一样~重复着一天又一天自认为是‘成长’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扮演唯一的主角，就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

“但是……”

睁开的粉瞳在恍惚之间化为了一双金色的蛇瞳，充满了危险与冰冷。

“在那个漆黑的梦里，我看见了一面墙壁，一面高到宇宙的墙壁。靠在墙上，墙那一头传来的交谈声是那样高贵而又神秘……它们的思考方式、它们的文化、它们的一切都和我们不同，比我们要高等！”

“我惭愧于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多么渺小，认知层面是那样的低劣，甚至连聆听它们知交谈的资格都没有。”

“哼哼哼……真理？外星人？‘缸中大脑’？还是‘天文馆’内作为神明观测的小白鼠？”

眯起眼的少女露出病态的笑容，她走上前一步靠到了方项面前，伸出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不…那些是神明，在墙的另一头是神明的领域，是我虽为‘程序’降生，却应毕生向往的地方。”

方项看着面前的少女，那一刻，他的精神几乎都要被那转动粉色的深渊所吸入，他闭眼后退一步。心中竟产生想要远离她的欲望。

“你…疯了？”

“疯了？”少女轻轻一笑，外表的疯狂消失不见，那不断脱落的陶瓷脸颊与黑白的马赛克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觉得是就是吧~~但在我看来，我是这个世界中难得的清醒者。美杜莎、华灵、夜主深陷于眼前的凡尘，但凡像是他们一样醉于这个箱庭世界中无法自拔的，永远只会是棋盘上游走的棋子。就连神给予的璀璨能力也将因为凡尘之心而变得暗淡。”少女收回了手，对着方项甜甜一笑。

“但是我不同，在神给予的恩赐之后，我对这个箱庭舞台有了新的认知。只要表演的足够完美，只要把这里搅成一片，只要将程序中填满了bug，我就能破坏阻隔我的墙壁，到达另一个领域！”

“以一个bug的身份，或者是……”

“一个神~”少女的眼神狂热，然而方项却只是冷冷得看着她。

他最后吸了口烟，将烟头握在手中碾灭火星塞入口袋里。

“无聊的臆想，如果只是这种猜想，下次请别浪费我的时间。”

“姚樱”的狂热逐渐消失，她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bug就是bug，没必要扯到什么‘神明的恩赐’，你和我一样，只是正常世界里一个比较特殊的细菌而已，没有‘人’会对万千‘细菌’之一在意什么。”抓了抓头的方项朝前走去。

突如其来的一股压抑感让他感觉些许不适，就像是被猎豹盯上的猎物一样，方项随即拉了拉衣领。

“是啊~我们是一样的。”微笑的少女跟在他的身后。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在接触的这个瞬间，我们的命运便已经纠缠在一起了。我并不会急着你能够理解赞同我，因为作为‘未知’能力的持有者，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走到我所期望的那个地方。”

“‘未知’？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方项皱起眉头。

“哼哼~阙蛇的消息系统并没有那样灵通，我知道只是因为我想知道，仅此而已。”微笑的少女轻轻歪头。

“故弄玄虚……”冷哼的方项忍不住又摸出一根烟，那种被“猎豹”盯上的压抑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

就在他疑惑为什么会有压抑感觉的时候，耳麦中的声音突然响起，而他也在人群之中锁定了那个朝自己看来的少年。

“碾展接近中。”

机械的声音透着一股忌惮，似乎它也在害怕着那个少年身上传来的压迫。

“嗯。”点头的方项直直朝前走去，而微笑的蛇靡花也收起了声音，她静静地走在方项身边。

两人从少年的身边经过，那种压抑的感觉顿时便从身上消失。

就在方项下意识放松下来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再度传来。

身后的少年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来，带着黑气的眼中闪过一阵疯狂，随后黑白的马赛克覆盖了他的眼睛，消失之后他的神情才回复了许多。

“站住。”

少年淡淡说着，方项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走着，就和周围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但是他身上的气味是独特的。

“喂，我叫你站住！”少年加大了声音，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握，方项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大手抓住一样。

“无视我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怎么？我就这么不着你待见吗？”少年笑了起来，他缓步朝着方项走去。

“这股臭味…哼哼~就这样你还想在人群之中隐藏自己是能力者的身份？”走到身边的少年看着被定在原地的方项，他挥手松开了限制，用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他，方项的目光则看着前方，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样。

少年的话语让方项想起了蒂凡妮，她之前好像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比如他身上散发的臭味……

“哼哼哼~初次见面，我叫做德明，三年前在北湖省，玉湖市新山西区城北中学读书。现在是阙蛇组织的外部成员，爱好是画画和听音乐。”少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彬彬有礼的介绍着自己。

方项略微眯眼，他的视线低了下来看向眼前的少年。旁边的蛇靡花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乖乖的在一边的摊子前翻看着售卖物。

“有什么事吗？”方项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自然不会忘记蒂凡妮给档案上这个一枝独秀的家伙。这个小孩的思维还算是在正常人，只不过因为能力从小活在一个人的世界进而变得有些乖僻与癫狂。

拥有能力的小屁孩没人管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奇怪，现在他把自己留下来无非是想找人解闷，刷刷存在感而已。

“没事，但是想从你身上找点事。”少年咧嘴一笑，他从宽大的裤子里拿出一枚硬币。如同方项意料之中那样准备刷一下存在感。

“我现在很无聊，所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笑着的少年将硬币朝上一抛，一阵无形的力作用在硬币上，朝上飞去的硬币直接被一股波动按在了展馆天花板的金属板上。

少年露出扭曲的笑容，那个瞬间方项隐约看见他身上有一片黑气蹿过。

“如果你能在这枚硬币落地之前威胁到我的生命，就算你赢。如果你……”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片片黑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随后少年颤抖起来。

方项皱起眉头，一股危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

失去了力量限制的硬币从天花板上落下，坠落在方项脚边。

“叮~”

眨眼的瞬间周围的视野陷入一片漆黑，待眯眼适应了眼前的漆黑之后，方项看向眼前的少年。

然而在注视的一瞬间，他不由皱起眉头。

在眼前被漆黑所包裹的人形外壳中，他所看见的不是少年的血肉器官，而是一个正在腐朽的畸形怪物。

三头六臂的人身却长着难以言喻的六不像怪脸，它通体灰白的皮肤有着许多像死人般腐烂的口子。明明形态如同印度佛教朝拜的罗汉，面貌却诡异而丑陋，一只深红一只灰绿的双眼有着说不出的怪诞，让人仅仅看它一眼就会从心底的产生厌恶与恐惧。

那是一个正在腐烂的怪物，一个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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