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与恶意

苔原之上，了无声息。

寒风中夹杂着雪花，为残缺不全的尸体附上白霜。

火焰冉冉升起。

“喂，多罗，再去捡点枯枝来。”男人吩咐。

冷风可以轻易将火焰吹灭。在这苔原上生火，必需保证燃料的充足。

阿比莱蹲坐在石板上，他一言不发地卷着烟叶。

士兵们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着准备。他们的物资匮乏，想熬过这寒夜极为不易。

“大都统阁下...”

“说！”

士兵咽了口吐沫，很显然，他的长官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营帐...不够了。”他有些畏缩，“我们也许得露天睡觉...”

“.........”

沉默片刻，大都统烟卷儿收了回去。

露天？睡觉？

别开玩笑了！在这种鬼地方过夜，毫无疑问，士兵们会被冻成冰棍！

阿比莱眼神阴郁，他挥手示意士兵离开。

于是，他又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但是...如何是好？

在虫潮的冲击下，大规模军队早已溃散。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带走最简易的物资，而营帐...恐怕已经被虫群撕成了碎布。

作为大都统，他尽可能地保全手下的士兵，可惜....

他望向忙碌着的士兵们，重重的地叹了口气。一天之间，他仿佛老了许多。

那些吃人的杂种！！！

指甲镶近肉里，牙齿打磨得咯咯作响。

死伤近半。

真是...天灾。

所幸的是，那些该死的虫子又缩回了地下，这让军队有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计划全乱了。

撤军，狼狈地滚回北风堡？

不可能的。

即便是士气低迷，也不可能后退。后退？又能退到哪呢？他们的背后就是晨风，是北风堡，是他们的家。

可是，将军阁下和白骑士也不知去处，想必，他们也被虫潮冲散了吧。

不论如何，只要还在这冰冻苔原，他们便需要支援。

而他，军队的大都统，若是率领部队撤退，岂不是军人的耻辱！？

他们是正规的晨风军人，而不是畏缩不前的地痞流氓！

必须去支援统帅，他的部队有这个能力！

阿比莱回首望向坐在火堆旁的少女骑士，他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没有问题。

就算她的战力并不显赫，但是，只要有“上位骑士”这个称号，军队，便会有着凝聚力。

阿比莱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是这样就够了...

他不会要求他名义上的“上司”有什么贡献，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贡献。一个柔弱女孩，不要在战斗时添乱就行！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逃过虫潮的，但是....

只要活着就好。大都统由衷的庆幸着。

那么，继续这样，把自己保护好，作为军队的精神领袖就好。

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有“希望”，便会有前进的“勇气”。

不管怎么样，比起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上位骑士，他更愿意相信那位红骑士——他们的将军。

相信，以将军阁下的脾性，重整旗鼓后，便会继续攻向北方。

而他，理当跟随。

虫的灾难虽然已经暂时退去，但那群不死者随时都能攻来，保卫家园的责任不可抛弃。

男人下定决心，他的目光从迷茫变得坚定。

按原计划，继续北上！

哪怕前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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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多罗，再去捡点枯枝来！”

...........

“喂！多罗！你听见了吗？”士兵的同伴招呼着。

依旧沉默。

“怎么？聋了！？”他恼怒地挥起了拳头。

还没等他动手，一拳已经砸上了他的鼻梁。

“捡树枝管个屁用！”多罗怒吼，他一脚把地上的枯枝踢个粉碎。

“老子不干了！”

就那几根树枝，能让他们熬过这个晚上！？一阵风就能把火吹灭！

“你.....”士兵冷笑着擦去鼻血，“有种！”

随即，一拳将多罗打翻在地。

两人扭打在一起。

“好！”

“别停！”

“再来一拳！”

“漂亮！”

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聚在一起围观着二人，他们不时的喝彩，以激起人类原始的凶性。

“干什么！都在干什么！？”大都统急忙赶来，对凑热闹的众人咆哮。

“滚！都给老子滚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见到长官发怒，士兵们赶紧逃回原来的岗位。

“你们两个白痴...”

阿比莱怒视还在厮打的两人。

“像什么样子！？这是军队！”

见他们两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大都统怒气冲天。

“谁动的手？”

“多罗！”士兵咬牙切齿。

“那怎样...”

话音未落，他便被狠狠砸在地上。

“还有你！”

那个士兵还没来及露出得意的表情，大都统的拳头便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肚腩上。

他痛苦的干呕几声，蹲坐在地上。

“打架？动手？”阿比莱揪起多罗的衣领，“你们以为自己在哪里？嗯！？”

“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原本还忿忿不平的两人脸色一下就白了。

“不，长官，请听我解释...”多罗哭丧着脸。

“闭嘴！不需要理由！”

“大都统阁下，听听他的理由，在做处决也不迟。”新的声音传来。

“你...”

大都统的额头上青筋凸起。

看清来者后，阿比莱勉强压下怒气，“骑士阁下....”

“混账！看在骑士的份上！”他怒斥士兵，“给你个机会！”

“谢...感谢长官！”他感激地看了少女骑士一眼。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多罗咬紧牙关，“大都统阁下！营帐！温暖！什么都没有！我们熬不过今晚！”他鼓起勇气，对视大都统惊怒的双眼，再一次重复，“什么办法也没有！我们都知道！我们撑不过今晚...”

“你给老子闭..”

“让他说下去。”艾薇儿止住暴怒的大都统。

“我.....”多罗咽了口吐沫，“没什么说的了。”

“那好！”

大都统冷笑，“都说完了，那就军法...”

“阿比莱！”

上位骑士喝道，她眉头紧皱，神情颇为不悦。

“你的心，乱了。”

大都统的怒吼戛然而止。

“我的心..乱了？”大都统哈哈大笑，“骑士阁下，你可真会开玩笑！”

艾薇儿摇了摇头。

军心已乱...这根本无法掩饰。

她正色，“听我说，阿比莱，我们无法逃避现实，现在有急需解决的问题，它迫在眉睫。比如...如何过夜。”

阿比莱的神色一窒，随即又恢复原样，“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呢，骑士小姐？”

在一旁的吸血鬼顿时有些不悦，“注意你的口气，人类。”她警告，“她是你的长官！”

“呵！”阿比莱惊诧地看了高阶吸血鬼一眼。

“怎么，才几天，高傲的吸血鬼就变成狗了？”

“你....”

“阿比莱！”骑士沉下嗓音，“你清楚你在说什么？”

“当然！”大都统点头，“但是，我不清楚您在想些什么？！”

“嗯？”少女皱眉。

“饲养高阶吸血鬼，收取魔人的宝剑，却在虫潮面前束手无策？”他不解地看向红发的少女，“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上位骑士，我也懒得知道，但是，只有一点！”

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给我搞清楚情况，不要想压在我头上，小丫头！”

话音未落，无形的力量便将他压在地上。

男人怒吼着，他想爬起来，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并不起丝毫作用。

“你太过分了，阿比莱。”

少女叹了口气，他无视男人愤怒的挣扎。

自己的脾气...确实好了很多。她暗暗感慨。

以至于，连怒火都难以升起。

如果还是黑武士的话，要是这种情况，可就不是原力压制那么简单了...

即便是重生在这阿卡斯世界，遗传自达斯.伟达的暴戾也不曾全部褪去。

现在的话......果然该感谢那几位师傅吗。

“冷静下来了吗，阿比莱？”她问。

“给老子放开！！”

“...我知道，虫潮对你的打击很大。”艾薇儿叹了口气，“但是，你不是士兵，你是长官。”

骑士的双眸猛然瞪大，赤色的兽瞳里闪过一丝怒意，“你不明白自己行为的意义！你甚至不能坦然面对现实！你...令人失望。”

原力的束缚解开，大都统摔在地上。

这家伙...

长官...责任...吗。

他勉强站了起来。

“那你呢？”他努力平复心情，“是的，你有我不了解的力量！但是，那有什么用！”

他环顾忙碌着的士兵，“那有什么用？你能让他们熬过今晚吗！哪怕就这一晚！？”他咆哮。

男人的不甘，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他们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他们征战北方，突破了无数次不死者的围剿。

但是...何等的讽刺！

他们回不了家了，不是因为战死，而是被...冻死！？

男人怒吼，“怎么了，骑士！你能救他们吗！？”

“我能。”

什...什么？

“你说...什么？”阿比莱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她拿什么救？她凭着什么能使这一千多名士兵熬过这个夜晚？！

少女不再言语，她沉默着，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走向早已燃尽的火堆。

吸血鬼有些担忧，“艾薇儿...”

骑士的手伸进了火堆。

“喂，你到底想...”

火焰，再度从湮灭的火堆里升起。

没有枯枝，没有燃料，赤红的火焰，就这样冉冉升起，带着无穷的热量。

寒风无法使之动摇，

仿佛太阳一般。

士兵们目瞪口呆，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伙计，将目光投向这初升的太阳。

暖洋洋的。

赤色的火焰，将他们的脸颊映得通红。

也映出了男人微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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