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2-The Moon Drive

「你就是斯卡尔对吧？你对于去军营有什么看法？」

「军营？不，我没兴趣。」

……

「你好我们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我是不会去的。」

一连找了六七个人，得到的答复都是「不去。」

我们沿着湖边往东走。

「叶，要不然我们还是……」

「没有还是。我们没得选择。如果他们都不愿意——」

「？你要怎么做？」我歪着头问他。

叶苇航沉默了。他没说出后半句话，而是掏出烟，转过身点着了，默默地背对着我。

一缕缕青烟顺着往天空飘去。

「如果他们都不愿意，我再回去找南部那几个地方的人。再不行我自己去。」

我绕到他正面，结果刚好撞上他吐气的时候，烟喷了我一脸。「咳——笨蛋！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

叶苇航弹掉烟灰，「陪我去广场走一走吧。好久没有放松地散步了。」

我没有料到他说出的是这句话。「啊？」

「陪你的男人去散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去就去嘛。」

.

超市外面的广场绕一圈得花上五分钟。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转圈圈。

「时间剩下不多了。」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道。「今晚一过就是5月10号，离我的最终期限只有一个月多一点了。唉，我为什么要在那个破水坝跟一群废物一起混吃等死那么久……」

「叶，你不要太着急了。虽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但是我们只要召集到足够的人，去了军营，找到电台，任务就完成一大半了！」

「我是在后悔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为什么我总是那种迟迟不能直奔主题而去的人？现实生活也好，哪怕玩这么个游戏也好……」叶苇航显得有些激动，走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可是我不认为他是在浪费时间。

「叶，你停下来，听我说。」

他转过身。

我握住他的双手，把脸凑到离他很近的距离。

「干、干嘛？」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他把头侧过去，「你说就是了，别挨得这么近啊，搞得像是别人听不得一样神神秘秘的。」

我轻笑了两声，「听好了哦——我，从来不同意叶是在浪费时间这种说法。」

「为什么……」

「虽然我们第一个月几乎都没有进展，但是我们也收获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啊！如果不是那一个月的『混天度日』，我们怎么会知道欢乐镇的逃兵，怎么会去找他们呢？」

「你是说……」

「叶，你一直都在努力，做着有意义的事情，有时候虽然不能马上看到效果，但是终有一天它会影响到我们的进程的。」

「也许是吧，谢谢你这么说。」

我伸手揪住他耳朵，「实话实说，我可不是在安慰你哦！」

他唉唉呀呀地叫了起来，我揪了个够才松手。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先不着急吗？」叶苇航捂着耳朵问。

我点点头，「嗯，至少我们在让他们改变想法之前都不要再想军营的事了，一步一步来。没准还会发生什么变化的。我可是学习到了，人心是会变的！」

我们不知道绕了几圈，走到旁边的一排长椅上坐下休息。

五月的夜空干净而清澈，如果眼力好可以看到星星极其缓慢地挪动。当然，还有被挡了一半的月亮。

「感觉好像回到中学的时候了。」叶苇航坐在我身旁，我们的肩膀贴到了一起。

「学校吗……我没有去过欸。」我看着星空说。

因为我们作为工具，确实没有学习知识的必要。

「中学的时候，操场旁边就有很多这样的长椅。晚上有时候会有很多男生女生手牵着手坐在长椅上。」

与此同时，我的手悄悄地被握住了。

「……」

他抬起头，另一只手指着空荡荡的广场，「以前我们的学校主任会来操场上，抓那些谈情说爱的情侣们一个现行，哈哈哈……」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所以每次都有人落网。」

「那你呢？」

他看着我，笑着说：「我，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兴趣跟女生交往。而且也没有女生主动来找我。她们都知道我家里有钱，可能觉得自己不合适吧。」

「直到毕业，直到进入大学，没有人管这管那的了，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另一半，我还是一个人。」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

「中学时的同学，很多都分手了。那时候我觉得，没有结果的恋爱不如不要。可能我太现实了吧。哈哈……可是奇怪的是，我居然会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遇到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很讽刺吧。」

「所以，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说。

叶苇航闭上眼睛，「谁知道呢。有时候火花就是一瞬间擦出来的。」

「但是火焰是慢慢烧起来的啊。」

「什么？」

「我的生命里，从来都在单打独斗。直到你出现，我的生命里才出现了第二个人。你知道吗？从前的我，就像凛一样，真的很孤独。」

是他把我拖离这片孤独的。从那时起，我变得开始依赖他了。

可能依赖到最后酝酿成恋爱了吧，应该是的。

————————————————————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我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一个背着枪的民兵向我们跑来，手里的煤油灯一摇一晃。

「两位——有紧急情况，请求你们的帮助！」

月兔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民兵拍了拍裤脚上的灰，「有几个男孩偷偷溜出公寓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什么？怎么会！」

「现在我们武装部队实在腾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找他们，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两个……」

「我知道了。兔子，我们先去拿枪。」我说着准备往武装部队的准备室走。

「十分感谢！那些小鬼回来我一定好好抽他们屁股！」民兵说着，举着油灯在前面带路。

在准备室拿到我们两人的枪之后，民兵又告诉了我们一些情况。

「小鬼们喜欢往北边的高地跑，这回八九不离十也在那里。但是高地那边只有巡逻队没有哨塔，荒地更是荒无人烟……」

「放心吧，我们会找到孩子们的。」我说着把步枪背到身上。

.

「啧，这么快就开始为他们办事了吗？」月兔在一旁揶揄道。

「你长点良心好不好，那些都是孩子啊，我们大人保护他们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知道的啊！开个玩笑而已嘛。」

我们快步往北边高地赶去。

现在这个点还没有到午夜，正好是孩子们该睡觉而大人们还没有睡觉的时候。幸好大人们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民兵说一共有四个男孩跑了出去，他们年龄都不超过十岁。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危险几乎是没有自救能力的。我们晚找到他们一分钟，他们安全的可能性就会减少一分。

「这些小孩，正是贪玩的时候却被限制在一栋楼房内活动，肯定早就憋得受不了了吧。」我心想。

高地这边有另一片居住区，基本上都是平房。由于幸存者们都集中居住在镇中心，所以这里并没有用来居住，屋子也是一片漆黑，街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队员手里的火把能够让你看到令人安心的光亮。

居住区边缘有一条行车道，旁边是悬崖，下面便是广场。

我们喊着那几个小孩的名字，希望能够得到一声回应。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这几乎是没有用的。如果他们平安无事，听到我们的呼喊声也不会答应，不然就会被发现然后抓回去；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怎么可能回应得了呢？

「这边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发现。」月兔甚至动用了她的接收器，但似乎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除了我们两人的。

「该死！」我一脚踹在路牌的木桩上。路牌上写着「彗星路」。

兰奇托镇的街道命名十分有特点。沿湖的公路叫「新星路」，环绕镇中心的路叫「行星路」，高地的车行道叫「彗星路」，环绕北部荒地的公路叫「月亮路」。

不过现在不是介绍这些的时候。找完居住区之后，我们马上得再往北，到别墅区找他们的踪迹。

别墅只有三栋，我们走到门口就知道孩子们不可能在这。因为门口都被大铁链子锁上了。如果这里也没有，我们最后的搜索区域就只剩下荒地了。

荒原一望无际，如果那些小孩在荒原上的话是无处可藏的。只是——现在是夜晚，要发现他们难上加难。我们最终决定两人分别从两边往中间地毯式搜索。这些小鬼虽然机灵，但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溜过哨兵的视线，更别提靠近灯火通明的哨塔周围了。而兵力薄弱的北部自然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我从西边开始，月兔从东边开始。

荒原大得吓人。我走完它的一个宽度需要十分钟。这样下去等我们搜索完天都亮了。我不由得跑了起来。

荒原上较为平坦的部分被种上了作物。人们不用担心它们，因为僵尸对它们并不感兴趣，它们也不会真的去攻击僵尸。而荒原上原本就存在的篝火堆以及野营帐篷、还有房车则被保留了下来。当然这些里面我也都找过了，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月兔那边进展如何，只看到一个火星大的光在来回移动。火把的照明距离实在是太短了，我巴不得能有几颗照明弹让我打到天上。

我一边找着同时也不忘记喊着那些孩子的名字。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打算缓口气时，抬头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完全遮住了，月光从乌云背后艰难地透出，像古代纸糊的窗户里一盏烛灯。

「要下雨了吗？妈的……」我不得不再加快速度。鬼晓得雨一下会怎么样。

渐渐地，月兔手里的火光离我越来越近了，也表示着我们的搜索区域即将被探索完毕。要是这里都找不到他们……

总不可能跑到湖对岸去了吧？！那里可是荒山野岭，往南就是斯宾塞山啊！

……

也许是上天真的要给我们一点疼痛来承受吧。

最终，我们两个的距离缩短到了十米。我们经过了大约十个帐篷，六七座房车，没有发现任何人。

「叶，怎么办……」月兔捂着胸口，语气中带着恐慌。

「不会的。让我再想想，一定还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我抬起头想得到什么启示，或是灵光一闪。可是我得到的，却是打在我脸上的一滴雨水。

——————————————————

轰隆——

我以前在书上了解到，地球人把地球的一年分为四个季节，分别是年初的春季、年中的夏季、秋季，以及年末的冬季。当夏季到来时，雷雨也将接踵而至。

伴随着雷声，雨点也沙沙落了下来。

我很讨厌淋雨，因为会让头发变得很不舒服。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寻找。

我们把范围扩大到了外围的公路「月亮路」上。这是用我的故乡命名的公路，我不禁又想起了「新月站」。

叶苇航和我沿着月亮路从东往西边走。如果这四个孩子真的是胆大包天，跑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月亮路再往北，就没有路，而是山了。对，这里是欢乐谷市最北端。

雨声极大地干扰了我听周围的动静，现在我只能把听觉搜索范围缩小。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好像隐约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等一下，叶，不要走了。」

「啥？」

「嘘，安静！」

我的听觉感官给大脑发送的信息明确告诉我，在雨声中还有细微的动静。

「附近有东西在动。」我把枪的保险拨开。

「哪个方向？」叶苇航努力地让火把不被雨点浇灭。

我又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寻找那个声音的方向。「大概……还在北边？」

「你是说在路对面的树林里？」

「我不确定，但是要不要——」

我话音未落，天空一道白色的闪电劈过，接着一声惊雷炸响。

声音消失了。

雨又下大了点。

「没时间了，就去你认为的那个方向吧！」叶苇航用手挡在火把正上方，试图阻止雨水的侵袭。

我们二话不说往树林里跑去。

「听到了吗！那个声音？」我叫道。

「我可什么都没有听到！」叶苇航大声说道。

「绝对在那边！」我信心十足，那个方向百分之一百有谁在。

没错，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清楚地听到了一丝小孩的哭声。也许叶苇航这样的普通人类听不到，但是这个声音逃不过拥有接收器的月兔我。

「有谁在那里吗？」我喊道。

雨点在树林里垂直穿梭于枝叶之间，碰撞磨擦所产生的噪声极大地妨碍了我的声音。

但是至少我感觉到安心了。因为我话音刚落，树林更深处就传来了一声哭喊：「——救命……救救我！」

我回头看向叶苇航。

「我听到了！这回听到了！」叶苇航一个箭步从我身边跨过，毫不犹豫地冲开挡路的枝叶往里面跑，枝叶反弹回来把水全溅到我脸上和身上。

……

「谢天谢地……你们原来在这里！」

.

树林里一处不到十平米的空地上，四个小孩挤作一堆靠在一棵大树下。这里枝叶繁茂，雨不怎么漏得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叶苇航蹲下来看着那几个小孩。

其中一个怯生生地说：「我们想出来玩『冒险游戏』，没有想到越走越远，走到了树林里，他——」说着小孩指着另一个说：「他摔倒了，扭伤了脚。」

「那么至少应该有一个回来报告给大人啊！」我说。

「可是我们好像看到树林里有人的影子，我们不敢走了……」说着他哭了起来。

「人的影子？」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对，不是人！绝对不可能是人，搞不好是那个——」

突然，叶苇航大喊一声：「小心！」

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一眨眼间扑向我。

准确来说，是我旁边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叶苇航把一个人形的生物扑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

事不宜迟，我在他们纠缠时上前，一枪托砸在僵尸脸上，叶苇航趁机翻身而起。

「所有人退后！」我大喝道。

「砰！」手里的M16A4步枪第一次喷出了火焰，在阴暗的树林里居然短暂地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孩子们惊恐慌乱的脸。

僵尸被打穿了脑袋，在地上抽搐着。

「不好，叶苇航，周围似乎还有更多僵尸！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公路上！这一枪不知道镇子里的人听到没有，但是我们不能奢求他们能赶来支援！马上离开这里！」

叶苇航点了点头。「来，我背你。另外三个跟紧我们！」说着他背起那个扭伤了脚的孩子，一只手掌握着他的平衡，另一只手拿枪，火把只能丢弃了。

我们沿着原路快速返回。

雨水把林地弄得泥泞不堪，踩上去滑溜溜的，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你右边！」我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对着叶苇航喊道。

叶苇航抬手几发点射，几个靠近的影子应声而倒。

视野极差，我几乎快像只蝙蝠完全靠听力分辨周围了。

跑着跑着，我似乎撞到树还是什么东西，但是来不及停下来，我直接侧着身让孩子不跟着撞上，然后继续往前跑。

叶苇航似乎时不时地开一枪，即使暂时没有僵尸靠近。也许他是想借助枪口火焰的光亮来照明吧。

没多久，我们面前的树林变得稀疏了，这也代表我们马上就能回到公路上了。「大家加油，家就在前面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大家都会没事的！」

我在前面，第一个冲出树林。手里牵着一个，后面跟着一个，嗯，没问题！

可是就在这时——

「啊呀！」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一个孩子也正好从树林里跑出来。但是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他。

难道说——

「叶苇航！！！」我拼命喊道。

我能听见，我们的身后还有很多僵尸！！

树林里，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晃了出来，刚走两步，他就倒下了，但是在前一秒他把背上的另一个人朝我扔了过来。

紧接着，一只独臂的僵尸咆哮着冲出树林，朝他扑去。

「不！！！」我举起枪，但是此时他已经被僵尸压在身下，两个人来回打滚。

我不敢开枪，如果打到他，我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打到僵尸，步枪子弹也可能穿过僵尸伤害到他。

那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近战！

我正要上前，结果从左右两个方向又窜出来两只僵尸，孩子们本能地一下子拽住我的衣服不让我离开。

现在，到底是抛下孩子去救叶苇航，还是……

叶苇航的手枪没有带在身上，他也没有防身的格斗刀。那只僵尸虽然少一只手，但是是个胖子，力气也格外地大，叶苇航竟然挣脱不了。

怎么办……

难道我要这样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下去吗？

我回头，眼泪和雨水交替洗刷着孩子们的脸颊，我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明明是月面防卫兵，却什么都做不到……

有谁能来救救我们，或者告诉我该怎么办也好……拜托了……

.

.

从公路的西边，传来一声与众不同的枪声。

我看向那边，但是没有看到人。我又看向叶苇航，发现胖僵尸被他推到了一边，一动不动了。

叶苇航躺在地上，不知道怎么样。

又是一枪，我左侧的僵尸被子弹击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枪，右侧的僵尸如法炮制。

树林里又冲出来三只僵尸，我刚要射击，两声连续的枪响带走了其中两个。我瞄准最后一只，扣下扳机。

同时那边的枪也响了。

最后一只僵尸被两个方向的子弹同时击中，身体旋转了半圈，啪地摔倒在地。

……难道说……

支援我们的人到了吗？

我连滚带爬来到叶苇航身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吵死了，我还没死呢。」叶苇航不耐烦地嚷道。

雨势一点也没减小，我只能模糊地看见那个方向有个人逐渐走近。

他走到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谁？」叶苇航撑起上半身。

那个人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对着我们。

「啪嗒」一束光照到我们脸上，我下意识眯起眼睛。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还真是命大，又一次没死得了呢。」略带熟悉的声音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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