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高速列车,沿着冰封的轨道前进。
车窗以外是冰冻的,低气压的世界,禁止生命存在,也不允许液体流动。只要打开窗,一切都会被吸出去。
有一天,一个长着模糊不清的脸的女人,伸手打开了窗户。
「你是不是找死?!外面的温度是零下七十度!」旁边的人拼命阻止她。
「我的心早就没有温度了。」女人的脸上连嘴在哪都看不清楚,只说着让我也感觉全身结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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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跨过锈迹斑斑的铁轨,往旁边短暂一瞥。
铁轨的缝隙间,一株不知名的小草顽强地生长着,不怕打扰,不惧风雨。被翻斗车运来的铺在枕木之间的沙石堆里面,竟然也有野花定居。铁轨的尽头沉睡着两节掉完漆的车厢,车上没有乘客,只有一些即停即走的甲虫偶尔光顾。人眼是比任何电子设备都完美的摄影机,即便它不能储存画面。
视线转回到正前方,一栋墙体开裂,露出钢筋的石灰色三层楼房插在距离我五十米不到的地方,我拼命地向它跑去,因为身后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怪物在追我。
我知道那些长得像人的怪物——不,是长得像怪物的人,他们咬死正常的人,然后死去的人也变成了怪物……
跑进大楼,才发现楼梯已经被摧毁了,只有一个像是轿厢的铁笼子和直达楼顶的电梯井。
「快进去!」楼顶上一个声音喊道。
我跑进笼子,铁栅门一下子关上,笼子开始上升。怪物们冲到下面,哇哇乱叫。
阳光再次洒遍我的全身,门开了。
走到楼顶上,正想道谢,却才发现那个声音的来源早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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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面与地平线。
夕阳沉没在液体与气体的分界线,像被这条线所割伤一样流出红色的血,染红了周围的海面。
我从悬崖边一跃,像失控的飞机一头栽到海里。别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来。我没有死,朝着那条分界线游去。
我不停歇,也不知道已经游了多久,但是和分界线的距离却一点都没有缩短,一回头,发觉悬崖也不见了。
双手轮番地划着水,双脚也努力地拍打着浪花。
突然,我的腿被什么咬住了。
是鲨鱼吗?这不可能——
并没有痛苦,但是我却感觉到自己被海里的某个东西给拖住了,无法前行。
「放开我……」
我也不知道执念从何而来,我只晓得自己向海平面而去。
那个东西一下子用力,痛感瞬间像电流一样通遍全身。我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强行拖入深邃的海洋,窒息与疼痛给我双重的折磨。
周围的一切都变暗了,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对,在海里呼吸),还有腿部的疼痛感。刚才的夕阳、海平面、悬崖……都像是一个个单独的图层被删除,留下一个黑的背景色。
前景色是番茄色,瞬间被一个奇怪的笔刷刷在了黑背景当中。
我听到有谁在啜泣。
我想动一动,但是却发现自己全身像被吸在海底,连抬一下头都做不到。
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就像被关在密闭的房间里,氧气含量逐渐降低一样。窒息感又来了……
我快要憋死了……
「呃——」我顾不得一切,拼命想吸入更多空气。这一定是噩梦。
咳,咳咳——
我咳了出来,在另一个世界(为什么?)
啜泣声戛然而止。「……刚才那是什么……」有个蚊子般大的声音嗡嗡道。
「他刚才咳嗽了一下,医生!医生!!」
吵死了。
我是睁眼的,只是恰好看到了黑色的世界。
不,另一个我说,你的眼睛是闭着的,相信我。
我不信,我要证明一下试试。
于是————
——
强烈的光刺激了我的视觉细胞,同时一张脸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张忧心忡忡、眼眶红肿的脸,也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怎么哭了的样子。」我开口第一句话就这样问道。
她像是在生气一般,咬牙切齿地说:「笨蛋。」
为什么她会是这个表情?对了,我不是还在欢乐镇吗?这里是哪儿?我的队友们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子里一个个冒了出来。
「空投……对了,我是为了空投……空投呢!?」我差点翻身而起,但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有头稍微能够摆动。
————「还惦记着空投呢?哼,倒也难怪,这两天他都没醒过。」这时另一个声音传进耳朵。是谁?
「喂,你还记得你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我头顶上。
「……我们不是为了追空投,然后……就一路追到了欢乐镇吗?不是吗?」我实在记不起后面发生什么了。
「完蛋喽,小姐。他脑子恐怕也被炸坏了。」那个声音说道。
她略带歉意地对那个男声说:「抱歉,医生,我知道他以前对你做过许多不尊重你的事情,叶不是坏心眼的人……」
「这个我知道,小姐,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像他这样昏迷的人,醒来过后都不容易记得离昏迷前最近的一刻发生的事。他没问题的,放心吧。」
我,昏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为什么会昏迷?」
她气鼓鼓地坐到床边,低头看着我,「笨蛋,你差点就死掉了!」她的眼眶很红,「你……哭过吗?」我问。
「才没有……还不是因为你这笨蛋……」她把头扭过去。
「叶先生,你是大难不死,但是我不敢肯定你有没有后福。」那男人又开口了,「当时两颗破片手雷接连从窗口扔下,你把第一颗扔进了一楼,而那第二颗,你上前去想踢飞它。但是很可惜的是,它刚飞出去没多远就炸了。」
「……所,所以呢?但我还活着?」我有点害怕他宣布什么事情。
他从床头走到床尾,我才发现原来是齐姆。「你的确还活着。但是你右腿被炸得差点就要锯掉了。我拼了好大的劲才把你那条腿暂时保住。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好说,这里的医疗水平太有限了,如果换在医院里,兴许我能保证你直到康复都还是两腿动物而不是独脚鸡。现在的话,截肢与不截,概率对半吧。呃?你笑什么?」
我的确笑了,因为只到不死,就算失去手脚,离开游戏之后也能够恢复成正常状态。这只是游戏而已。
我差不多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
「你当时是怎么想着要去踢那颗手雷的?你不去管它,找个掩体或者躲到墙的另一面都能平安无事,你去作死干嘛?」齐姆像是在质问。
我摇摇头,「没办法,承诺过要保护这个家伙的。」我努力把手伸出被子,想握住她的手。
「笨蛋笨蛋笨蛋!」她嚷嚷着,一下子扑到我胸口,压得我肋骨都要断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傻瓜,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我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那最后我们成功了吗?」
「……嗯。」她贴着我的胸口说。这个字跨过我的听觉系统,直击心脏。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说着,捧起她的脸,对着嘴唇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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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我在月兔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两天没有吃东西,靠着葡萄糖溶液维持生命的我此时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打扰一下,那家伙醒了吗?」门外传来人声。
「刚醒没多久,进去吧。」齐姆说。
走进来的人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桶。
「哟,罗曼,怎么不等我进了棺材再来呢?」我半开玩笑地说。
罗曼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也以同样的语气回敬道:「时间算错了,你看嘛,这碗汤本来是我自己喝的。」
月兔看见桶之后,连忙说:「麻烦你了。」
「没麻烦我。这汤是那薄雾峰水库的老大炖的,叫我给这个家伙送来的。我看看里面是啥……」罗曼说着揭开了盖子。
一股勾引出我百分之两百食欲的香味从桶里飘出。「哇,是鸡诶。我都好几个月没吃到过鸡了。瞧瞧,还有个蛋在里面。」罗曼吸着鼻子。「蠢货,先赶紧吃了,别浪费人家一番好意。吃完我再跟你讲讲你被炸成香肠之后的事情。小姐,麻烦给这头猪喂喂食。」
月兔为难地看着那桶汤。「她吃素的,见到动物制品会不舒服。」我靠着又大又软的枕头说。
「怎么,要我来喂你是吧?」罗曼说着端起碗。
「不劳驾你。放下,我自己来。」我说着侧过身子。别说右腿,我现在双腿都没有知觉。
我实在是太饿了,就连平日对煮鸡蛋极端抗拒的我也把蛋吞进了肚。
十分钟之后,我打了个嗝。「说吧,我想听听那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罗曼点了点头。「我会以我的视角来阐述接下来的经过。过程的大概无非是我们攻进警察局,歼灭了所有逃兵,但是最后我们分空投的时候得到了一些额外的东西……那个最后再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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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倍的瞄准镜中,叶苇航被那团火焰掀飞了回去,撞在大楼的墙壁上。他的女友随之发疯般地扑向了他。
「什么鬼!」罗曼惊恐地喊道。「混账,你可别给我死了!」他挪了挪枪身,瞄着二楼那个窗口。但是他不敢贸然开枪,否则对面的狙击手就会马上注意到这个洞。
那个狙击手十分沉稳,即便楼下接连爆炸两颗手雷也不为所动,就是不露头。
「怎么样?看得到他吗?」眼镜男问。
「不行。该死的!」罗曼一拳打在墙壁上。瞄准镜中,叶苇航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大腿鲜血淋漓。他的女友在一旁叫着些什么。
「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他会死的!」斯卡尔顾不得脖子上的擦伤喊道。「但是那个该死的狙击手总得露一下脸让我知道他在哪个排气管后面躲着吧!」罗曼说着掏出对讲机,「喂,第二梯队!这里是第一梯队!我需要一个不要命的傻子,蠢蛋!我需要他当诱饵把对面的狙击手引出来!有哪个是不要命的?过来这边房间报到!」
「队长,我来当诱饵吧。」这时,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在那边说道。
「喂,你是谁?喂——」这边还没问完,那边已经没声儿了。几秒后隔壁房间跑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罗曼队长,请让我当诱饵吧!叶先生他不能死!你们必须去救他!」男人激动地恳求道。
斯卡尔皱起了眉头,「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是他什么人,但是他救过我的儿子的命,在那个暴雨的夜晚!要不是叶先生,我的儿子早就被那群怪物吃了!这个人情我必须还!!」
罗曼叹了口气,说:「但是你这么做很大概率会死。我一点都不夸大其词地告诉你。」
男人愤怒地一跺脚,「叶先生当初也没有顾虑过自己的安危!我如果去计较这些,还有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别说了,我来吧!你一定要杀死那个狙击手!」
罗曼无奈地点了点头。「祝你好运。」
「来吧。」男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你记住,露一下头就必须缩回去!你的目的是让他露面不是让他开枪!」罗曼最后提醒道。虽然这样会让狙击手露头的时间,甚至机率都大大缩小,但是他不希望用队友的鲜血换那群魔鬼的鲜血。这不值。
「准备好了吗?只有一次机会。」
「准备好了。」男人拔出手枪。
「上!」一声令下,男人掀开窗帘,将自己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对面的视线中。不过只有短短零点几秒。
人的反应速度一般在零点三秒左右,经过训练可达到低于零点二秒。但从发现到手指得到大脑指令扣下扳机,这个过程又需要时间。
楼顶上有六个排气管,哪一个都有可能。罗曼为了能最平均地击中任何一个位置,他把枪口对准的是正中间的两个排气管之间。
他不知道那个狙击手会不会被这样的诱饵所引出来,他也不知道这个父亲能不能活下来。一切听天由命,他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霎时,一只枪管从右边前方的排气管伸了出来,罗曼的手指扣紧了,只要再多用点力就会击发。
那根枪管越伸越长,越伸越长——
与此同时,二楼的机枪手也发现了男人,不由分说一连串扫射袭来。
罗曼等着对方的狙击镜,以及镜子后面一颗脑袋的出现。但是……
枪管没有再往外移动。
男人趴倒在地上,子弹又飞了进来,击穿窗帘打在后面的墙上。
「什么……」
枪管开始往回收了!显然狙击手没有被送上门的靶子冲昏头脑。
只有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就算男人愿意再冒一次险,罗曼也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没有时间犹豫了,即便是赌这枚.223子弹能击穿砖制成的排气管,他也要开枪了。
「呯!」扳机最终扣下,但在那之前,罗曼将枪管稍微偏移了一点。他打的是中间的排气管。
他的确在赌,赌一个物理学奇迹,一个理论上存在,现实中偶有发生,但还未有人刻意去利用的物理学奇迹。
————
狙击手躲的那个排气管后面的另一个排气管突然覆盖上了一层红色。
「打中了!」罗曼拉开枪栓,一枚冒着烟的弹壳飞了出来。他虽然不敢肯定这颗跳弹能直接击毙对方,但是至少那名狙击手已经没有作战能力了。
没错,他赌的物理学奇迹就是跳弹。小角度的跳弹不仅能改变弹道方向,也不会损失太多动能。仅仅弹射一次的子弹依然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这时,二楼的窗口又伸起一只手,举着第三颗手雷。
「没完没了了!」罗曼朝着窗口开了一枪。那只手慌忙一松,手雷掉到了窗台上。
「轰!」窗框一齐被震飞了。
「好机会!」罗曼从桌子上跳下来,「第二梯队,这里是第一梯队!刚才手雷在他们自己家爆炸了,我们趁势攻过去!」
不过一分钟,十多个人分成两路冲到了楼下,警察局在这期间一直处于哑火状态,那颗在窗台上爆炸的手雷没炸死他们也得把他们耳膜都震破。
「你没事吧?」罗曼靠到墙边,问月兔。
月兔抬起头良久,目光呆滞,好像宕机了一样。
「喂,你没事吧?」罗曼冲着她耳边又喊了一次。
突然,像梦游的人回过了神似的,月兔一下子惊醒,「什么??」
「她怎么了?」眼镜男不知何时也出现在罗曼旁边。
「应该是耳鸣了。刚才那手雷离她也不远。」罗曼说着又把视线转向倒在地上的叶苇航。
月兔突然哭着叫道:「救救他……求求你们……」
罗曼使了个眼神,两名队员立即上前拿出急救包。「他还有呼吸,应该是休克了。」
「把这小子给我照看好了。」罗曼说着,一把拉起月兔。「放心吧,这些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叶不会有事的。现在你我要做的就是报仇。他们让我们流过的血,我们要让他们加倍流回来。」
他把月兔背后的步枪拿到她面前,「拿上,我们就差最后一步了。」
月兔看了看那支M4A1突击步枪,又看了看罗曼,又看了看旁边正忙着给叶苇航包扎的队员。
心里像是一颗火星飞进充满瓦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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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没有别的念想了。
唯一的目标,就是杀光上面所有人。
直到这时,我内心中对于人类的敌意终于又被激起。只是和往日不同,我知道人类会互相残杀,并不会像月兔或是月之民一样团结友爱。而我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我能接受人类的肮脏,但是也能体会到人类的善良。我憎恨人类,但憎恨的对象如今已经不是全部。我有喜欢的人类,而现在他被我憎恨的人类伤害了。你要我怎么做?
我提着步枪,一脚踹开了大门。
警察局一楼是文职类办公区域。刚才叶苇航反丢进来的一枚手雷把柜子桌子炸得东倒西歪。我跨过废墟,来到楼道口。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就通往地下室。没等后面的人赶上,我率先走了下去。
「进入战斗模式。」头上的通讯器启动,由普通的收发模式进入战斗模式。
楼上的动静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甚至能够分辨出他们的位置。
一般来说地下室都是储存物品的地方吧。如果能够找到一些武器就再好不过了。
我顺着楼梯走下去一看,左右各有一个房间。左边的是牢房,而右边……
「……」门被铁链锁上了。
「呯呯呯!」我连开几枪将铁链打断,踢开门走了进去。地下室没有人,这一点我已经确认了。
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全是贴着墙的一排排铁柜。我等的就是这些柜子。
上面,第一二梯队正在和楼上的逃兵回合制射击。下面的人表示「我要打上来了」,而上面的人表示「你上不来的。」
我砸开铁柜,一个一个地搜。
这时,罗曼突然跟着跑下来了。「你找不到的,我来。」他说着走到了最深处,有许多档案架的地方。
「你是想找这个对吧?」过了一会儿,他从那里的铁柜里拿出两个东西。「我左手这个是M84震撼弹,右手这个是AN-M14 th3铝热燃烧弹。」说着他把两枚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手雷放到我手里。「M84能让人短暂失去视觉和听觉,至于这个燃烧弹,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谢谢。」我说道。「可是,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什么?」罗曼不解地看着我。
「你是在帮助我们杀死你曾经的战友们吗?」
他露出不屑的表情,「那群人已经跟我没有任何联系了。就算我们不这么做,他们的罪行被揭发的话,下场也不过是上军事法庭,最后枪毙。让这些人死于战斗,而不是死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审判,兴许还更光彩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我把手雷挂在胸前,回到了楼道口。
「退后,小心手雷!」罗曼把挤在楼道口的人全部推了出去。
我摘下震撼弹,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
拔下拉环,弹开保险。我蹲了下来——
震撼弹骨碌碌滚进了二楼。我捂住耳朵。
只听见一声巨响——不,是我身体感觉到一声巨响。
我冲进了房间。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走廊里两个捂着眼睛四处乱抓的人。他们恐怕没有料到我会扔震撼弹进来。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步枪吐出火舌,两人的胸口、腹部被子弹穿出几个洞,鲜血溅在他们背后的玻璃门上。
远处一个拐角处伸出一支枪,指向了我这边。我顺势滚到了旁边的房间里。枪声大作,但是都打在没有活人存在的走廊尽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对面叫道。
但是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些人。
手里还有一颗铝热燃烧弹。虽然只有一颗,但是铝热反应造成的高温是一般物品点燃所达不到的。
「以毁掉整栋楼为结果」这是罗曼所做的最坏打算。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来找你偿命的!」楼道里有人怒吼道。
「我们能不能谈判一下?这样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逃兵们在拐角处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谈判的?谈判一下你们准备让谁来偿命是吗?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全部加上也不够!那些被你们灭口的营地还少吗,被你们杀害的人还少吗?他们就没有父母和子女吗!?」
「没有什么讲和的余地。」斯卡尔喃喃道。「危害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样的恶棍,身为警察可不能不管。」
「你们看这样行吗?我们缴械,投降!那箱空投也全部给你们,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正说着,一支枪扔了出来,随即走出一个人。
「呯!」不知是谁,根本没给他说话解释的机会,朝着他直接开了一枪。逃兵应声倒地。
很明显,已经没有谈判的可能性。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掉这里所有的逃兵。
善恶的定义往往很模糊,复仇的那一方和得罪人的那一方,谁都可能是反派,也谁都可能是正派。往往不是善与恶在争斗,而是两个不同的恶在为了彼此的利益互相争斗。
「还愣着干嘛,扔啊!」背后的二楼门口,罗曼催促道。
我又看了看手里这枚红色的手雷。
「……」
赎罪还是犯罪,好多时候只有一线之隔。
杀人,有时也是为了救人。我从刚加入防卫部队就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啧,叶苇航,这次你赚了。」
我拉开拉环,将燃烧弹像丢保龄球一样滚向那个拐角。
铝热剂温度能有多高呢?可以熔断钢筋。迸射出的每一颗火星,都足以点燃一片草原。
「准……准备撤退!」斯卡尔命令道。
走廊的另一边,一朵金色炫目的烟花从地上炸开,在三米左右的天花板与地面之前来回弹跳,火星四溅。
热量直逼大楼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包括我所在的房间。
我跳出房门,连滚带爬从楼梯上溜了下去。
「第一梯队,这里是第三梯队!二楼着火了!怎么回事?」
「是燃烧弹,我们的人丢的。你们把窗口给我盯死,不留——」
「呯!」
「——老子的耳朵!谁开的枪?」
「不留活口。我们已经开始了。」
「全身都被火焰包裹着的人从窗口翻了出来」后来,第三梯队的人是这么描述的。
「等等。着了火的就等他烧吧。没着火的,打死。」我夺过对讲机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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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像蚯蚓一样可笑地在地上蜷缩翻滚着,黑色的烟在他们身上不断冒出。」
「有的人扑灭了身上的火,我们马上对准他疯狂地开火,他马上又倒了下去。」
以至于我们走出警察局时,门口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有的烧得面目全非。
火势很快蔓延到了一楼和楼顶。「那个狙击手是死了吗?」我问。
罗曼回头望了一眼楼顶,「谁知道呢?反正他已经活不下来了,火马上就会烧到天台上。」
话音刚落,天台上一声枪响。
「可惜了那支M24,还有那么多枪。」罗曼念念不忘。
「这是叶的意思。他希望把逃兵们的所有枪都毁掉。」我也看着这栋燃烧着的楼,心想,或许他说的有道理。那些东西无论到了谁手里,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早就说过,比起对付僵尸,人类更喜欢把枪拿来对付同类。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这么做了,我们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
「不去看看他吗?」罗曼说着指了指远处。两个人正把叶苇航抬上一辆车。
「喂,等一下!!」我喊着,像个小孩子一样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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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足足烧了一整天。」月兔说道,「海明威站的人在那里处理烂摊子。」
「那,那些空投最后怎么分的?」
「说来凑巧,丢在修车店房顶上的集装箱里面正好有四个小箱子,每个营地拿了一个。你看,大家也都出了不少力。」
「便宜了大坝这群混子。」我说完躺回床上。
「别这么说啊,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而且克莱格后来已经跟我道歉了,也不是他的错,打伤我的家伙不也已经死了嘛,你就原谅他们吧。」月兔戳着我的脸说。
「对了,叶。」罗曼说着从裤包里摸出一张纸条。「这是从空投的集装箱里拿出来的,起初我们发现每个箱子里都有。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有我们知道,我也没告诉他们。你看看——」说着他把纸条递到床前。
我接过叠好的纸条,打开来一看——
「欢乐谷市的幸存者们:
这是一封来自恶水谷的问候信。数日前,我们的电台接收到来自你们本地一位女士的求助,经过多方求证和寻找之后,我们在全国共14个命名为欢乐谷的地区找到了你们所在的那一座城市。请你们放心,我们决不抛弃任何一个等待救援的生命,请允许我们先以这些空投物资聊表心意。
言归正传,上一次的交流当中,这位女士并未提供欢乐谷市的座标,我们也付出了大量精力寻找。而不巧的是,我们目前由于一些不可抗因素暂无法再提供运输工具进行人员转移。不过请勿担心,本地还有另外一个安全区,我们在末尾会提供相应的电台频率和呼号,请于下次联络时务必提供准确的座标。
祝各位好运。」
纸条的最下方是一些数字和字母。
「怎么样?」罗曼觑着我的反应。
我把黄色的纸条放到桌上。「还能怎么样,又有硬骨头啃了。现在哪还有电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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