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雨欲来

“苏笙寒，等一下。”

这一天的放学后，凌子充再一次叫住了苏笙寒。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因此没多少人会去在意他们。说实话，重点班的学生们，相对而言都带着些“自扫门前雪”的“冷漠”味儿，倒也不是说心肠如何，只是他们重视时间和效率更甚于他人，而对于他人的纠葛，他们也大多不会去深入，一方面免得掺杂其中，一方面也是一种礼貌。不论如何，这对于凌子充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值得一提的是，楚芸茗是知道凌子充的想法的，因此她一开始就把洛灵给拉走了，因此洛灵虽然还是挺在意凌子充想要做什么，但是还是乖乖地跟着楚芸茗离开了现场，至于江心月也是颇为识趣，行为与大部分的同学一样，干脆利落地离开教室，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

而苏笙寒呢？

在被凌子充叫住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止地颤了一下。

她很紧张，甚至有一些恐惧。

她不清楚凌子充为什么要这么不依不饶，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分明因为自己被凌子充叫住而有些雀跃。

可是不行，苏笙寒一直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女孩子，当她下定了决心，就很难改变。

她转过头，看着凌子充。

“凌子充同学，能不能，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罢了，你这样做让我很困扰。”

凌子充明显愣了一下，他伸出的手停在原地，随后慢慢地收回。

“你……”

“我走了，之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已经因为我而受过一次伤了，请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苏笙寒在心里默默地想到，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几分悲戚和难过。

难道，我们的分别，就必须是在这样的气氛里进行的吗？直到最后，我也不得不让凌子充难过吗？

这也属实无奈，我也早就已经明白，可是，我果然还是舍不得，也为此感到颇为痛心。可是，为了凌子充的“幸福”，这一切都是必要的。

这样也好呢，子充总算能……对我，死心了吧。

到最后，我也只能去找他们了吧？

我的所谓“家人”。

无视掉心里传来的阵痛，叹了一口气，苏笙寒正要离开，

“苏笙寒，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

“我从来没有因为过那件事而埋怨过，抑或是厌烦过你，那是我自己的错误，我对此感到内疚。”

“人内心总是难免会有内疚存在的，但是人是没法怀抱内疚而活的。如果，你无法放下那些感觉的话，请你来找我吧。我愿意，陪你一起分担那份内疚的。”

苏笙寒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她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接着便再次向前走去。

也许，只有那么一瞬间，小小的一瞬间，苏笙寒的心里，稍微地，有了一丝暖意。

虽然，她很清楚，所谓罪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和人分享，与人共担的东西，但是，她依旧会情不自禁地为凌子充的话语而开心。

简单的温柔，于她而言，真的已经很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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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好烦啊。为什么苏笙寒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呢……”

回到家的凌子充不由自主地感到无比的烦躁。

苏笙寒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拒绝的非常彻底，这让凌子充完全没有什么余地去劝说什么。

他很担心，苏笙寒的状况变成了这样，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苏笙寒最后会主动来寻求他的帮助。

当然，这希望也很渺茫，毕竟苏笙寒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是最清楚的了。

也就是说，他满怀踌躇想要帮助苏笙寒，结果现实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他：这是人家的事情，你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事态发展。

在现实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无力。而他甚至找不到一副能够改变现实的石像鬼面具，没法去对着某某大喊一声“我不做人啦！”

他能做的只有静观苏笙寒的动向罢了。其他的一切，则不是简简单单的努力抑或是决心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真是……无奈啊。”

就在这时，凌子充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显示的那串数字非常陌生。

不对劲啊，这个排列组合的数字……

凌子充愣住了。

这显然，不是我国大陆区域的电话号码。

不是经典的“3-4-4”的数字组合，而是类似于“区号+6·7位数字”的组合形式，这一般是在欧洲的电话号码上会出现的组合。

凌子充看着这串电话号码，脑内仿佛有电流穿过一般，闪过了什么。

“不会吧……”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在犹豫着什么。

一段时间后，似乎是经不住电话铃声的催促，他按下了接听键。

凌子充将手机拿到了耳边，强装镇定地，轻轻说道，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的对面一阵沉默，轻微的电流声音流动着，接着，一个凌子充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莫名的怀念感，虽然平静却一如大海一般，在海面之下情感的浪潮无比汹涌。

“声音已经变了这么多吗……啊，好久不见，子充”

沉稳而又清晰，永远带着坚定的语气，从不含糊也从不敷衍，这个声音，凌子充再怀念不过了。

“……爸爸？”

“嗯，是我，子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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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爷爷……”

苏笙寒犹豫许久，还是拨出了那个自己自从获得之后从未拨出过的电话号码。

她已经明白了，只要自己还待在凌子充的身边，还在贪恋着他的那份温柔，自己就永远不会想要离开他，那是自己必定会带给他不幸。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她选择寻求那个，自己并无多少概念与记忆的，“家族”的帮助。

苏笙寒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很久了，对她而言，家人这个词汇，并没有占据她生命的多少重量，她的生命里，那些明明没有血脉关系却让她感受到了更多温暖的“陌生人”，占据了远远大于家人的比重。

事实上，我们一直在讨论这样一个话题：

联系起一家人的，到底是什么？是感情，还是血缘？如果没有感情的血缘，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以家庭的形式存在？抑或是，这只是基因与血脉传承的一个证明而已？

苏笙寒的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也正因此，她的心里，其实很抵触给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打电话求助——哪怕当初对方许诺过：自己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他们都会去帮助她。当然，前提是她要选择回到本家

“你会选择回来的。”

他们当时语气笃定，让苏笙寒心里很是不舒服。

没过多久，苏笙寒拨过去的电话有人应答了，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严肃端正的语气

“是苏笙寒吗？”

“嗯，是我……爷、爷爷。”

苏笙寒的爷爷叫的很生硬，很大部分原因，可以归结到不习惯上吧，苏笙寒这样想到。

当然，其他的原因，估计就是苏笙寒心里的抵触情绪了。

但是目前这都不重要了，应了那些人曾经说的话，苏笙寒还是选择了回归。

苏家。

这个苏笙寒毫无归属感的家族，无比陌生的名号。

“怎么，你有什么需要吗？”

“……是的。”

“你可想清楚了，做出这个选择，就意味着，你必须回到苏家，而回到家族，就意味着你将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你的一部分将会永远属于家族，你的自由，将会是残缺的。”

“……我明白。”

“那好吧……说说看吧，孩子。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

苏笙寒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想到说出这句话以后，她将会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凌子充……将会永远失去留在凌子充身边的可能，苏笙寒便觉得，此前被她狠狠压抑着的悲伤，一齐涌了上来。

“我只想回到本家。其他的，我都不要。”

“我只要能离开就好了。”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和那个叫凌子充的男孩子，发生了什么？”

“……”

苏笙寒沉默着，没有回答。

大概知道了答案，电话那边，老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苏笙寒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好吧，苏笙寒，既然你已经回归家族，那么，家族将对你下达第一个要求。”

“这个任务很简单，但是非你不可。”

“当然，这个任务会稍微耽误一下你回来的时间，但是只要你完成了，随时都能回来”

“……什么任务？”

苏笙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她还是开口问了任务的详情。

老人稍微笑了一下，没有漏出笑声，他说道，

“留在凌子充的身边，直到成为他的妻子。”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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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充很快就平复下了自己的感情。

虽然还是很激动，但是毕竟已经长大了，所以，也不至于真的就哭出来啥的。

当然，这是凌子充无视了自己眼角渗出的泪珠的想法。

“喂，爸爸，你怎么……”

“没事的，子充，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急着知道。”

“……我明白了。可是你打电话回来（还是越洋电话，凌子充心里小声哔哔）是为了什么？明明这么久都没有联系过我了……”

“委屈了？”

“并没有（冷酷）”

“哈哈，算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妈妈就快能回来了。”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我很期待呢，看到我的儿子现在的样子，你妈妈也是。”

“期待的话就早点回来啊……我想你们了。”

“……我们当然也想你啊，子充。”

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也有些起伏，感情的浪潮逐渐涌现。

“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父亲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子充，你对于‘凌家’，有什么了解吗？”

“……‘凌家’啊，说实话，我有时也会怀疑呢，如果一个家族只剩下你这一脉的人，那么所谓的‘凌家’这个称呼就显得有些牵强。所以……爸，你不会是想说我其实是那种大家族的公子吧？我可以不用努力了？”

“说的你现在好像不是一样。你的想法不错，事实上，你的身后还有很多你所不知道的秘密，等我回来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你会明白，所谓的‘家族’，到底是怎样的事物。”

“不过现在，你还没有必要想太多。不过……爸爸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明天，你去和你的未婚妻见个面吃顿饭吧”

“她是苏家的女儿，叫苏笙寒。当然，你认识她，没错吧？”

“……诶？”

凌子充一下子愣在原地。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一点时间反应。

“等等，爸……我的未婚妻不是……不是林舒窈吗？”

凌子充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是啊，可是我没说你只能有一个未婚妻啊？”

“这是重婚罪啊！！！爸你在想什么啊！”

“唉……所以说嘛，沐归还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还是却了点大家族少爷的纨绔劲儿……子充啊，你要知道。”

“所谓的现代法律、规则，它的目的往往是为了保护弱者，而限制强者只是一种手段。”

“也就是说，只要你足够强大，而你的行为并不会对弱者产生影响，那么所谓的规则，是可以被轻易被打破的——只要你不触及底线。”

“……这不是诡辩吗。”

“是诡辩，可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实力，诡辩是可以成为实际的。”

“……明白了，可是，为什么是苏笙寒。苏家……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交往了半年你居然连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吗？”

“原来你知道啊！你果然有在监视我吧！”

“总而言之，苏笙寒，是国内的一个大家族苏家的独生女，可以说是苏家的唯一继承人了。这几年来为了保护她一直让她一个人生活，保护得很好。所以你找不到她的资料也很正常。”

“不对劲啊……为什么这个大家族，会只留下一个继承人。”

“其实本来她是有两个哥哥，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俩都死在了十八年前。”

“2002年……不会是因为非典吧……”

“是啊，本来说这种富家子弟应该被好好保护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怎么就患上了这种病，全家人都是住在远离人流的地方，吃穿住也受过检查，两个孩子偏偏就出了事，而且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出产时身体一直很差，也因此没能挺过去。至今这都是一个疑点。总之，苏笙寒因此成为了苏家唯一留存的直系火种。”

“可是为什么非要找我，一个没落的……”

“你可别想的太简单了，谁知道凌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没落了呢？而且，子充，你要知道，你自己，其实是相当特殊的存在。”

“我？”

“是的，具体情况你以后会知道，总之，现在……”

“你可以考虑怎样去哄哄你的前女友了。”

“爸……听你这个语气，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吧？”

凌子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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