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混沌幡（2）

后氏部族的一间草屋内，文浩正躺在一张嫩草铺成的床榻上休息，他上身**，手臂处的羽箭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捣碎的绿色药草，伤口的疼痛感似乎已经全部褪去，但仍有些发烧，脸色苍白，头上搭着一块湿布。

“让他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有长老配制的伤药，应该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痊愈了，这期间我会让小六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太昊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神情，他跟对方回到营地，知道对方少族长的身份后，神情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此刻又见她信守承诺帮文浩治伤，还留他们在族内住下，感激地冲她一行礼。

“我们这个部族男子主要以打猎、捕鱼、制作兵器为职，不知道你能干些什么？”

“我捕鱼不太行，还是让我去打猎吧。”

他此言一出就见后棪面色一喜，她指了指身后那名一头短发，有些瘦弱的少年。

“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作为我的贴身侍从，就跟小七他们一样。小七，带着你太昊大哥去族里转转，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一会就回来。”

小七向后棪一点头，目送她出了屋子，然后望向一旁一脸呆相的太昊，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敌意，他哼了一声率先出了草屋。

太昊见此赶忙跟了上去，小七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担心自己抢了他在少族长心里的地位，故而对自己这般对待，这在一般部族中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有少族长这样一层身份。

“这边是布坊，这边是储藏室，这边是兵器坊，这边是祠堂。”小七一边走一边指着旁边一栋栋草屋茅棚点出名字，似乎并不打算带他进去仔细看，而只是在门口匆匆走过，很快他便一个人走进一旁的兵器坊里干起活来。

太昊转了一圈看无事可做，干脆进了兵器坊。

这里就像是一间堆满木头和铜器的仓库，大大小小的竹筐里摆放着各种制作好的零部件，墙壁旁还靠放着一些竹子和木头的原材料，远处有一个大灶还点着火，里面似乎是在熬制浆糊一类的白色粘稠物。

他坐在小七身旁，看着对方动作娴熟地组装着羽箭不禁有些手痒，也学着他的样子做起活来，不过他手有些笨，弄了一个却半天都弄不好，最后还是被小七一把夺过去三两下组好了。

小七开始本不想理会他，看到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不觉有些生气，但对方的态度他并不讨厌，而且他似乎也对制弓感兴趣，于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那硕大的身躯让出了一些空间。

“羽箭由箭头、箭杆、箭羽三部分组成，箭头为三菱形，刃薄而锋利，采用青铜打造而成，最是费功夫，箭杆采用的是附近林中的一种毛竹，削成圆柱形，嵌于箭头之下，箭羽采用黑色的雁翎毛，使箭在飞行中更加平稳。”

太昊听着小七的解释，又模仿他的动作，组装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很快便做好了几个羽箭。对方虽然人不大，但对于弓箭的知识却是极其丰富，而且讲解起来简单易懂，相信他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族里的一名厉害的兵器制作师。

又过了一会，后棪便领着几个人来找他，手上还拿着几捧衣服被褥和日用品，并说让他搬过来和自己住。

她此举一来是想送一份厚礼让对方安心加入部族，二来是自己真的喜欢对方，打算娶他成为自己的正夫，跟对方行必要之事。

小七一听哪里肯干，少族长刚刚跟自己联完姻，还没有行完事，这么快又找别人，那自己岂不是要遭遇冷遇了。

“但是棪少，这小子刚加入部族，会不会太早了。”

“这有什么关系，族里的规定是要成年的外族男子，又没说早晚，只要我点头同意就行，再说你之前不是也马上搬过来了么。”

“我比你小，老妻少夫正合适，他看起来这么老，说不定得比你大十岁，你找他不合适。”

后棪看小七还想说什么，干脆一把拨开他，看向太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太昊此刻却是一脸为难的表情，毕竟他答应对方更多的是想帮文浩找个可以依靠的部族，自己其实并没有长时间留下的打算，他半天不答话这一下可惹怒了一旁的小七。

小七绕过少族长窜上来说道：“你可真是会装啊，来的时候分明就是抱着这个目的，现在又故作为难，是想当众给棪少难堪吧，棪少，我看应该直接给他轰出部族。”

“抱歉，我初到贵族，还没有完成过什么像样的工作，怎么能这么快接受少族长的好意，我想先稳定下来，帮部族做一些事情，之后再去找你商量联姻的事。”

……

傍晚时分，后棪一个人坐在部族旁边的一座小湖边，吹着小风望着夜空，回想着今天遇到太昊的情景。

虽然对方最后说出的话多少让她有些吃惊，但对方人还是不错的，长得又好看，又愿意帮助同伴，最重要的是他那高大的身材，结实的肌肉简直是万里挑一，自己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小七虽然人不错，但就是感觉不够厉害，连自己的几下都接不下来，就像部族里其他那些瘦弱青年一样，他选正夫最大的标准就是强壮，她坚信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跟自己的孩子才可能强大，带领她的族人有更大的发展，到时就可以打下更多的土地，发展畜牧业也是指日可待。

她想得正出神，突然听到草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母亲后黎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过来。

后黎族长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穿着朴素的女人，说起话来也十分沉着稳重，给人一种凝聚力和亲切感。

“一个人大半夜连个侍从都不带，又跑到这镜湖来，是又有什么心事了吧，不会是和白天你领回来的那两个男子有关系吧。”

母亲的感觉真是太灵验了，每次都能猜中她的想法，她点头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母亲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还有自己对太昊的想法。

“你说的对，是得抓紧时间和外族人进行联姻了。”母亲摸了摸她的手说道。

那个青年她白天也见过，确实是一个好男人，他能同意联姻当然是最好，即使只是加入自己的部族，也能增加不少的战力，毕竟族内的男子数量一直在减少，是该想尽一切办法去联姻了。

母亲取出一块椭圆形玉石，放在后棪的手上说道：“我知道你长大了，而我也老了，以后部族的未来兴衰就全靠你了，以后和他生了女儿就立为新的少族长，让我们的部族一代代传承下去。

这个玉石是另一件族长代代相传的宝物，我今天把它传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后棪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悲伤，她喊了一声娘，然后倒在对方的怀里撒娇般的哭了起来。

她知道母亲没有几年时间了，她虽然有好几个丈夫，但唯独对父亲这名正夫情有独钟，尤其是在父亲离开之后，她就一直伤心欲绝，仿佛身心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那之后族里的很多事情也都是自己代为处理的，但她内心上还是希望母亲能振作起来，变成之前那个坚定威严，众人敬仰的族长。

她趴在母亲的怀里想着想着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被一阵激烈的鼓声惊醒，听着那三长两短的声音，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因为那是族里欢迎外族贵宾，召集族中有身份的人前往大堂议事的鼓声。

她赶忙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到一座大帐蓬中，这里是族中长老平时议事的地方，大帐一旁的宾客座位上已经坐着几个人，头系藏蓝色布带，身穿藏蓝色布衣，身前胸口位置还绣着一个祁字，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祁氏部族的人。

听母亲说祁氏部族是一个很大的部族，很久以前曾经和后氏部族是关系极好的联盟部族，后来不知为何关系渐渐疏远了起来，不知他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后棪向几位宾客行了一个礼，便跑到后黎族长旁边询问了起来。

为首那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面颊消瘦，一双大圆眼睛，正是祁氏部族族长的小儿子祁膺（yīng），对方这次是作为使者来替他们的族长祁鹊送礼物，同时讨论部族间联盟的事宜。

后棪看了对方一眼有些不悦，对方堂堂一个大部族，却派了一个连长老都不算的年轻小子来这里，简直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而且看对方来的这些人都是一副瘦不拉几的样子，恐怕这个大族之名也是虚而不实吧，想到这里后棪端起一碗茶慢慢喝了起来，听着她们的对话渐渐有些走神。

“黎族长，听说这次，阴康部族正在暗中召集力量，准备攻占渭水南方的这片富饶的土地，对方此举恐怕来者不善，家族长特命我来与黎族长说和，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北方的阴康部族。

这里是家族长特意准备的几箱布匹和野兽皮毛，另外还有三十只鸡鸭。”他说完一摆手让人把东西抬了进来。

主座上的几名后氏长老一看嘴都乐开了花，纷纷向上方的族长行礼，表示应该同意这件事，毕竟提到阴康部族那可是一个人数超过六百人的中型部落，根本不是她们这种小部族所能对抗的。

她们部族里供奉着一只神兽石像，据说可以招来九天神雷将敌方部族瞬间夷为平地。虽然不知道这种说法的真实性有多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大祸临头，那就悔之晚矣。

祁膺见自己的办法奏效马上又一行礼说道：“黎族长，这次除了送礼，家族长还有一个最大的善意举动，那就是让我和另外几名族中青年过来联姻，作为我们两族共结联盟的保证。

家族长知道贵族近几年因为战争和抵御异兽，所以男丁人数急剧减少，如果黎族长同意，我等愿意留在这里共同壮大后氏一族，我更是愿意作出表率，成为棪少族长的丈夫，与她一起为后氏出力。”

他此言一出更是乐坏了对面那些长老，除了疾病死亡等原因，他们部族降生的男娃女娃比例严重失衡，也是导致男丁稀少的一个原因。

族中的药师曾经尝试配制一些药剂来改善这种情况，但无奈收效甚微，再加上连年战争，近年来族中男人的数量也仅剩不到两成。

他们也曾经想请一些外族人来进行联姻，但无奈很多人并不看好他们这个弱小的部族，所以纷纷拒绝。现在对方竟然主动送给他们这么一个大礼，这怎么能不让这些长老拍手叫好呢。

后棪一听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对方虽然跟自己地位差不多，但她打从心底里看不上这个人，尤其是对方的笑容，在她看来充满了阴险和狡诈，难成大器。

后黎族长用手指敲打着座椅，似乎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利弊，这时一旁一位名叫后狨（róng）的长老站起身，扫了一眼周围自己部族的一干人等，然后冲族长行了一礼。

“虽然祁膺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不要忘记后祖定下来的规矩，联姻只得选择不同部族之人不得超过五指之数，而且不可以一次性全部召入，族长千万不可以坏了规矩。”

这时一名长老有些听不下去，马上反驳他说的话，毕竟现在情况摆在这里，如果不联姻，未来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灭族，而且北方的阴康部族虎视眈眈，应该尽快结成联盟才是。

双方各执一词，马上吵了起来，后黎族长一拍椅子扶手，马上让两人安静了下来。

“你们两人说的都没错，祖宗规矩不可坏，但我们面前的困境也是显而易见的，我老了，很多事情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所以这件事我还是想听听少族长的意见。”她说完一看后棪。

后棪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母亲竟然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决定，四周数十只眼睛全都齐刷刷地盯向她，令她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脸上有些冒汗。

“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听老祖宗的话，采取分族联姻的方式，至于男丁我昨天不就带回了两个么，虽然一个不怎么好，但另一个人极为强壮，我相信有他们应该能暂时改善我们部族的现状，至于联盟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可行。”

祁膺听完面上一喜，马上又说道：“既然这事少族长同意，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想以我们两族联合的实力，再加上混沌幡，一定可以守住先祖留下的这片土地。”

后黎闻言突然一拍椅子，站起来说道：“少族长虽然同意了，但我这个族长还没同意，这些礼物请你抬回去，告诉祁族长，我们后氏虽然人少，但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交出混沌幡的，送客！”

她说完直接离开了大堂，并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转还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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