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泗水少年（7）

“来了，快准备！”

虚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泗水的思绪，只见前方街道尽头出现了一目的身影，他拼命地奔跑着，手中抱着几个晒干的山猪腿，用一个绳子串在了一起，一边跑一边朝后望去。

周围那些人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鬼冲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忙朝两侧避让，生怕沾了一身脏。

“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很快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还拿着一根棒子，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最后见追不上一目，气得干脆把手中的棒子朝他丢了出去。

一目一直在注意对方的行动，脚下高高跃起，马上躲了开来，他朝着后面的中年人做了一个鬼脸，继续逃跑。

他又跑了一会，突然撞到了一个健壮的青年身上，身子被撞的一个踉跄，但好在他伸手矫健，马上稳住了身形，一只手死死地抱住那些山猪腿，望着面前之人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那人穿着黑色兽皮外衣，腰间别着一把斧头和一块石牌，手中拿着一根粗绳，竟是一名守城的卫兵。

“快抓住他，他是小偷，偷了我家里晒的肉！”

身后那名中年人见此马上大喊了起来，似乎重新看到了希望。

那卫兵闻言眼神一变，伸手朝他手中护着的山猪腿抓去。

一目反应也是极快，身子往旁边一歪，马上把手中的东西往旁边一抛，然后喊了一声。

“快跑！”

这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一把抓住飞过来的东西，脚下不停，继续朝前跑去。

那名卫兵见自己被耍，心中大怒，转身就要朝那人追去，结果腿却被一目一把抱住。

“滚开！”

他大喝一声，举起拳头朝着一目身上狠狠砸去，几下就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血沫横飞，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那名卫兵见对方松手，马上起身朝另一人追了过去，他几步踏出就奔出去数丈远，眼看就拉近了与前方那人的距离。

前面那人心中大急，身形突然一转，拐入了侧面一个小道当中。

卫兵紧随其后，也追到了那里，结果身前突然出现了两名少年，穿的破破烂烂，手中各抱着一个大竹筐。

他一个急刹车想要闪避，但身体还是撞在了他们身上，将两人撞飞出去数丈远，同时漫天的垃圾朝着他的身上砸落了下来，一股难闻的臭味很快飘散开来。

“你们两个臭小子在这里干什么玩意！”卫兵站起身，指着两个人鼻子开口骂道。

“我们是帮工，拿着这些垃圾准备倒掉，结果就碰到你了。”

卫兵看着他一副穷脏的样子有些不信，又看向另一边衣着整洁的泗水。

“对，对，我们是去倒垃圾的。”

泗水连忙点头附和，结果他还没站起身，就被那名卫兵一脚踹开。

他气得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之前虚叮嘱他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然后也学着虚的样子赔礼。

“快滚，别在这里碍事！”

卫兵见两人又是点头又是赔礼，这才罢休，他抖了抖身上的垃圾，朝旁边啐了一口，继续朝前追去。

前方分成了数条小道，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那人的身影，只得悻悻地返回，向那名摊主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

泗水跟着虚将那些垃圾捡起来放到竹筐里，这才又重新朝前走去，他们在街上转了半天，见没人注意，赶忙转入一个小道，然后重新来到了汇合点。

那里站着巴、夷和相柳三人，却唯独没有一目的身影。

泗水一问才知道，对方似乎还没有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让那些卫兵发现就糟了。”

相柳想了想最后决定先带众人返回家里，结果他们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一目回来。

看到对方脸上累累的伤痕，相柳第一个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身体痛哭了起来，其他人脸上都是一脸担心和难过的表情。

反倒是一目笑着说没什么，然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一目当时被卫兵打得直接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听到摊主要卫兵把他送到刑房，鞭刑三十以示惩罚。

谁知道这时候来了一位年轻女子，自称是金天部族的少帝，似乎是看他可怜，不禁替他把东西还上了，还想带他回去治伤。

一目向来对这种有权势的人没什么好感，所以拒绝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的苦难都是金天帝造成的，而身为少帝的她不过是装装样子吧。

这些话听得周围人瞪大了眼睛，大呼神奇，有些人好奇询问起那人的样貌，有些人调侃说他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又被一目弄得热闹了起来。

泗水对部族的职位称谓等不甚了解，自然没有什么感觉，他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少帝是整个部族帝王之下的第一人，是左右部族未来的重要人物，就连各个分部的大酋长都要对她敬畏三分。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么多，只是对这个人的做法暗暗点头，但同时又对一目等人所谓的干活有些不能认同。

“我们这么多人，有力气不能自己去打猎采摘干些劳动么，为什么非要去做偷盗这种不光彩的事呢？”

文马闻言立马抓住泗水的衣服吼道：“你小子说什么，你以为我们想这么做吗？你以为一目大哥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正直的吗！”

“好啦，好啦，他刚来这里，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才这么说的。”

相柳见此赶紧劝开两人，然后把泗水拉到一旁站立。

一目轻咳了一声，冲着泗水慢慢解释了起来。

“相柳说的对，有些事我还是说清楚才好。现在的金天部落跟其他部落还不一样，物质资源并非是平均分配，而是按劳分配，就是说谁做的工作多自然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

这样固然可以让那些青年人更有干劲，但是像我们这种孩子和老人直接就沦为了部族最下层的人，因为我们力气小，能干的工作又有限，最后往往劳动一天都无法换来一顿饱饭。

我们平时还要受到那些大人的唾弃，无端的指责和刁难，很多人受不了就跑出来了，就像巴和夷一样。

居无定所，饿死冻死的孩子不计其数，最后便在箕城的这处陋巷处定居了下来，建起了新家，这里叫陋巷就是因为这里的屋子破破烂烂，而居住者又是我们这种恶心肮脏的孩子。

这里之所以没有被拆毁，还得多谢那位大长老心善，向金天帝求情，不然我们早就无家可归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马上变得压抑起来，有些人甚至哽咽哭泣起来，似乎都想起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悲惨的过去。

泗水听完马上也沉默了起来，他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他们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也是受害者。

他此刻终于明白一目为何有这么大的魅力，他就像一个伟大的首领，将这些可怜的孩子聚到一起，给他们新的家，新的生活，以及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

这之后大家都是在一阵压抑和沉默中度过的，就连晚饭也没怎么吃，便各自回了房间。

泗水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后的生活，他觉得这金天部族的生活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得太多。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吗？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法则让他们族人从小就有努力和求生的强烈意识，所以他们的战士才比其他部族的战士实力更勇猛无畏。

之前自己遇到那些人的性格和身上的那种恐怖杀气恐怕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慢慢培养出来的吧。

人命在他们眼中不算什么，想要活下去就要更努力完成工作，不管采用什么手段都要获得更多资源。

虽然这里比起自己的昊英部族要热闹繁华的多，人也更厉害，但他却无法喜欢上这里，因为他觉得这里根本没有人情味，他们就像一群野兽，不断掠夺掠夺再掠夺，只有成为最强才能生存下去。

“也许我应该听母亲的话，返回昊英部族，成为一名战士。”

他思考着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之后几天，他除了帮助一目他们偷东西打掩护，便是在这金天部落里寻找一些能干的工作，他打算攒足一些粮食，之后就离开这里。

果然如一目所说，因为他年龄小，干不了什么粗活，所以只能找一些倒垃圾，清扫屋子等简单的工作。

他这辛苦一天下来，也只得到了一碗菜粥，而且还被雇主训斥了无数次，那声音现在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有些灰心，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陋巷的家里。

也许这里只能算一个临时的家，但他现在觉得和这些人住在一起也不错，至少有人情味。

文马一如既往地嘲笑他，而且是直接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自讨苦吃。

其他人跟他说着今天和一目大哥外出干活的事情，以及意外获得的几件新东西，也许能增加他们今后的实力。

相柳则是开口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气馁，毕竟他选择了一条其他人都不敢选择的路，也许有一天他会成功的。

泗水看着她不确信的眼神笑了笑，对方一直对自己不错，即使她这番安慰真的有些无力和苍白，但他还是很感激对方，而且今天她也偷偷塞给自己一个红色的果子。

“生活还得继续，明天再去城西边的街上找找看吧。”

他感谢完相柳，然后自己一个人返回屋子休息。

过了一会，屋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虚一只手捂着胳膊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指缝间汩汩流着鲜血，地面上点点血痕一只延伸到街上。

“相柳姐，不好了！”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个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相柳冲上去赶忙给他扶起来和泗水一起将他放在了一处草床上。

巴端来了一盆水放在了旁边，其他人也一阵手忙脚乱，有的拿布巾，有的拿药草，大屋里一下子忙乱了起来。

折腾了好一阵，虚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一目大哥出事了，嗤那帮人……”

虚刚说出半句话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相柳马上端过一碗水喂给他，又过了一会他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

原来一目今天带着虚和另外两名同伴一起在街上转悠，寻找下手的目标，走到一处街角，正好听到旁边的小路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嗤带领的那几个人。

嗤和一目一样，也是这金天部族本地人，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也有数年，召集了不少的手下，平日里占据这陋巷的一隅，和一目有过多次的冲突，双方基本都是平分秋色，各有损伤。

嗤和一目不同的是他做的都是一些“大买卖”，他这次不知道收了谁的好处，将一些有毒的东西掺在了晒好的食物里，准备毒杀某位有地位的人，据说可以获得五十人份的食物。

一目听到这里马上就不干了，冲出来痛斥了嗤一顿，说这种害人的事做不得，双方因此就打了起来。

结果对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斧头和短刀，将一目他们打得遍体鳞伤，节节败退，最后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一目和其他几人拼死搭了一个人梯，才让虚从后方的高墙上翻过去，逃回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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