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潆溪大酋长正端坐在议事厅的正中央,听着下方刚从黑山崌城返回的两位长老的陈述,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
“我们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峻崿帝接见我们,所以只能先回来了。”
“那你们认识的那些大长老那里都有什么消息?”
“听说峻崿帝之前见了几个外族人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我们这种小事多半是不会马上回复的,我们怕大酋长等太久,所以就先回来报信了。”
“岂有此理,峻崿帝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件事可是关乎黑山一族将来的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行事。”
潆溪气得一甩手直接将桌上的几个陶碗摔在了地上,吓得下方两位长老后退了两步没敢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手指敲着桌案独自思考起来。
“峻崿帝做事还是这么优柔寡断,这件事再拖下去恐怕会越来越难处理,虽然金天那边暂时关起来了,但时间一长箕城那边难保不会获得什么消息,接下来还要看看那个丫头那边的反应,她要是能接受我的条件一切都还好办,否则就让她们跟今天的人一起作伴。”
没过多久,华离便被潆溪招进了议事厅。
“之前金天那些人怎么样了?”
“大酋长请放心,他们已经被我关在矿山中逃不掉的,有需要随时可以处理掉。”
“那就好,我这里还有件事要你去办。你明天带昊英的那些人去矿山里参观一下,他们很好奇武器的制作方式,记得透露一些锻造师的事取得他们的信任。
你记住只能让她们看能看的东西,其他的一律要保密,等事情结束将她们带到宴会厅,我到时会亲自见他们,谈谈接下来联盟的事。”
华离闻言想了想突然面现担忧之色。
“但是如果她们和金天的那些人认识,我担心她们见面会出什么事。”
“别担心,她们即使认识也不会蠢到马上出手救人,毕竟她们想要的东西仍在这里,一旦暴露她们只能夹着尾巴逃走,那个女人还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到时你看一下她们和金天那些人的反应再做应对。”
……
空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草床上,上方几根纵横交错的木梁和捆绑的稻草屋顶,周围木桌旁坐着几名矿工正在闲聊,正是他每天睡觉的茅草屋。
他只记得自己之前在矿中被卫兵抓住,之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就昏过去。
他轻轻摸了一下嘴唇,一阵剧痛从那里传来,不只是嘴唇就连自己前额,脸颊也是火辣辣的感觉,除了脸以外他的腰背上更是如绑了铅块一样,他试了半天终于强忍着坐起了身子。
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水祀而是一名陌生女子,她一头短发,柳叶眉鹅卵石般透亮的双眸,鼻梁很细,薄薄的嘴唇旁还有一颗细小的黑痣,脸颊和身材都有些瘦。
“你醒了。我叫虞华,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空桑听到对方的声音又望着对方的脸庞仔细看了半天,终于想起之前那个穿着黑山卫兵衣衫的青年。
对方此刻已经脱去了那身衣衫,换上了一件黑色兽皮衣,脖颈上戴着一串兽牙项饰,看起来庄重又不失可爱。
“我叫空桑,之前只是怕你出事才救你的,没事就好。”
“这都怪我太鲁莽了,看见他们对族人出手气不过才想要帮忙,结果就变成这样了。要不是你从下边接住我,我恐怕已经受伤了,不过说来也怪,我落下的时候感觉力道并不重,没想到却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虞华说着一摸空桑青紫色的眼角和嘴唇,眼角泛起泪花。
“就是受了点小伤,这有什么好哭的。”
空桑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他之前跟师父练剑没少受伤,这种事自然全不在意,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是这种反应,只是感觉有些麻烦,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是想起他之前的话所以有些气恼自己,他本来让我回族里报信派更多人来,但是我担心他们的安全就想扮成卫兵找机会救下他们,结果最后还搞砸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不是黑山的人吧。”
空桑突然的一句话让虞华一愣,她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出身跟空桑说了一遍,她觉得对方能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绝对不是坏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原来那位中年人是你父亲,还是金天的大长老,难怪你要回去救他。”
“那你呢?”
“我就没你厉害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孤儿,之前刚跟师父一起来黑山部族头靠亲戚,结果就被抓到矿里干活了。”
他没有说自己是昊英的人,他怕因此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也够可怜的,无父无母,独自一个人。”
“一个人住习惯了也没什么,况且师父对我也很好,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突然走进几个卫兵,两人一组将几个受伤的人架了进来,往地上一扔接着转头离开了那里。
空桑等那些人走后细细一数,地上所躺之人足有十人,每个人手腕上有明显的勒痕,身上都是红色条状的伤痕,似乎刚遭遇过严酷的酷刑一般,几人此刻均是双目紧闭已经晕厥的样子。
最令空桑惊讶的是,其中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正是多日不见的漓,自己被他们带到这里之前便与漓、灈老伯父子两人分开了,如今看来对方必然因为逃跑一事遭到了十分严厉的酷刑,只是除了漓以外他并没有发现灈老伯的身影。
旁边矿师里似乎也有人认出了他们,上前动手将十人先后搭到了一旁空着的床上,接着议论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几人之前偷偷逃跑出去,现在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那个华离也太狠了,都是同族人出手竟然这么重。”
“我当初提醒过他们,可是他们不听,结果才会遭此横祸。”
那些矿师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安静!”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吵闹,水祀手扶着漓的脉搏细细查看起来,很快又翻看了一下眼睛,摸了摸身上皮肉的受伤程度。
他一转身对那些矿师问道:“这几人伤势不轻,不救治恐怕很难熬过去,你们这里有药师吗?”
结果那些人都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们平日里生病了怎么办?”
“除非快要死了,不然华离他们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这种小病小灾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是啊,不过看他们这伤势恐怕得养十几天吧。”
水祀起身去到茅草屋外,不大一会拿着几株尖叶形的草药走了回来。
“给我找些碗和杵,再烧些热水,快去!”
几个矿师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各自行动起来,一旁的空桑也反应过来,帮助师父准备起东西。
时候不大,他便将一碗捣碎的药草汁涂抹在了漓受伤的部位。
其他矿师也没有闲着,纷纷端起陶碗帮忙去给其他伤员治疗,大家七手八脚很快便将十个人的伤口全部处理好。
很快水祀又取出了一个细长的竹管,从中倒出几个黑褐色的小药丸喂到几人的嘴里,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在一旁休息起来。
“让他们静养几天应该就会好了,这期间记得不要大声吵闹影响病人休息。”
那些矿师见此赶忙凑了过来,对着水祀开始问东问西,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
“老师父啊,没想到你还是位药师,精通这药石之术。”
“是啊,他们几个碰到你真是有福气。”
“老师父,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水祀知道想要让他们安静是不可能了,于是便找了个角落坐过去。
在跟对方的交谈中他逐渐了解到,他们这些矿师并非满意现在部落的现状,只是一旦离开他们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每日的工作虽然辛苦,但至少自己能够从族中获得一些资源,所以当初才没有选择跟那些人一起逃跑。
结果数天过去,那些人一去不复返,他们本以为那些人已经成功逃脱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部落的人抓了回来,一想到这里他们心中又不免有些庆幸。
空桑没有兴趣听他们闲聊,在外面闲逛了一圈便回床上休息了,转眼间到了第二天。
由于有前次事件的发生,今天众人身旁都增加了守卫,尤其是二层的平台上,更是有六名弓箭手站在那里摆好姿势蓄势待发。
不大一会,矿洞口处人影一闪出现了华离一行人,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年轻女子和一个头戴兽皮冠的中年人,身后是一群身穿灰衣的人。
“这里是其中一个采石场,他们会把蠪蚳弄下来的那些有色矿石收集起来运到后面的碎石场,没用的石头则会有人统一收走运到山旁的坑中倒掉。”
他们顺着楼梯一路向下,听着华离的讲解同时不时看向那些矿师和异兽。
那名女子随手拣起了一块小碎石,在手里捏了捏,似乎在查看着什么,很快她走过去扔到一旁的竹筐里,然后大踏步地朝前面的队伍走去。
空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穿着打扮是昊英部族之人,虽然那个女子他没什么印象,但另外一名叫烨馨的中年男子他却认得,对方是部落中专门负责卫兵武器的一名大长老,跟自己有过多次的接触。
他怕被对方认出赶忙低下了头假装工作,同时继续偷眼看向那几人。
“掮师帝既然派我来找锻造工艺,那他们来是做什么?”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就在那个女子和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对方往那女子手中塞了一个布条。
这个动作让他确信,对方的出现肯定和矿山有关跟新武器有关,看来掮师帝并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只会锻造的青年怎么可能胜任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就要凭自己的能力尽力去完成。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振作了起来,赶忙把最后两块矿石投进了竹筐,然后牵着蠪蚳朝刚才几人消失的甬道走去。
他之前已经调查过,这里的路线并不复杂,里面基本上是一个环形通道通向各个采石场,所以跟踪起来相对容易得多。
他把蠪蚳车交给一旁的鹰后,自己一个人偷偷跟在那队人后面,想要看看能不能有新的收获,必要时也可以表明身份跟对方交换一些现有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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