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还是地狱 1-1

清冷的早晨，沉重的铁锹埋入地中，抬起一抔黄土扔入坑中，掩埋鲜血和尸体，亡人的住所。

泥土的重量，泥土的味道，阵阵袭来。

一位穿着简陋朴素单件粗布裙披散着白发的小女孩双手握着与她身形大小并不相称的铁锹将大地抬起再将大地抛下。

和其他尸体一样，女孩正将这具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要掩埋的尸体中的沉默的躺在地面的身体埋入大地，使他得以安息。

黄土渐渐掩盖掉男子的身体，腹部，腿部，脸部，然而当黄土与男子那尖脸接触时，男子却醒了过来。女孩停止手里的动作。

这位男子正是科里克，他猛的睁开眼来，迅速起身从坑中出来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出于本能的警惕眼前这位尚年幼却已满头白发的女孩。

女孩盯着科里克，片刻后科里克不知从哪掏出匕首将之架在女孩的脖子上，但抓住她的那只手并不那么用力，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伤害这个孩子。

“你是侯爵派来处理尸体的吗，不要有其他动作，只管回答我。”

“侯爵？”女孩不带感情的疑问道。

“你最好不要装傻，不难难保这个匕首会在你的喉咙上开个口子。”

“没听过。”

“说了不要装傻了吧！”科里克拽了拽雅琪将匕首直接贴到她喉咙的皮肤上。

“没听过。”

“好吧，虽然我不想对小孩子动粗，但是别怪我。”科里克收起匕首将女孩拎起正准备一拳人砸在女孩脸上时，余光瞟到的身旁的尸体使科里克停止了动作。

这些尸体和女孩一样，全部都是头发花白的，但从样貌上来看只是中年男人。

“这些人是谁？”科里克将女孩放下问道。

“村子里的人。”

“村子？”卉笛的建筑豪华的像天堂，卉笛的人们华丽的像神明，在卉笛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小镇，但要说村的话，这种在这周围一带是不存在的，“这里是哪里。”

“戴斯雷特。”

“戴斯雷特？没听过的地方。”奇怪的女孩，奇怪的发色，看上去就像生病了一样，想到这科里克立刻松开手，捂起鼻子，“这些人，难道是病死的。”

“是被恶鬼杀死的。”

“强盗吗。”科里克自语。

女孩摇了摇头。

科里克再次环顾周遭，这一带他并不认识，要说自己如果被杀死了埋个尸体也不可能特地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按照那侯爵说不定会被直接扔到森林里喂野兽，而且记得没错的话他是被士兵逼到东边的悬崖并被自己匕首刺中的濒死士兵连带着一起推下的，说来也奇怪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活着。

“带我到你们的村里去，快点。”科里克命令女孩。

女孩没有迟疑和疑问，在听到科里克的命令后立刻转身向村子走去，这出奇的顺从让科里克疑虑。

“不要打歪主意，最后倒霉的是你。”科里克紧跟其后，右手握着匕首。

绕过两三个弯，走过这一小段山路立刻便看到了女孩所说的村庄。科里克回头一看，刚才的墓地原来只是在村庄附近的一座小山，从山上眺望村庄，可以看到人们来来回回搬运和处理木材，似乎正在新建房屋，而他们的发色，因为和女孩一样是显眼的白发科里克看到后眉间皮肤便被推挤到一块。

村庄不大，除了这座山外四周都是森林，虽然因为这异常的发色极有可能是疾病引起的，科里克并不太想靠近那座村庄但放眼望去一片绿意，廖无人烟，除此之外暂时也别无处去，只能先戴起兜帽尽量不染上这种怪病。

“这就是戴斯雷特吗。”科里克将匕首收起，“卉笛，听过这个地方吗？”

“没有。”雅琪回答。

“这里周围还有其他村子吗？”

“不知道。”

小孩知道的也就这样了吧，科里克准备走进村中询问其他人。

“刚才的事忘了它，不准跟其他人说起。”

“我知道了。”

特里克回头看了眼这个话语里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小孩，总感觉瘆人，头发也是，还以为自己能够生存下来是运气好，现在看来不然。

来来回回搬运木材的人很多，但因这些人彼此之间没有谈话只有走路声和处理木材时发出的声音，这和科里克曾所在的卉笛大相径庭，这种过分安静的工作，让他喘不过气。

现在他们忙碌着搬运木材是正在建造住所，貌似因为某些原因，有人的住所被烧毁了，大火灼烧的痕迹还残留在未清理干净的周围地面。

科里克下意识的寻找不是白发的人，然而一路走去似乎这里并没有，无奈科里克只能朝一个路过的人询问这里的情况。

“这里是名叫戴斯雷特的村子吗。”

“嗯。”路人很快回答科里克。

“卉笛是在这里的哪个方向。”

“卉笛？没听过。”

卉笛可是座大城，在科里克的国家里被誉为商人的天堂，以及在商人之间有句话叫做没有到过卉笛的商人称不上真正的商人。卉笛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国家，卉笛附近一带的人无人不知这座贸易大城，如果要说是连卉笛都不知道，那要是在多么偏远的地方。

“那可是卉笛，真的没听过吗。”

“没有。”他的回答和小女孩一样没有表情，话语中也不带情感，完全看不出这是实话还是在说谎。

“打扰了。”

科里克继续向其他人打听卉笛的下落，然而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让科里克难以置信，他到底为什么会到达这个地方，这时，突然一句话从科里克脑海中闪过。

团长在闲聊中跟科里克说起过，东边的无底悬崖据说通往地狱，那里是上帝惩罚人们的地方，在很久以前曾有人们跟恶魔一样，连最根本的人性都丢弃了，对于这些人上帝剥去了他们的外皮，取出他们的情感，将他们抛弃到地狱。在那里，被夺去情感的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地狱的恶鬼每天都会来吞噬他们，但是失去情感的他们连对生的渴望都没有，更确切的应该说他们感觉不到。上帝不会让恶鬼一下将他们全部杀死，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杀掉一些人，就这样永远折磨下去，永无止境的惩罚，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时科里克认为这只是团长从哪听来的暗黑故事，然而如今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这么认为，这里可能就是那个地狱。

“难道……”科里克愈发慌乱，“不可能。”

这座村子里的人无人知道卉笛，科里克便寻找起去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这里附近的村子在哪，我想要去那边。”

科里克和刚才一样只收到摇头和不知的回答，无奈科里克只能靠自己，本想顺着道路先出去，结果因为这座村庄不与其他地方往来结果连道路都没有，科里克只能自己探索出去的路。

进入周围的森林，科里克试图穿过森林找到其他村庄或通往别处的道路，然而直到他感到疲惫，森林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周围只有森林吗。”

走了这么久连像样的路都没见到，恐怕这座村子在相当偏僻的地方。科里克不禁如此想到，于是停止前进准备原路折返，然而此时却听见森林里有依稀声响。

这时突然想到有可能是恶鬼科里克立刻躲进草丛拿出匕首摆好架势，然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突然动作变得不一样，只听见稀疏声剧烈起来对方动作很快，不知怎的周围的声音变得杂乱，突然一声声响出现在科里克背后，这让他大惊猛地转头准备迎击然而却不见踪影，直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石头，科里克才知道这是对方故意的，忽的科里克从背后再次感到气息，挥击匕首，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猛烈的金属碰撞声。

“什么！？”对方看到科里克感到震惊，并减小了力道准备收回手中的长剑。

而科里克看到对方的模样也感到惊讶，这是他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黑发男人，看对方的外表似乎有四十来岁了，拿着的剑是把好剑，穿着普通的服饰，但就其刚才的身手来看可能是皇家里的士兵，和卉笛里守护那些贵族的护卫有几分相似。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恶鬼，没事吧。”对方收回长剑到腰间，并伸手递向蹲伏在草丛中的科里克。

“没事。”科里克自己站了起来，对方收回手。

“这里很少会有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刚刚来到这里吗。”他悄悄打量了科里克一番，这种装扮，他一看便知，还有那种战斗的方式，但这早已与现在的他无关。

“我在找离开村子的路，你似乎是这里的人，附近的村庄在哪里，我想去那边。”

“看样子你到过戴斯雷特了。附近是有其他村子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路，那些商人肯定知道。”

“商人？”

“他们每周会来一次，你到时候问他们吧。”

“这周还有多久。”

“两天后。”

“你知道卉笛吗？我想去这个地方。”

他愣了一下，背过身走动着冷冷的说道。

“不知道。”他继续走动着，科里克跟了上去，“这里没有叫卉笛的这个地方。”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不愿再说下去的气氛，再问下去可能不太好，无奈，科里克只能跟着他走，又回到了村子里。

“这个村子的人的头发都是白色的，疾病吗。”

“要说是病也算是，更确切的说这是标志，尹芬娜人的标志。”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不过已经不奇怪了，毕竟这里根本不是卉笛。

“到我住处说吧。”他说道，走向一幢房屋。

推开门，将剑放到柜子上面，在旁边的木盆里洗了把手。

“坐吧。”科里克在木桌上坐下，他走到里屋倒了杯水给科里克，“看样子你是今天刚到这里的。简单说明一下吧，这里是没有叫卉笛这个地方的，也没有任何国家，最多就只有城市，规模也不大。”

“为什么。”

“我原本是在这里的城市里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从那边离开了，路上遇到些情况，一路到了这里后在这里住下了，来的路当时我也来不及记了。这里是尹芬娜，这里是，地狱。”

科里克睁大眼睛，仍然不愿相信。

“这里是地狱？”

“不相信吗。嘛，在这里倒是没有那种感觉。世界上一开始就被称为天堂或者地狱的地方，所有的天堂和地狱都是人为造成的。”

“地狱，难道那个地狱？这是这里的玩笑吗。”可以的话希望是笑话。

“笑话吗，慢慢的你就会理解的。”

科里克看他的表情也根本不像开玩笑。

“没有回去的方法吗，立刻。”

“没有。别说是立刻了，从没听过有人能从这里离开，从来没有。”

科里克一时不语，陷入沉思，这种反应很正常，他看了眼科里克站起身来，到一旁清理起放在柜台上的剑。

“在商人到来前你只能暂时在这里住下了，”他朝科里克说道，“但要说起住的地方……这里没有多余的房子，等会我去问问其他人，总有办法的。”

“我必须回到卉笛，不管用什么方法。”说完科里克便推开门离开了。

“喂，你要去哪，说了这里没有叫卉笛的地方了吧。”

说罢，叹了口气般，他继续擦拭起剑来。

科里克再一次进入森林，这次是和刚才相反的方向，他有必须立刻回去的理由，暗玫瑰遭到别人暗算，现在可能正遭受灭顶之灾，在这样重要的时期，以他的身份更是不能离开。

过了许久，拿剑的男人给所养的鸡准备饲料，这时看到科里克从森林里回来了，估计是筋疲力尽了吧。

“吃吗。”男人拿来一块干粮给科里克，科里克接过，“想去城市的话两天后去找那伙商人吧，不过再怎么找也不会有卉笛就是了，别想着回到艾伯格了，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再想下去也是没用的。尹芬娜是上帝惩罚罪人的地方，你也是，我也是，注定要在这里把罪孽洗净，我们能做的只有来世能活的好一点。”

“来世我可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回到那个叫做卉笛的城市。”

“基里。”科里克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女孩背上背着竹筐，里面装满鲜花，呼叫男人的名字。

“雅琪，回来了吗，这个放那边吧。鸡我喂过了，你去洗下手吃饭吧。”基里回头又对科里克说，“你也进去吃点吧，这里可没有餐馆和酒吧。”

三人进入房内，在桌子上坐下。

“我去问了下其他人，那间正在造的房子已经造的差不多了，暂时住两天也可以，等到商人来了你再问他们去城市的路吧。”

傍晚，科里克进入屋内，这是座徒有四壁与木屋架的半成品，虽然听说开工只有，但木匠的工艺不错，木板打磨的光滑有致。

人地生疏，科里克没有卸除装备，屋角坐下，借着月光查看匕首的刀锋有无缺口，顺便检查手铳是否完好，

漆压压的夜幕到来，科里克从那间基里说的房子中走出，这时也正巧看到基里拿着剑从屋子里出来。

“这个时间你要去做什么？”

“去村子周围逛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村子周围出现了恶鬼，之前还一直没有过。那个女孩的最后一个亲人，她的父亲就在几天前被杀死了，房子也被烧毁了，你现在所住的地方原本就是她的住处，在房子建好前她只能暂时住在我这里。”

“几天前？难道说她的父亲在今天她在后山埋的尸体里吗。”

“嗯。你怎么会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

“是吗。”

“你们让一个小孩来掩埋尸体吗？”科里克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我现在还不算是尹芬娜人，尹芬娜人的尸体还是尹芬娜人来掩埋好。和你看到的一样我的头发还不是白色的，这说明现在我还有情感，在尹芬娜人会慢慢的被剥去情感，不管是谁最后头发都会变得一片花白，这就是尹芬娜人的标志。不过会做这种事情的在尹芬娜中也只有雅琪，原因我也不知道，采花也好，处理尸体也好，来的商人们都叫她采花的掩尸人。这其中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虽说是夜晚，但并不太暗，夜幕繁星闪烁，科里克抬头仰望。

“地狱，还没有什么实感。”

基里也跟着抬头看了下。

“劝你不要一直盯着看，那个不是星星，那是永远被留在这里的人。”

“诶！？”那个美丽的光芒竟然不是星星科里克一惊。

“据说变成恶鬼的话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那个就是被杀死的恶鬼的灵魂，再也回不到艾伯格。”

“艾伯格。”

“这是我们对之前那个世界的称呼。”

“那么你要一起去吗，之前交锋的时候你也是一个好手，只是跟我的战斗方式不同，你是刺客吧。”

科里克不语，他暂时不想提及身份问题。

“我在那边曾经也是个有地位的人，你们这种眼神的家伙尽是想着来刺杀我这种身份的人，但是就算杀了一两个守将，国家的黑暗也不会消失，你们的行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在做无用功，真的想要改变的话，就进入国家里面吧，不从根基开始改变的话什么都是没用的，暗玫瑰。”

“你说什么！你知道暗玫瑰吗！？”

“嗯，知道。要说起在卉笛的暗杀者的话暗玫瑰就是最出名的了。你们对我的暗杀计划没有成功，之后通过被抓到的人进行拷打知道你们的方针，那个说到底只能满足你们自身。”

听到这科里克一下拔出匕首挥向基里，但被基里挡住。

“那你做到了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贩啃着其他人的血肉也无动于衷，你有什么资格。”

“我确实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最后我还是和你们一样，和你们这帮家伙合作了！”基里用力将剑压向科里克一挥，科里克后退基里继续追击，“既然是暗玫瑰的人应该知道你们在城里曾经有过一位内应你们的人，不过除了我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在我来到这里之后也不知暗玫瑰怎么样了，你是阿莱德锻炼出来的吗。”

通过几下的交锋，基里感觉这和那个人的战斗风格很相似。

“你和团长认识吗。”

“团长。”基里停止追击收起剑来，“那家伙竟然当了团长。嘛，不过也确实，他有这种实力。把帽子摘下来让我看一下你的脸。”

科里克摘下了帽子，透过天上的光芒，基里看到科里克的长相，一头杂乱并不鲜明的乌黑短发，尖挺的短鼻，长得还算俊俏，但和阿莱德并不像。

“你怎么知道我是暗玫瑰的。”

“你的装束和之前我知道的差不多。但是，你和阿莱德长的也不像，没想到阿莱德会锻炼其他人，你不是阿莱德的儿子吗。”

“不是，但也算是，我是阿莱德捡来的。”

“呵呵，大概是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被人贩拐走，团长袭击了他们。”

“说起来暗玫瑰里这种人不少，被阿莱德捡到算你运气好，那些被卖到城里的人的样子你也肯定看到过了。”基里说着突然停止了话题，“现在我要去巡逻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说完，基里朝暗中走去，科里克因睡意不足出来，在被这一折腾后便也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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