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还是地狱 1-4

“你说什么！”纳奥猛的一拍桌子，惊的酒馆里的人纷纷看向纳奥那一桌。

“最近侦查队探查到西边突然出现了很多恶鬼，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说不定会有大规模的暴动。”和纳奥同为商人的人再阐述一遍。

多雇佣了一些人，重新准备货物，纳奥等人再次来到戴斯雷特。

“来的正好，”基里看到纳奥等人到来说道，“有没有什么武器，最近恶鬼又变多了，我想给村民们也准备一些能防身的。”

“先别管这个了，你和那个家伙，快点离开这里吧，再过不久可能会有很多恶鬼朝这里过来。”吉次劝诫道。

“最近侦查队探查到西边突然出现了很多恶鬼，说是可能会发生大规模暴动，并且聚集的方向会向你们这边靠拢，趁现在快点到城里吧，我们也是趁真正暴动前最后出来一趟。”纳奥说道。

听到这些消息的基里一下愣住了，之后，他们再和科里克也说明了情况。

“那要让其他人也快点。”科里克准备去通知村民，却被纳奥拦住。

“没用的，尹芬娜的居民是不会离开他们的故乡的，不管发生什么，就算被恶鬼的火焰烧死。如果硬带他们离开的话，会自杀也说不定，而实际上也确实发生过这种事情。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说不定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不要多想了，快去避难吧，赶紧到城里，到了城里的话还算安全。”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里是尹芬娜，尹芬娜就是这样的。先把你自己的命保住吧。”吉次耐不住性子的说道。

“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

“劝你最好不要……”斯迪还没说完被基里打断。

“你就去试试吧，比起解释给你听还是实际尝试起来更快。”

片刻后，回来的科里克的表情表明他一无所获。

“我留在这里。”基里表明。

“你认真的吗？肯定会死的。”吉次激动的说道。

基里之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那头黑发已经开始渐渐泛白，吉次不再说话。

“我也留下来吧。”科里克说道。

纳奥等人如期离开，留下一些武器和去往城市的道路给他们。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觉得无所谓了吗。”基里说道。

“你要看着这里的人都去死吗。”

“在尹芬娜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就算再去一次你也救不了这里的人。”

这句话让科里克又想起十几年前在那洞窟的情景，那些望着自己离去而无法得救的其他孩子们。

“暗玫瑰的宗旨吗，还是你的？阿莱德选人不会错，但让我想不懂的是他怎么会把你的性格养成这样。你不适合暗玫瑰，这点你应该知道，是阿莱德放纵了吧。”

科里克知道，他不适合，留在暗玫瑰是他自己决定的，团长曾叫他离开。

“我做不到看着他们就这么去死，除非他们有自己的意愿，和你一样。”科里克说完离开。

尝试着去和那些失去情感的人交流，尝试着告诉他们生的意义，科里克用自己可怜的无力的话语尝试与他们的内心沟通，但落石甚至无法在冰面上留下痕迹，那是如此坚硬，上帝所铸造的坚冰将人们内心冻结再也泛不起波澜。

科里克无所进展回到住处后看到雅琪，基里说过这个村子只有雅琪会去掩埋尸体和采集鲜花，也许她的话会有所不同。

“不久会有很多恶鬼来这里，这里的人和武器肯定撑不下去，明天跟我去城里吧，那边比较安全。”

“不要。”

“为什么，因为这是你的故乡吗。”

“妈妈一直在这里，我也要一直在这里。”

和其他人单纯的摇头不同，她拥有理由，但她的母亲早已去世，她的父亲也在不久前被恶鬼杀死，活人因为死人而决定死去，司空见惯的场景如今在科里克看来却是如此悲伤。

第二天黎明前的朦胧时刻基里就跟一只来到村中的恶鬼发生战斗，虽然战斗很快结束，但烈火的声音将人们都唤醒了，这一天早早地就开始了，接下来的几天，战斗愈加频繁，恶鬼的暴动，渐渐逼近。

当有一次雅琪又将鲜花送给科里克和基里和其他村民时，科里克向雅琪问起了花朵的意义。

“这朵花是什么意思。”

雅琪第一次被人问及这种问题，张开口来，停顿半天后又闭上嘴巴。科里克忘了他们无法诉说，可能只是握着那朵花时，他们心中能朦胧感觉到些许。

“只是问问而已，不用回答也没事。”科里克低头打磨起因为战斗而有所损坏的匕首。

这次暴动的规模巨大，即使是城里的人们也胆战心惊，不管是士兵，商人，还是普通的居民，亦或是管理者，全部都在谈论着关于恶鬼暴动的事情。

“怎么样，那些家伙现在到哪里了。”管理者询问侦查兵的队长。

“现在还是城市西边远处的地方活动，没有要朝这里来的意思。”队长回答。

“希望能这样结束就好了。”

“但是西边一些尹芬娜人的村子陆续都被恶鬼摧毁了。”

“那些小村子不用管他，只要这座城没事就好。”

“是。”

“真的好吗，那边可是有很多人。”突然一位头发已白了大半的中年男子高层人员说道。

“你不会被夺走到只剩下同情心了吧，要是以前的你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忍不住发笑的。”

“……”男子皱了皱眉。

“没其他事的话就下去吧。”管理者对队长说道。

“是。”队长退下。

酒馆里。

“那家伙真是冥顽不灵，木鱼脑袋一个。”吉次猛地喝完一杯酒，拿着酒杯发愣。

“那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我们也没权利说三道四。”纳奥说道。

“那个时候都这么说了，也没办法。”斯迪克跟着说道。

纳奥拿起酒杯，跟吉次一样猛喝起来，一口气喝完一杯。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村里，科里克和来袭的大部队之前的一部分恶鬼抗争着，短短三天，就有七只来袭，匕首在战斗中损坏的比想象中严重。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在还没有接触大部队之前科里克和基里就会被恶鬼杀死，村民也会被恶鬼杀光。

中午时分，科里克来到河边清洗被恶鬼抓伤的部分，右手臂上一道深深的抓痕。

【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就回到你的故乡去吧。】突然他想起团长曾让他回去的话，回想了一会后继续清洗起伤口，虽想上点草药，但现在进入森林太过危险，结果只能用布稍微包扎一下伤口。

又过了一阵时间，因为恶鬼的频繁来袭，科里克开始使用弹药，基里也因为过于频繁的战斗得不到休息的身体开始渐渐无法与恶鬼单独抗衡，离村子被恶鬼吞噬的时候即将到来。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希望他们能活下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开始就是天堂或地狱的地方，所有的天堂和地狱都是人为造成的话，科里克希望这个天堂能够继续存在。

思绪万千中，科里克决定再次尝试说服他们去城里。

“去城里吧，恶鬼如果再来的话，你们都会死的，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房子和田地，这些所有都可以重建。”和上次一样科里克收到的只有摇头。

“去城里吧。”又是摇头。

“去城里吧。”摇头。

“去城里……”

科里克握紧双拳，能够斩杀恶鬼的他却无法拯救任何人，自己竟然是如此无力。

夜晚悄然降临，夜色再次笼罩戴斯雷特，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夜晚，带来了躁动与恐惧，不宁的气息席卷整座村庄，而能感受到的只有科里克和基里，所有这一切必须由他们两人承受。

稍微安静一下一直连日战斗的科里克立刻被唤入睡梦中，直至被一阵火光唤醒。

窗外突然一片火红，科里克猛然惊醒，只见村中的房屋正在燃烧，基里和村民纷纷在与恶鬼战斗，人数不多的村庄死伤者不断增加。

科里克极其后悔被梦魔挟持住的自己，装备好武器，科里克突然注意到，雅琪已不在房中，一想起上次雅琪的行动，科里克不禁冷汗直冒，猛地冲出门去。

刚出门就看到恶鬼，科里克迅速拔枪击毙，奔跑着装填弹药，跑到其他恶鬼入侵的地方，一头扎进与恶鬼的战斗中。

战斗愈发激烈，村民一个个死去，科里克和基里奋死和村民一起战斗，直到只剩下最后几人，科里克突然被身后的恶鬼突袭，背部被狠狠的爪了下，而当科里克转身杀死那只恶鬼时，又被其他恶鬼攻击，受到夹击的科里克好不容易快要突破，结果有一只恶鬼在科里克背后准备好了朝他喷吐火焰，当科里克注意到并转过身时，恶鬼口中鲜红炙热如岩浆般的火焰已蓄势待发，被恶鬼包围的他回避和抵挡都无法做到，唯有接受死亡这一事实。然而就在这时，雅琪突然从一旁拿着小刀刺入恶鬼身体，恶鬼怒吼起来，并将雅琪一掌拍到一边，这一机会让科里克得以从恶鬼的包围中摆脱，并趁机杀死那只准备攻击自己的恶鬼。

突围后看向雅琪，被恶鬼拍至地面的她感到疼痛但不知害怕的再次站起，明知要毁灭却依然选择战斗，这虽是高尚的行为却同时也是对生命的亵渎，身为尹芬娜人的他们，死去的毫无意义。

“今晚恐怕就是最后了。”基里穿着一身以前的盔甲，粗喘着气，紧紧握住手里如果这样便会开始颤抖的剑，科里克还未见他如此狼狈过，“你看，那边又有恶鬼过来了。”

科里克又将一发子弹打出，这一波恶鬼勉强挡住，但再次到来的恶鬼，仅凭他手里的短刃和双手便可数过的弹药，已再无力阻挡。

“你解脱了吗！”科里克朝基里喊道。

“嗯。”基里片刻后应道，“我在还没失去情感前，自己选择了死亡，这就足够了。”

新的一波恶鬼到来，基里立刻又投入战斗。死去的恶鬼燃烧着，夜晚被火光照的通亮，死去的村民静躺着，他们的脸上直至死亡也没有一丝恐惧，科里克看着这一切仿佛回到了当时的食人洞窟。

突然眼前一抹白色晃过，娇小的身影是他这几天熟悉的雅琪。

“雅琪！”科里克喊道，“过来和我一起对付这边的。”

科里克知道雅琪不会逃跑，于是对之撒谎让之帮忙，在雅琪跟去同科里克一起将一角的恶鬼杀死，恶鬼的包围出现一丝缺口之际，科里克立刻抱起雅琪以最快速度冲出村子。

战斗中，基里看到了这一幕。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房屋燃烧倒塌，烈火的霹雳声震天响，红焰的温度快让血管里的血液沸腾。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虽然是我个人的愿望，但是生命是人最为宝贵的东西，没有任何可以取代。”是的，不能因为死去的大人就让小孩也跟着陪葬，那样未免太过蛮横，太过自私自大。

科里克把枪击毙逃跑方向出现的恶鬼。

被科里克强行带走的雅琪，看着渐渐远离的燃烧着的到处都是尸体的村庄，幼小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困扰的眼神，她目前的使命本应是同恶鬼战斗，但是，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逃跑了。陆续被恶鬼杀害的村民，轰然倒塌的熊熊燃烧的房屋，雅琪对地狱中的地狱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却无力只有空气在掌间流动。

于消亡之际奔离，长年锻炼的强壮双腿像猛牛般撞开杂草灌木，开辟森林中道路，逃离身后那片火焰，带着无声村庄的最后一位由自己双手打造的最后的幸存者。

科里克带着雅琪进去森林，并顺着山路来到一处可以俯视村庄的高地，在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切，不管是遍地的尸体还是毁坏燃烧的房屋，恶鬼将所有人杀死，所有建筑摧毁，彻底让一个村庄归于虚无。

“这就是恶鬼的暴动吗，就算团长他们在恐怕也不可能守住。”燃烧的景象照应在科里克脸上，同时也印在雅琪眼中。

最后看了一小会，直到希望彻底破灭，恶鬼开始搜索剩下的可能存活下来的人类，科里克决定离开。

“走吧，你的故乡很遗憾已经……”科里克还没说完，突然被雅琪用小刀刺入腹部，并随后拔出。

被刺伤的科里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同时他也再次想起掉下悬崖前团长说的话以及来到尹芬娜后商人告诉他的话语。这个世界，有时候自己判断对他们有益的事情对他们自身而言可能是不必要甚至是多余的，困扰的。

“妈妈在那里，我要像他们一样，在那里死去，那里是我的一切，不要夺走它。”科里克在雅琪那无神的双眼中第一次看到感情，原来那真的是她自身的意愿。

松开捂着被雅琪刺伤的伤口的手，科里克用那沾满炙热血液抓住雅琪，颤巍巍的说道。

“人不是死而活着的。”科里克因为伤口无法半蹲着，一下跪倒在地，身体靠向身后的大树，“他们都说尹芬娜的居民是没有情感的，但看来也不全是，如果有镜子的话就能让你看到。”

科里克奋力地举起手来指着雅琪的眼睛。

“你看，你现在的眼睛，那就是他们说你失去的情感，这不是还有吗。”科里克下搭的双手抓住雅琪的细小手臂。

雅琪的内心竟为之一颤，他的双手是如此炽热，炽热到令不知炎热的雅琪甚至感到一丝温度。

紧握着刀的小手渐渐松开，刀具滑落至地，看来她不打算将科里克杀死了，虽然商人警告过科里克，但科里克远远没想到强行将尹芬娜人带离故乡甚至会让一个小孩拿起刀来杀人。

所幸，雅琪所刺中的部分并不是要害，且伤口不深，但出血并不少，如果放着不管肯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雅琪走进科里克身旁，虽然她又变得面无表情，但似乎是在担心，看着科里克被自己刺伤的地方。

撕下衣袖，科里克为自己做了紧急包扎，并将老团员送给自己的暗玫瑰的腰饰系到雅琪腰间。

“走吧，去城市里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了。但只要你还活着，他们的生命就没有浪费。”科里克靠着树站起身来，牵起雅琪的手踉跄着离开森林。

负伤前行，举步维艰，科里克向着纳奥给的地图所指的方向走去，不知多久，他们终于走出森林，科里克第一次看到村外的道路，这时已是黎明，正巧他碰到一个驾着马车正要前往他地的人，便搭个顺风车，但不料他并不是前往城市，无奈科里克只能中途下车。

“谢谢，送我们到这就行了。”科里克致谢道。

“没事。再往那个方向就到了。”驾车人挥动缰绳，离开时最后惊奇地看了眼科里克身旁所带的女孩，那纯白色的头发，毫无疑问是尹芬娜的居民，“尹芬娜的居民竟然会离开他们的所在地。”

因不断走动，科里克包扎好的伤口又进一步裂开来，鲜血拼命的挤过障碍往外跑，路迹被血迹替代，脸色越显苍白，最后终于连抓住雅琪的手的力量都不足扑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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