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局外的女人

“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视网膜前那两行刷白的大字格外的刺眼。

他鼻青脸肿的脸火辣辣地刺痛着神经。

面前的警察种种提问。

就好像一个犯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后被单独提审时的情形。

“报出你监护人的名字?”

“……”

沉默。

“你难道连你自己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

依旧是沉默。

“那爷爷奶奶的名字总归知道吧?”

良久，修一才缓缓开口……

“恩吉斯·威廉·冯·贝克曼——我爷爷的名字。”

“你父亲一方是外国人?”

“为什么……”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坐着的警察，“明明打了人是那群小混混却抓了我们。”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长久以来的审问犯人，使他养成了处乱不惊、面不改色的本事。

见他依然不说话，审问的警察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眼前扣着手拷的阴柔少年。

“警方可是有充分地证据证明是你们三人在打架斗殴。”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答我的问题，等着家人来保释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自负。

就好像在对修一说：所有证据在手，只要你们承认犯罪，我们就对你们从轻发落，不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母亲的律师团可是被称为美国西海岸五流氓之一，小心别被她倒打一耙哦，警官先生。”

修一他说的随意之极，好似自己不是被审问，而是他在警局审问警察一般。

那背后设局的人真要是逼急了他。

修一可不介意把手中最后的股份主动交给絮珏来换取她的帮助。

3350万美元能让美式橄榄球运动员辛普森杀害前妻从铁证如山到无罪释放。

那么修一他同样也能证明这个道理：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警察呵呵一笑，缓缓挥手，冷声道："从教室视频监控到受害人亲自指认，哪一点不能证明你们的罪行?三个初三学生在教室里肆意殴打他人!"

“……”

他原本以为美国的司法系统就是个民粹笑话，现在修一才知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黑暗总是会在光明中隙生，橡胶跑道下压着的骸骨也永远不会少。

他没有任何表情，还是用着从讯问一开始时的那种语调，礼貌地有些异常。

“你耳朵里戴着的蓝牙耳机是在和谁交流吧?我说的对吗？提线木偶先生。”

警察心中一惊，看向修一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他的嘴巴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良久才沉声道：“你是打算在警局里多待几天吗。”

……

“哟，华陵你也来了呀。”修一叹了口气，栏杆门一开又一闭间，警察们像是赶鸭子似的驱赶着秃头、黑脸的大块头进来。

华陵之前把舌头咬到了，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叽里咕噜和警察义正言辞的理论了半小时，就在他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恼怒得快要一头撞死在警局里时，一个资深老警察一拍脑袋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对着他感动的目光，以无证黑人非法偷渡之名把他拘留了。

这下好了，和自家大舅子一起蹲在拘留室的墙角，他都感动得快要哭了。

修一倒是无所谓的坐在拘留室的床上，保持着侧身倚墙的姿势，若有所思地思考着那本县志上记载的东西。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水管滴水声。

华陵一直盯着栏杆门发呆，当他看见看清眼前这个正朝他走来熟悉的脸庞时，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情绪里。

修一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不远处，被两个警察像是压送着走来的班长。

此时她低着头，几丝刘海半掩在阳光的阴影里，脸上的表情在朦胧中看得不真切，可是那双如夜色般黝黑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些许愁恼。

“看来这次连政委也缴械投降了呢。”修一摇头叹息。

班长径直走到了床檐边坐了下来。

两人坐得非常近。

这样近的距离。

让他能清晰地闻到班长那被圈子蓝色的发带卷珠据于脑后乌黑的长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修一愣神间。

班长忽地伸出手，触向修一的额头，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在自己额头贴上了一个邦迪。

“偶尔也要心疼心疼自己的身体，你看看额头的伤口又流血了。”

他的神情有几丝恍然如梦的错愕。

“谢谢。”

也许这一声谢谢是他有史以来对女生说过最真诚的话。

警察局的拘室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天空倒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铁栏杆门外亮出青白色的灯光。

铁栅外走来张飞的身影，他骂骂咧咧的嗓音，打破了这仿佛塞满了铅块，沉重得抬不起头来的气氛。

看到修一不仅挨了顿毒打满脸淤青，还跟个犯人一样铐上了手铐，张飞的脸色立马变了，都是一顿对着几个赔笑的警察发难。

“你这小子怎么搞得?脸都青成这副鬼样子。”

“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先回出租屋了。”

“喂!你小子等等!你到得罪什么人?知道我打通多少关系才帮你们弄出去的吗？”

修一直接无视了一旁持续发牢骚的张飞，抬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在他眼里却像是死刑犯即将奔赴刑场的号声。

没有人知道他这样火急火燎地是为了什么，只是匆匆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连招呼都没和他们打一声，直接奔向出租房。

刚想拿出钥匙开门时他停住了。

透过门的缝隙可以看见出租屋内透出来的灯光。

他缓缓趴下。

让视线与门缝保持分平行。

他看见一双苍白脚踝正对着他的眼睛。

倏然间门里似乎传来微弱的喘息声，那声音仿佛是有人贴在门上在呼吸，极其的近却又微弱，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

就在他皱眉之际。

屋内微弱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门把手转动时发出地“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整个人都在颤动。

是一个微笑着的女人。

她虚假的笑容，破纸糊上去的，都快要掉下来了。

一股恶寒扑鼻而来。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他愣了一下。

一粒粒小颗粒被推送着在他舌尖发出“嘶嘶嘶”般炸裂的声音。

很快他彻底反应了过来，这怕是肌肉松弛剂之类的药品。

但那已经太迟了，他瞳孔已经开始渐渐放大，全身的上下都不听使唤地颤动起来。

“只要服用一点量的肌肉松弛剂就可以做到全身麻痹，唯独大脑保持清醒的地步…”

声音是那么甜腻仿佛是情侣之间的呢喃爱语。

只是这甜甜的声音在修一的耳朵里自动转变成了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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