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wheel

怡人的夜晚很适合出门购物，痛痛快快的在月底把预算花光也是退休生活的关键一环。虽然我常念叨贝利尔不够自律，不过花自己的钱总不需要太多顾虑。

这倒算不上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单纯是我看他不爽而已。

最近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了正轨，偶尔也愿意去尝试新鲜的事物。就比如习惯了在网上购物等待送货上门的我，现在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在超市卖场里挑挑拣拣。从负到零的过程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困难，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我就心满意足。

一不留神就容易想这想那，这可是要不得的坏习惯。我拍了怕脸颊让自己更注重于冷藏柜的商品，比起通过网页上的评价来分析是否需要购买，亲眼所见的实物更让人觉得不知所措，虽然也有请店员帮忙来介绍商品的选项存在，不过在这家店就先免了吧。

即使身处不同的国家也能看到熟悉的品牌，标着Straus商标的牛奶被路过的店员嫌弃地丢到折价出售的区域里去，异国他乡难遇伯乐的命运实在让人惋惜，不过能遇到我也就到此为止了。

“妈妈！那个大姐姐的头发是金色的耶。”

充满稚气的声音从附近传来，没有恶意的话语却让我心头一颤。跟在年轻女性后面的小男孩用手指着我在一旁嘻嘻哈哈，比我年纪稍长，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母亲轻言细语地劝他快点给我道歉。

“随便评论别人可是不礼貌的哦。”

我对关于自己的发色的评论很是敏感，甚至说是应激反应也不为过。尽管我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柔和，但听上去依然像是咬着牙才说出口来，配上我可能有点凶恶的眼神，感觉这孩子都快哭出来了。

“真是对不住，我家的孩子太没礼貌了。”

年轻的母亲似乎拗不过躲在她身后的小孩，脸上的淡妆因为额头滴下的汗珠而开始变花。还好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其他人来到附近，如果被人看到简直就像是我在欺负这对母子一样，这样的情况应当尽可能避免才是。

“没关系的，不如说我已经习惯了才对。”

我想快点摆脱这一窘境离开，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萌生了好奇之心。

“小姐是外国人吗？”

她看到我的脸时流露出一股不可思议，说起来林檎她们轻松接受了我是外国人的设定，不过初次看到我的面孔的人果然还是会心生疑惑的吧。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不过我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这头金发也是我在国外时自己染的，当初因为发色的缘故和别的孩子起争端，索性就把颜色变得和大家一样了。虽然这么做没能带来实质性的改变，不过因为妈妈很喜欢也就一直染了下去。顺便一提，我可没有带美瞳。”

为了缓解气氛我俏皮的眨了眨眼，被铺面而来的信息量压垮的年轻母亲也渐渐回过了神。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我们的不对，添麻烦了还请原谅。”

她刚刚抬起的头再次低了下去，总觉得她已经熟悉了重复这一动作。，我感到有些不悦

“我没有做过母亲，所以不清楚这方面所带来的压力。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明白的，因为这种小事而在孩子面前示弱绝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家长的行动无疑会影响到他们的成长，而你们的家庭构成无疑缺乏一个强势的人存在。”

“欸？您是指什么呢。”

她佯装糊涂的想蒙混过关，越是刻意掩饰自己的弱点，就越是会暴露在人前。

“单亲妈妈的日子并不好过吧，两个人的压力都得汇聚到一个人身上，不想惹事而忍气吞声也是个选择，但如果不强硬点的话想必会处处碰壁吧。这是我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如果是在下班后回家带孩子出门自然有时间换下不适合搬东西的高跟鞋顺便卸妆，这意味你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里而带着他去上班。从购物车里并没有必需品以外的东西，想必生活也比较拮据，如果上述的话有错误我愿意道歉，不过看你的反应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不留情面的说出了上面的话，我注视着笑颜构筑的面具从她脸上慢慢剥离。每当遇到能分析对方生活状况的时候，大脑就不自主的开始运转，本来只是想委婉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当着孩子的面再度伤害了他的母亲。所谓祸从口出，我由衷的感到后悔。

“大姐姐是坏人，不准欺负我妈妈！”

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孩子突然窜出来拦在我们之间，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着一股魄力，我居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责任感。

“抱歉，是我不对。”

立场翻转，现在是该轮到我低下头好好认错。也多亏了他才没能让矛盾激化，真是可笑，我察言观色的能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小孩。

“感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她拉着孩子的手决定离我远点，可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叫住她。

“请问，你们是想来买牛奶对吧。”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果然还是太贵了。”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愿与我对视。

“被看穿了也没必要掩饰下去，光是买这点东西就要花掉一大笔钱，已经没有考虑其他的余力了。”

“所以说，要不要试试买这家的东西。”

我在角落的冷柜中进行翻找，忍痛把之前找到的宝贝递到她面前。虽然已经在超市里躺了很久，但离保质期到还有不少时间，能够上架出售总归没有问题。

“这个，价格方面是没问题啦，不过放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

“这家公司的杀菌法在全球都是首屈一指，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进口产品的价格虽高，不过几近折扣后倒也可以接受，若是给她造成了负担可就本末倒置了。

“是吗，尝试一下也不坏。”

她释然地接受了我的好意，友善的笑容快让我喘不过气来，当最后一瓶牛奶被放进购物车里时，心中莫名的有种绞痛。

早知道就先拿走几瓶好了，我可不是那么慷慨的人。

“小气鬼。”

“当心我揍你哦，小鬼。”

尴尬地笑着的母亲拉着还在对我做鬼脸的孩子渐渐远去，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话总觉得是多管闲事，但只是放着不管实在让人过意不去。究竟是好是坏我也说不上来，但目所能及就不该坐视不理。

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我把还看的过去的商品一股脑塞进购物车里。但一想到数量太多或许会给收银工作带来麻烦，又把刚加进来的那部分放回了少许。当有人还在为如何生活下去而苦恼的时候，我却在担心拿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世界在某些地方并不公平，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催促着消费者赶快离开的广播在商场的各处响起，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候的到来。

哼着从街边听来的不知名小曲，我推动着购物车向收银台的方向走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三号。

我将快堆成一座小山的商品一件一件的放了上去，忙碌了一天的收银员打着哈欠扫描商品上的代码，一丝不苟的敲打着键盘上的数字。

“算上这些一共是——爱伦坡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身穿蓝白色的制服的林檎显露出意外的表情，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多花点钱也算是值得。

“本来是想骑车接你回去的，可这么多东西放在车上也太危险了….”

林檎下班后，我推着自行车垂头丧气的丧气地走在街边，计划因为我的无节制而泡了汤，自怨自艾也是无可奈何。

“不要紧，就当是售后服务好了。”

林檎的右手上挂着一快要垂到地面的大型塑料袋，我的罪恶感又加深了一分。

“特意来接我回去还是挺开心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为了顾及到我的心情，她特地为此加以补充，可这我反而显得我像个笨蛋似的。

“也不是特地为了你而来的，可别会错意了。”

为什么我要说这句古怪的话啊！林檎噗嗤一声笑了声，明明是有正经台词要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两天不是有什么古怪的传闻吗，据说在夜晚的深巷里的经常传出诡异的笑声。”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拉我进的那个论坛最近有在讨论这方面的传闻哦，版本很多，一个比一个离谱。”

“不过，传闻始终是传闻吧，假的永远成不了真，比起这个我还是希望工资能高一点啊。”

她有些苦闷的仰天长叹，甚至不禁让我怀疑怪谈的起源是下班回来的林檎。

“觉得辛苦的话，换份工作不就好了。”

“我也说上来，可一旦无所事事就会感到一种无法弥补的空虚。简直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一部分那样痛苦，但忙碌起来的时候也就没空去思考这方面的事，虽然痛苦还在，但注意力却因此而转移。”

就由我来填补你心中的空虚如何？这样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我喜欢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工作的她，而现在的林檎却让我心如刀割，而她缺少的那样东西的正体，却因为我的自私而无法说出。

不久便能到家，也没工夫容我胡思乱想。说起来贝利尔从岛上回来后声称要努力钻研如何做菜，本以为是三分钟热度，不过最近也开始步入正轨，晚餐时也多了点盼头。

“爱伦坡，我们现在是不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为啥？”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目击了贝利尔拖着某个女生回家的瞬间。

这可是犯罪啊，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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