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愚笨之人的努力（4）

像是天空中的水库突兀的被某个不开眼的家伙炸开了阀门，积蓄了几天的雨水轰隆轰隆地倒灌了下来，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滴打在地面上，水花如炮弹般散开，宛如在水面上飘过的石子般溅起片片涟漪。

过于密集的雨水甚至阻碍了视野，训练场上白茫茫一片，只要超出五米之外就再也看不清外人的样貌。这样的情况下教师也顾不得爱丽丝了，急忙大声呼喊着剩下学生的名字，想要把这群落汤鸡带回教室。其实用魔法来做的话这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可惜的是老师自身的魔力水平着实不咋地，那传播出去的声音三份靠的是魔法，剩下七分都是嗓子。

学生们不傻，在这样的下雨天每个人意识到了这不是跟小说里的主角们一样面对自然之威感悟魔法奥义的好机会，在这样的暴雨下他们只会变成落汤鸡，还是感冒发烧流鼻涕的那种。大多数人在下雨的那一刻就一溜烟跑进了教室，不多时之后，这片训练场就变得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与雷霆在不停发出怒吼的声音，在尽情的宣泄着愤怒与悲哀。

奥德里奇没有回教室避雨。倘若要是有人在他身边的话便会惊奇的发现奥德里奇的身边环绕着淡淡的光辉，雨水在碰到这些光辉的时候便会宛如遇到了屏障般流走。所以哪怕四周狂风暴雨，少年却连头发都没有湿。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他本不该叹气的。毕竟爱丽丝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希望，这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就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有梦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成功是需要诸多条件的，天赋，能力，运气，技巧，想要成功所需要的条件如此之多，就连那些常人眼里的幸运儿也不一定能取得成功。在这个就连幻想小说里主角的爹妈都会被设定上各种隐藏背景，主角少说开上三五个外挂的世界里，靠着自己努力就能成功的主角基本为零。更何况爱丽丝连最基本的努力都没有付出过，要知道这可是作为主角的基本设定。

女孩的失败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就连正义这种向来站在少数人身边的家伙也没有站在爱丽丝身边。

如果一个人能够不付出任何的努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取得成功，那岂不是对那些认真努力的人最大的亵渎？

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叹气，而且是非常想叹气的那种叹息，简直就像是要把几十年的叹气都挪到了这里一样，

按理来说他和这个女孩认识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就算说是一见钟情都显得有点仓促，而恶魔和人类又是相互对立的生物，按理来说看着一个人类陷入绝望他理应高兴才对。

但是看着女孩那在雨中奔跑的背影他不知为何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拦，在魔力的作用下这漫天的雨水明明只是在他身上划过，却不知为何又像是滴答在他的心里一样，很冷很死寂，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很古怪的，他迈起了步伐，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总觉得站在原地压抑的让人烦躁不已，他走过这座古老的校园，穿过一道道被雨水打的像是要凋零的鲜花走廊，穿过一座座风格古朴的建筑，走着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突兀的，他停下了脚步。

“竟然来到这里了吗...”

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恍若教堂般的古朴建筑，而在角落当中，爱丽丝静静的坐着。

此刻的女孩虽眼角通红，但泪水已干，没有哭泣，亦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看向手中的纸张——那正是奥德里奇写给女孩的禁咒魔法。

突兀的，奥德里奇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这股既视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和这个女孩出生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出身，面对的是不一样的人生，要闯过的是各不相同的难题。

但即使如此，他也和眼前的女孩有着相同的地方。

他们都曾弱小过，他们都曾天真过，他们都曾懈怠过、然后懊悔过。

回想起来当初母亲教给他各种知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明明母亲语重心长的诉说着这些知识对于他的珍贵，但是他却只想看着山谷当中的那簇鲜花缓缓开放，毫无斗志。他依稀记得自己因为偷懒不想完成作业便悄悄假装生病，他依稀记得自己总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下课时间在林间玩耍，他更是记得为了逃课他穿过那长长的荆棘丛林，追逐身后的母亲累的前喘吁吁，满脸怒意。

但终于有一天他以为那将永远维持下去的日常突兀的结束了，噩梦来的如此之快，弱小的他在面对死亡的阴影之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他只能在那个狭窄的黑屋里孤独的懊悔着，要是自己当初努力一点的话就好了。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努力一些，能够早一点察觉到那些事情，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面前的女孩在面对绝望之时选择了祈求，而当初那个孤独而又无力的自己，做出的还不是一样的事情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确实。

如果一个人能够不付出任何的努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取得成功，那毫无疑问是对那些认真努力的人最大的亵渎。

这是世间常理，也是正义。

但是，以这样寂寞的结果为结尾的故事，一点也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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