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熟悉的离别

这座贫民窟唯一的优点也许就是这里的人很少，找起来并不是很困难。不过，要找到昨天的那个女孩子，依然花了我半个小时。

这是一间根本称不上是建筑的破败房屋，家徒四壁，半损的天花板。不过这样的场景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内心并没有特别的触动。

我要找的人现在正跪在床边，身上是和昨天一样的破烂衣服，所以肯定没有弄错。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十分虚弱的少年，尽管眼睛半眯着，但当我推开门时，他便缓缓地扭过头来了。与他相反，那个女孩子则依然趴在那里，好像很累的样子。

“请……请问……您……找谁？”少年睁开了眼睛，很费力地向我询问。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猛地咳嗽了一下。这下倒是把那个女孩子惊醒了。

“多恩，怎么了？又咳嗽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女孩近乎颤抖地问道。

“姐……那边……”

女孩子终于意识到了我，第一次将她的脸庞朝向了我。

“你是……啊！”

女孩一下子就认出了我，既然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么惊讶，看来犯人的确就是她了。

“可以，到外面说吗？”女孩搓着大拇指向我问道。我自然识趣地点头。

女孩轻轻地把门带上后，再次向我露出了脸。这次因为距离很近，她的样貌倒是看得清楚了许多。齐肩的黑色短发沾了不少灰尘，瘦弱的脸颊，几乎有点病态的白色皮肤，唯一让人惊讶的倒是那双似乎十分坚定的褐色眼睛。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孩不停地咬着嘴唇，很是紧张。

“那个男孩，怎么样了？”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嗯？我弟弟吗？他，状况不是很好，虽然昨晚吃了药，不过好像没有好转的样子。”

“这样啊。”

我过于清淡的语气似乎让她有点生气了，她的表情变得急躁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啊？过来这里要干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刚刚辞职的打工的而已，来这里本来也只是看看能不能拿回我不小心丢掉的钱包罢了。不过看样子，我的钱已经变成被吃完的药了吧。还真是头疼啊！”

女孩明白了我的意思，缓缓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请，请给我一点时间。”

“那还是算了吧。你的这种生活状况，我不指望能从你这儿拿到钱。有那个时间的话，还不如我自己赚钱来得快。所以——”

我的话被屋里面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女孩被一下子刺激到了，立刻跑进了屋里。我也只好跟着她回到男孩那里。

“多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女孩急切地问着被她称为“弟弟”的男孩。她握着男孩的手，自己的双手却也不停地颤抖着。

“姐，对……不起，我……好像……有点累了……”激烈的咳嗽声让女孩开始感到害怕了，她拼命地摇着头。“不要……这样……我和……爸爸妈妈……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所以，请……好好……活下去……”

意料之中，男孩大概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对着女孩挤出了一点笑容，便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啊！多恩，不要这样！你在骗我对吧，你只是睡着了对吧！你没有骗姐姐对吧！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女孩紧紧地抓着已经失去气息的男孩的手，哭泣着喊着。尽管已经见多了亲人生死离别的场景，但是现在眼前的这幕却还是让我想起了我内心中一直无法忘记的那个画面。眼前这个女孩和那时的我，为什么这么相似呢？

我走近床，右手搭在女孩的肩上，想安慰她一下。但是，当女孩转过头来，那双眼睛再次直视我时，我的最后一点坚守终于崩塌了。

那双眼睛，尽管因为泪水显得发亮，但是瞳孔的深处，却没有一点生的气息。没错，和那时的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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