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年

时光荏荏，光阴似箭。

时间一晃就是足足三年，灵魂状态的二人既不用吃饭喝水，也不用睡觉休息，打到了顶层就再来一遍，打通一座塔就继续挑战下一座，除了有最高限制的绝望之塔每天只允许前进一层，其他的巨塔，只有当冽风又在某层败北的时候，两人才停下来钻研战术与练习技巧，只有更换枷锁之时两人才会离开峡谷。

“只有懂得生命意义的人才能来此”

第一年里，这句话不停地出现在天青的大脑里，和冽风相处了三年里，他终于逐渐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无法进如这里。

出发那天冽风的一句“师傅”为何久久无法忘却，为何那时让自己如此喜悦，如今他一切都想明白了。自己流浪几乎半生，每日享受于吃喝玩乐，竟然从未体验过人间的温情，竟然从未去羡慕过天文和雪柔那样恩爱，竟从未想过去真心爱一个人。

原来自己从未触碰到的‘剑神’领域，就是因为自己心中从未有过“爱”的支持、“爱”的鼓励，所以自己从成为剑圣的那时候起，就再也没进步过一丝一毫，这仅仅对于刀剑的热爱，已经远远无法让自己继续“奋进”。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看着一个人心里会暖洋洋的，那个曾经让自己十分烦气的小鬼，居然让自己忽然幻想起了娶妻生子的生活，居然让自己猛然间想起天文就羡慕不已，居然让自己想要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

“大叔！怎么又开始发呆了？”

“我没发呆啊。”

身高足足长了一头的冽风声音也失去了稚气，脸庞变得像每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一样成熟起来，他无奈地说：“还说没有。”

虽然极大部分时间都在峡谷里没有吃任何东西，身体却健康地成长着，这亡者峡谷不愧是所有勇士都向往的地方，十五岁那时的双臂，虽然有了肌肉线条但是依旧纤细无力，如今在这拼命忘我的训练中，双臂的肌肉已经超过每一个十八岁的剑魂。浑身上下甚至比格斗家的身体还要结实，如同一位顶级雕塑家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线条都废寝忘食地精心雕琢。

“大叔，你忘了今天我们得离开了？”

“没有啊，只是昨天终于击败了那绝望之塔四十九层的人，你就不想看看第五十层是什么样的人吗？”

冽风摇了摇头：“唉，算了吧，前年没赶上诺言的比赛，答应她去年一定去，没想到去年也……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赶上。”

“对啊，说不定人家没能拿到冠军就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放她鸽子，伤了人家的心。”

冽风脸忽然红了起来：“怎……怎么可能……唉……都怪这绝望之塔的强者总是让我不甘心。”

“那这第五十层今天就算了吧，省得你败了又不想走了。”

“冽风要走了吗？”

一阵凄厉的声音传来。

冽风转身看去，是死神来了。

“是啊，又是一年没有回家看看了。”

“天空之城又开始躁动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你能找到有关巴卡尔的东西。”

冽风点了点头，死神三年前便告诉了他，这鬼手就是巴卡尔死时留下的诅咒，从那时起冽风便有了调查巴卡尔的想法，既然是巴尔卡下的诅咒，那他一定有解除诅咒的方法，这样一来就真正地能帮鬼剑士摆脱命运了。

“谢谢你了死神，再见了。”

死神化为虚影消失了，冽风转过身来便示意天青一起离开。踏出死亡之塔的那一刻，天青忽然愣住了，密密麻麻的立棺中，那千万张面孔里，一扫而过的瞬间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大叔怎么了？”

“没……”天青眯着眼睛拼命地在那些人脸上扫过，找不到了自己刚看到的人：“没什么，可能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冽风摊了摊肩膀继续和他往门口走去。

经过几天的路程，时隔一年，两人终于又踏进了赫顿玛尔北门。

“啊，这里依然没什么变化啊。”

“没变化才好呢，上次变化的时候你小子不是连命都送了一次吗。”

“哦，你说大魔法阵的事啊，不知道赛丽亚怎么样了，我们先去旅店吧。”

说着两人向赫顿玛尔的旅店走去。

“你好，一共是两千金币。”

赛丽亚微笑着收了那人的金币，一转眼看到了冽风，便开心地立刻从柜台走了出来。

“阿风！你回来了！”

“是啊，赛丽亚还是这么漂亮啊！”

“嘿嘿，那肯定啊，阿风你又壮了不少啊。”

“有吗？我自己没感觉到啊，哈哈。”

“爷爷他们还好吗？”

“嗯！三个月前爷爷和阿默来过一次，上周澈也回来看了我一次，只有……”赛丽亚说着阴沉了下来：“只有阿战还是没有回来过。”

冽风微微苦笑了一下：“阿战可能真的事情比较多，怎么样，你快多说说阿默和阿澈到底怎么样了。”

“嘿嘿，你是不知道，阿默已经能开暗天波动眼了。”

“哈哈，这么厉害啊。”

天青也有些惊讶：“哦？十八岁就能开眼？”

“是啊天青叔，听爷爷说他很晚才开的眼，没想到阿默这么厉害。”

“那阿澈怎么样了？”

赛丽亚似乎有一丝不开心：“他也挺好的。”

“嗯？你这是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就是身边多了一个叫萨亚的女人……呃……女鬼，长得非常漂亮天天粘在他身边，哼，胸还特别大。”

“呃……没事赛丽亚，阿澈怎么会对其他女人动心。”

听到她这样说让天青有些不解：“你说的可是第四鬼神‘冰霜之萨亚’？”

赛丽亚点了点头：“是啊，那个古代的公主什么的。”

“这就奇怪了，我听很多人说萨亚是一个面目憎恶、瘦骨嶙峋、甚至分辨不出男女的冰鬼，怎么……”

“哦？我也不知道啊，他唤出她给我看，就是我说的那样啊。”

“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好了别说这个女鬼了，赛丽亚啊，武斗大赛还没结束吧，诺言淘汰了没啊！”

“哎呀，差点都把这事都忘了。”赛丽亚又上前靠了一步：“给你讲啊，今天是她离冠军最近的一次，上周击败了西海岸什么什么的女散打，明天就是要和那叫的什么的决赛了，你要敢迟到……”

“我这边不是赶回来了吗，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啊。”

“最近在学习东西，可没精力再去记那些阿猫阿狗。”

“那我怎么办啊，要现在去吗？”

“不要去，听雨柔说他们比赛前的一天都要好好冥想，你去了万一打扰她怎么办，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

冽风看了一眼正在笑眯眯的天青：“好吧，我听你的。”

两人找了个房间，冽风在软绵绵的床上坐了坐：“真不敢想象，咱两又是一年没睡过觉了。”

“是啊，没想到一晃三年都过去了，今天没事，要回家看看吗。”

“不回了吧，爷爷又没在家，万一明天赶不回来。”

“那本《逆转未来的防具》看完了没啊。”

“完了，我现在就像要一套‘天域’试试。”

“哈哈，你想的还很美。”

“唉，好无聊啊，我下去看赛丽亚那有没有好看的书。”

说罢冽风便又下了楼，赛丽亚那只有关于历史的书，自己便出了门寻找书店，三年了，除了两次火急火燎赶回来看诺言，真的没有在好好逛街，想想诺言假装不生气的样子自己就心痛，只不过这三年取得的成果，可是别的剑士十年都没有的，也算是对得起她，对得起自己了。

他找到了一家书店，一进门便有一个孩子拿着木剑冲了过来。

“啊！吃我一剑！”

冽风连忙一手抓住了那孩子的木剑。

“又在调皮了维多！”那人母亲呵斥了一句自己的孩子，便赶紧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冽风：“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这么调皮。”

“没事没事。”

谁知那孩子还是没有听话，看向了冽风的疾影手：“哼，没想到是当今第一剑魂‘九天剑仙’，我‘苍天霸血’今天就要与你一决雌雄！！！”

“够了维多！！”

他父亲出来一把提起了那孩子，远离了冽风，惹得冽风哈哈大笑。

他母亲无奈地叹了叹气：“小孩子书看多了也不是件好事啊。”

冽风猛然发现书店老板是那样眼熟，再想了一下居然是凌战出事那天的那家人，可是，他的母亲不是……

“大哥可是三年前和德洛斯卫兵搏斗的那人？”

那人皱了皱眉头看着冽风，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你是？”

冽风掏出天行者，嗖的一声点亮。那人瞬间眉开眼笑又惊又喜起来：“原来是你啊。”

“看来大哥后来没有被找麻烦？”

“是啊，总司令大人替我主持了公道。”

“总司令……”

“对了，那小子现在还好吗？”

冽风摇了摇头：“不知道啊，那天事后第二天他就离开了赫顿玛尔。”

那大哥失落地低下了头：“唉，自古英雄出少年，那天要不是他……”

“话说回来，大姐那天不是被……”

“那天多亏来了一个圣职者，咏唱了足足一小时，这才不可思议地救活了她。”

“这样啊。”冽风忽然想起了海希，也不知道这几年他去了哪里。

这时那调皮的小孩又来了。

“大哥哥！教我如何成为狂战士吧！我也要当小英雄！”

冽风挥了挥疾影手：“可是我是剑魂啊。”

“没关系，你教我剑术也行啊！”

“等你再长大点吧。”

“哼！不教就不教，我自己学！”

“唉这孩子。”那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多少遍了，你连鬼手都没有怎么成为狂战士。”

冽风买完了书本，走出了那家有趣的书店，没想到那家人如今如此幸福地继续活着，凌战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

刚出门那身看一眼就不可能会忘记的黄金战甲又出现在了冽风面前。

冽风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大叔。”

弗里德汉姆也微微一笑：“又是一年多了啊，快让我瞧瞧你进步了多少。”

两人随意切磋了三两招便罢了手，坐在了那片小广场边聊了起来。

“天青叔这两年常念叨着你，‘弗里德汉姆到底在想着什么’‘弗里德汉姆为什么背叛了赫顿玛尔’”

“你觉得我是背叛了赫顿玛尔吗？”

“虽然你确实当了德洛斯驻军的总司令，可……”冽风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会真的……你带来了这群疯狗，你又比谁都讨厌他们……你这样温柔，又帮了那么多人……”

“是啊。”

“可……你又为什么……”

“阿风啊，一个人如果只待在温柔乡，那他一辈子就会不思进取，受过伤的人才明白，只有反抗才能使自己变强。没体会过痛苦的人怎么会知道真正的和平，没体会过不公的人就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正义。我一直喜欢你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在反抗着同样的事情，我们在为同一个人痛苦着。”

“你是说冽痕吗？”

“无情的旧帝国当权者，高傲地无视着所有的人，为了眼前蝇头小利便会草菅人命。他们把平民当蝼蚁一样利用，把鬼剑士当野兽一样圈养起来，欣赏着他们互相残杀，终于出现了一个伟大的人给鬼剑士带来了希望，只是那希望之火还未熊熊燃烧便熄灭。冽痕的死，竟没有改变任何东西。那天我便发誓，帝国一定要付出代价，不是更换独裁者，而是彻底毁灭。”

“你那时候只有一个人吗？”

“没错，冽痕的死让白狼所有的人都感到惋惜，但是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做点什么？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天青，他却认为已经和平了就不要再打破和平了，冽痕不会想要这样的，他根本就不了解你父亲，即便是只有一人他也会反抗到底，即便是不可能成功也要拔剑一战。我知道有一个办法‘用恶魔来击败恶魔’。”

“所以你才加入了德洛斯军队？”

“没错，没人比我更了解赫顿玛尔，没人比我更了解玛尔帝国，我所需要的，不过是一支军队。无论用什么方法，帝国必须被推翻，赫顿玛尔的人在帝国的庇护下做了太久的工具，必须让他们学会自己反抗。”

“可是……那现在就是你想要的吗？这个新来的恶魔和那个旧的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在和平的日子里，人们会被旧帝国的谎言麻痹，反抗的人成了异类，会被人遗忘，会被人唾弃。而面对侵占自己家园的敌人时，那些反抗的人终于成为了英雄，没人会选择遗忘，没人会选择唾弃。”

“若是有人现在开始反抗你呢？”

“这就是我想要的。”

听到弗里德汉姆这样说冽风似乎更加不理解：“你若被赶走或牺牲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不，他们会明白冽痕的伟大，会明白了反抗的伟大。”

冽风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能就此罢手，或许他们已经学会了反抗。”

“这样还不够，他们必须亲手来终结这入侵者，亲身体会到这胜利的滋味。赫顿玛尔的人必须明白，赫顿玛尔是他们的，不是帝国独裁者的，更不是德洛斯殖民者的，这才是根本原因所在。否则，就算没有德洛斯帝国的驻军，总有一天还会出现另一个独裁者继续迫害赫顿玛尔。”

“这样不断用夺走生命换来的觉醒，怎么会保证真正的和平与安稳。”

弗里德汉姆站了起来：“觉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会明白的，决定权掌控在自己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安稳，他们会忽然记起那个第一个选择反抗命运的人，若有人想要重夺家园，我希望能完成我愿望的人是你。”

说完弗里德汉姆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冽风一人独自沉思。

（好想亲眼见一见他，为何有人因为他的离世而玩世不恭、颓废一生，为何又有人不惜一切代价要让他的牺牲拥有价值。弗雷德汉姆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我又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他。）

忽然一阵久违的困意袭来，冽风起身缓缓向旅店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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