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故人与故土（1）

拨开云雾，穿过尘埃，远远的我终于看见了那座雄伟壮观的城市－－「自由之城」。

足足几十个小时的颠簸让我身心俱疲，如果不是翼龙的后背足够宽阔可以供人休息，恐怕我早就顶不住了。

「自由之城」，这座难以想象的宏伟都市，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它的报道，而其中最多的评价是“奇迹之都”“未来之城”这样让人心生疑惑而又惊叹不已的话语。

尽管我已经猜到了「自由之城」的不凡，但当我亲眼见到这一切时，我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第一时间映入我眼中的，并不是普通国家首都里那些华丽至极、各式各样的城堡宫殿，而是数十座高耸于大地之上，冒着缕缕白烟的黑色烟囱。

烟囱下方是灯火通明的工厂及车间，无数忙碌的工人正操作着人力车来来回回运输着加工出来的半成品，去其他的地方进一步加工。

在一个巨大的车间里，来来去去运输零件的工人格外的多，里面似乎在组装着什么东西，虽然我看不到车间内的情形，但从车间里延伸出来的黑色铁轨，我大致上已经能猜到那是什么了。

整座城市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我那个世界的蒸汽时代，但却意外的保留了本世界的建筑风格，让人难免生出些许的古怪感，就好比本该是充斥着魔法刀剑的战争里，突然有人来着坦克过来打仗一样，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的怪异。

此时已经是夜晚，可我却能在龙背上清晰的俯瞰整座城市的样貌，只因为这座城市全城都灯火通明。

但这种明亮却不是由我那个世界中名为电灯的照明器材带来的，而是一种需要充入魔力才能持续发光的名为「光石」的特殊矿物，这种矿物的价格可不菲，而在「光石」中储存的魔力用完后，给它重新充入魔力更是需要由法师亲自操作，虽然一个魔法学徒都能做到如此简单的事情，但这可是一整座城市，给整座城市里的全部「光石」充一次能需要多少法师我都不敢想象，要知道法师在这个世界里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为什么我不想想怎么搞出电灯这样方便的东西？

老实说，这种事情我早就想过，但这涉及到了许多复杂的问题，总而言之就是，在这个世界中，我在原本世界里的那些知识并不完全适用，就比如像“石油”这种我原本世界里号称“工业血液”的化石原料根本不存在，因此“发电机”这种东西基本上就不用想了，工业的发展也被遏制在了喉咙处。

不过仔细思考下也能够理解，这个世界是由母神西瑟直接创造的，并没有我原本世界里自然演化的漫长过程，很多东西理所当然的会不一样。

想想也是，在异世界里发展工业，跟在魔法世界里造高达有什么区别呢？不止是画风不一样，这种情况恐怕世界规则都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就更加无法承认。

尽管如此，但在这个充斥着“元素”“魔法”“神力”的异世界中，建立起这样一座被称为异端都不为过的城市，为何能被世人称作“奇迹”“未来”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虽然早已设想，在我离开之际已经埋下了名为“科技”的种子，这颗种子也许会在我离开之后生根发芽，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株脆弱而稚嫩的幼苗，如今已然长成了谁都必须仰望的参天巨木。

这只名为「自由之城」的巨兽在夜幕中格外明亮耀眼，一座真正的不夜城在这个异世界大陆中傲然挺立于大地之上。

足有几十米高，钢铁制成的城墙拔地而起，保护着城中的居民不受侵犯，坚硬到令人绝望的铁壁足以让任何入侵者望而却步，城墙上那一尊尊铁灰色大炮，如同最为凶猛的看门犬，凡是前来侵犯的敌人都将面临它最猛烈的撕咬，而那炮筒里隐隐闪烁的光芒，更让我从隐约的熟悉逐渐变得惊愕－－

「……魔动大炮。」

「呦，你还记得啊。」

亚丁.拉伯哈哈一笑。

「没错，就是「魔动大炮」，在你离开之后，那群家伙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开始没日没夜研究，总算是在三十年前给弄出来了。」

我听着亚丁的话，心里却百感交集。

钢铁的城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尊魔动大炮坐镇，数不清的大炮摆满了整座「自由之城」的城墙，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绝对火力网，强大的杀伤力及防御力恐怕都足以让分身下凡的神明好好喝上一壶。

如果，当初的北之国能有现在「自由之城」的一半……不，三分之一，只需要三分之一，就不会跟当初一样……

可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历史就是历史，只能用来缅怀不能去改变。

坐在龙背上，我转头看向最为明亮的城市中心，中心街区里哪有早已深夜的感觉，人们压根不受影响的继续着夜晚的生活，酒馆、饭馆座无虚席，摆摊的小贩们在奋力叫卖着，杂耍的艺人在拍手叫好的人群中喷吐着火焰，集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繁华热闹的景象，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有其他国家的人来到这里，恐怕都会陷入某种错觉－－这座城市到底有没有黑夜？

这是一座“不夜城”，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在这个世界里再次看到这样的景色。

这不仅是一座城市，更是在未来的浩劫来临之前，由我们创造的一片希望之地，它将是我逆转世界命运的基石，改变最终结局的奠基地，奇迹的城市，「自由之城」。

这一次，我笑了，这是真心实意、发自心底的笑。

「喂，傻小子，你，你们，干得不错呀。」

听到这番话的亚丁下一刻却愣住了，他痴愣愣的望着我好一会儿，目光不停的闪烁着，最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果然……是你呀。」

我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他，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默认了吧。

「走吧，该去见见那些蠢蛋们了。」

我大声笑着，坐在翼龙上朝灯光最为明亮的地方飞去。

城墙上，两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正在夜间巡逻，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士兵－－

森白的骸骨，没有血肉的身躯，以及深渊般漆黑的颅骨中亮着的幽蓝色灵魂之火，每一个特征都显示着他们的身份－－来自地狱的亡灵。

察觉到头顶飞过的翼龙，两个只剩骨架的亡灵不约而同的抬起头，警惕的望向头顶掠过的巨大身躯。

在确认那是城主亚丁.拉伯专用的飞龙后，他们才安心的收回了视线，可随即，其中一个亡灵骚动了起来。

“喂喂，坐在刚刚那只翼龙上面的人你看见了吗？”

一个亡灵对旁边的同伴急切的问道，不断跳动的灵魂之火显示出他此刻的内心有点激动。

“还能有谁，不就是城主吗？”

“不，不止他一个！我好像……好像看见王子殿下了！”

他激动的说道，灵魂之火跳动得更加猛烈起来。

“你不是糊涂了吧？王子殿下他……已经走了。”

“可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那你能确定刚刚看到的就是他吗？”

“……不确定。”

沉默了片刻，他黯然的说道。

他的同伴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啦，继续巡逻吧。”

他默默的点头，往刚刚飞龙飞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收回了目光。

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格外伤感的话题，城墙上巡逻的两个亡灵，灵魂之火都变得不再那么明亮。

走了两步，他突然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问道，

“……你觉得，王子殿下还会回来吗？”

“会的。”

这一次，他的同伴坚定不移的如此回答，只剩下两排牙齿的嘴大张着，仿佛在发出豪迈的笑声。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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