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我拖着半条(被打断)的废腿,和芙蕾尔罗蒂一起出现在了会长的指挥塔里。
会长看起来十分正常,不过脸色还有点微微的发青,看上去是被我气得不轻。不过要是他知道刚才的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很可能就完全不会生气了。
“莱茵,时间紧迫,我就在饭桌上说了。”
会长手持刀叉,仪态端庄,哪怕是最挑剔的礼仪大师也完全不能在礼仪上挑出什么毛病来。可他就餐的位置却是杀气腾腾的军事指挥塔,盘子里放的是浇了点鸡汁的土豆泥,再加上个太阳蛋。这在大多数旅店里,可都是三等餐的水平。唯一和他身份相符的,也就只有擦拭得晶莹剔透的杯盘了。
可反观我们,餐盘里不乏汁水淋漓的大块肉排,以及各种我说不出名字的异世界食物,总之看上去丰盛得不像是一顿早餐。
“我平时吃掉都比较简单。你们待会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多吃一点。”
妈呀,你真的是那个会长?
我差点把这话吼出来。这突如其来的人妻属性让我措手不及,对于早上调戏他这件事,心里也多出了一些惭愧。
“我把话明说了吧。形势非常不利。”
会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不失优雅的开口。
“非常不利?不是昨天才收了一大堆冒险者的吗?”
相比之下,我这种矬人就比较土,嘴里含着东西就说起话来。
“如果他们的战斗力能够百分之百发挥,我们的胜算还大一点。可惜这股力量太过不可控,能发挥出一半我们就要感谢圣光了。”
“那么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会长先生?”
芙蕾尔也显得彬彬有礼,淑女气质十足。我和罗蒂对视一眼,索性不再出声,一个劲儿埋头苦吃。
“魔族的第一轮攻城,法师队会在城头向城下的魔族军释放法术打击。与之相配的一队盾兵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莱茵,这支队伍交给你,务必用光环支撑住。如果哪个地方的盾兵阵亡,你一定要上去保护住法师。每一位法师在战斗中都是珍贵的资源。”
我含糊着“嗯”了一声,脑子里顺便脑补一堆法师朝城下搓火球的场景,不由的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战事正常发展,第一轮进攻能够守住。法师们的法力消耗完,恢复时间都是按天计算的,第二轮守城就困难许多。冒险者游侠和军队的弓兵构成下一道防线,但毕竟和法师比还是有差距。这一轮守城非常重要,万一抵挡不住,法师队没有缓冲的时间。魔族很可能会冲上城头,到时候芙蕾尔小姐,您务必带领机动队伍把他们就地拦截,决不能让魔族站稳脚跟。”
“明白。”
“两轮攻城,耗时估计要一个白天。根据我的分析,魔族这次的指挥官喜欢一次次加大进攻强度,所以哪怕法师队恢复战斗能力,要守住依然有难度。何况夜间还是魔族的主场,我们的处境会更加不利。稍有意外的话,很可能第三轮守城就会演变成大规模的城头白刃战。罗蒂耶尔小姐,冒险者的盗贼队伍还请你出一份力。你们不需要正面对决,只需要干扰魔族的攻势即可。”
罗蒂也半懂不懂地点了下头,对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就是捣乱对吧?”
“没错没错,就是捣乱。”
“那简单。”
会长很快便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用手巾擦了擦嘴,优雅风度有始有终。
“如果情势顺利的话,第三轮守城结束后,我们就能等到援军,那时魔族也很可能自动撤离。以上就是这场小范围战略汇报的全部内容了,各位先到城头上好好准备吧。另外,罗蒂耶尔小姐,麻烦你先留下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噗唔”
罗蒂闻言,立马被口中的食物呛到,忙不迭地咳嗽了两声。
“喂,有啥事儿不能在这里说啊,还要单独?”
“莱茵,你又在紧张什么呢?我只是和盗贼小姐交代一些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小姑娘做些什么。”
会长的语气和眼角都出现了一丝戏谑,看来是对我白天调戏的“反击”。我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是在为您担心啊,会长大人。”
“?”
还不等会长反应过来,我就拉着芙蕾尔溜出了指挥高塔。至于会长和罗蒂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真希望这几句话交代完之后,会长大人那可怜的钱包里还能留下些铜子儿。
不过玩笑归玩笑,打仗可不能开玩笑。我先找到卡昂,取走了我的备用铠甲,再带上从战场上幸存的割裂保护者,和芙蕾尔两人披挂整齐,最后再一路小跑到西城墙上。这里的士兵们已经个个全副武装,军纪显得格外严谨。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被“俘获”的冒险者,他们拿着协会提供的装备,法师也好盾兵也好,一个个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着难听的话。看来一晚上的风干大礼包还是没有让他们学乖,幸好会长按我的意见把他们的编制打乱,不然还真不好说会出什么乱子。
一队法师先登上了城楼,并且就地做起了准备工作——法力回复药水、卷轴、施法材料,琳琅满目的魔法物品摆了一地。尤其是那些魔法材料,看上去似乎什么玩意儿都有。蝙蝠粪便啊、不知名生物的角质层啊、某种鸟喙啊,反正比中药的成分还奇葩。
据芙蕾尔所说,魔法物品可以辅助法师释放法术。效果有降低法术消耗、增强法术的杀伤力、为法术附加额外效果,甚至有些大型魔法没有材料还释放不了。不过这些玩意儿的价格从低到高,据说可以达到天价。看来生死存亡之际,协会也不敢有半分马虎。
然后就是一堆的大铁块——这些盾兵一个个全副武装,穿得比我以前还夸张。这些铠甲的厚度,有的甚至达到五厘米。反正就是怎么厚实怎么来,怎么耐艹怎么来。反正他们像根棍儿一样杵在城头上,也不需要挪窝儿。手里的盾牌倒是比割裂保护者差了不止一筹,毕竟这种怪物级别的盾牌,除了被圣光忽悠着的圣骑士,和被英灵凭依的少女外,没几个人举得起来。
于是一排钢铁屏障一般的盾兵在前,炮台一般的法师在后,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进犯。我和芙蕾尔就在塔楼顶上晃着脚,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地做准备,顺便还有工夫闲聊。
不过越看那些忙碌的士兵,我就越觉得心里没底。
“芙蕾尔,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
“依会长的性子,哪怕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打赢,也会告诉我们‘这次没有什么把握,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会全军覆没’这样的话。他应该是那种无论情况如何都以小心谨慎为上的人,可刚才竟然和我们说‘没问题,撑过三轮守城就胜利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说来…...也是。他那样严谨的人,竟然会开口预言胜利,难道说……”
“对,其实他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就是因为根本没把握打赢,所以才会说出信誓旦旦的话来稳定人心。”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们还是装作不知道吧。我很难相信,连他这样的指挥官都束手无策,魔族的军力究竟要有多么强大。”
我凝望着城外不远处那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被揪紧的感觉。
罗宾走了。连虎鬃都走了。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我转头向芙蕾尔看去,只见晨曦洒在她瀑布般的金发上,碎成一片璀璨的光华。她金色的眼眸同样凝视着城外的魔族军队,瞳孔里却看不见一丝畏怯。只有平淡如水,如举手投足般自然,一如她面对魔物区里的猎物一般。
“芙蕾尔。”
“嗯?”
“你……不害怕吗?”
“我啊?我……我早就忘了什么是害怕。”
她转头看向我,眸子里有淡淡的笑意。
“圣堂里走出来的人,不论成为武士与否,都没有胆怯之人。因为想要在与魔物的战斗中毫不畏缩,只有经历过更为恐怖的场景,才能蔑视区区死亡带来的威胁。对每一个圣堂武士来说,‘善终’的意味不是在床榻上安详的走完人生的全程,而是在最辉煌的年纪战死在与魔族的战场上,那才是我们所承认的死亡。”
“最恐怖的场景……么?”
“对,超越了生与死的,最令人灵魂打颤的场景。”
“那还真是……不容易啊。”
我垂下眼帘,放在锤柄上的手指无意识抽搐了一下。
“芙蕾尔,你心里最恐怖的场景……嘛,不能告诉别人的吧。”
“嗯……如果莱茵好好努力,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哟。”
“这样啊……还真是受宠若惊。那么首先,得先活下来才行吧?”
“嗯嗯,是这样呐。”
我笑笑,抓起别在腰间的短柄锤,将它高高地抛向天空。新战锤光洁的表面反射着淡金色的晨光——那是这个异世界独有的风景。然后它重重地坠落,最后被我包裹着锁甲的手掌紧紧握住,表面漾起一层灿烂的圣光。
“好吧,活下来,活下来……没那么容易呢,我先试着努力看看吧,你这该死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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