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余波

“……藏宝海湾吧。”我提出建议，“圣光给我的指示中，说过奥术踪迹出现在东南方的一个岛屿上。既然是岛屿，总是要找个靠海的地方。”

“小子，你确定？”卡昂抖了抖浓密的眉毛，“藏宝海湾人流众多，大部分都是往来的商人和雇佣兵，在那个地方落脚歇息，换句话说就是个大娱乐城。那里也藏着不少亡命的疯子、变态，甚至是失去劫掠船的海盗。你们虽然实力已经不错，但也没法保证能在那里畅通无阻。”

我再次为卡昂的博学惊讶了一下，这些我刚打算说呢，话头就被抢了。

“咳咳。”我咳嗽两声，“是这样没错。那里的赌场和酒吧是两大特色……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去那里找乐子。在藏宝海湾落脚的目的，还是情报。”

“情报？”芙蕾尔眨了眨眼睛，“赌场和酒吧能提供什么情报？”

“傻女人。”罗蒂抬手给了她一记暴击，“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情报越是丰富。赌徒和酒鬼都是活一天乐一天的疯子，再加上有不少身负秘密流亡的家伙，他们会很乐意拿情报来出售，前提是得有足够的钱。”

我也学着卡昂抖了抖眉毛：“你倒是很上道嘛。”

“那当然。”她骄傲地昂首挺胸。

“说白了还是钱嘛。”卡昂已经在马车的后座上躺下了，“别跟大叔说你们缺钱，一个个富得流油，跟地主似的。”

我摆了摆手：“小子可没什么钱，钱都在雇主大人那里。是吧，富婆大人？”

“谁是富婆啊！”芙蕾尔张牙舞爪向我扑来，“你不是学会绘制卷轴了吗？以后你就是铸币机了，快给雇主我赚钱！”

“我问个问题啊。”罗蒂幽幽地说道，“偷疯子和变态的钱，应该不能算偷吧？”

“你打算重操旧业？”

“那怎么能叫偷呢，那叫窃。用他们的钱来买他们的情报，不是爽死了吗。”

“铸币机！快去画卷轴！一天没有二十张不准休息！”

“你当我是**啊！**也生不了一窝二十个崽子啊！”

“呼……呼……”卡昂的打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

……

“他们再次离开了。”

金黄色的沙滩边，白袍遮面的男人端坐在躺椅上，手中鹅毛笔的笔尖高速颤动着。

“在格拉夫斯堡停留了一个月，他们的身份必定已被苍鹰公爵识破。也许，正是由于身份的暴露，才在格拉夫斯停留了这么久。此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主的骑士重返世间的消息，肯定会在城内渐渐传开，并随着他们历练的步伐不断被世人所知。”

他搁下笔，望着远处泛着金光的海岸线，像一尊雕像般思索着。

“是在他们面前现身，带到合适的地方培养训练直到他们能独当一面，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距离观察，我无法做出称得上满意的选择。他们的行动似乎有明确的目的，也许……牵涉到吾主的神谕，暂时无法妄下断论。”

“他们身边的那个锻造师来历身份不明，之前的调查没有任何结果。我也无法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成功感知出他的真实实力。虽然他没有恶意，但似乎已经对我的存在有所察觉。”

“同样，我也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也在那几人周遭不断徘徊。那三人身边似乎吸引了不少特殊的家伙。藏在阴影中的老鼠，真身也可能是伺机待发的毒蛇，不能大意。”

“今日大陆变化四起，每有重大变故，总与他们的行踪有关。他们就像是撬动齿轮运转的杠杆，走到哪，哪里就要发生看似‘巧合’的事件。若不是吾主的恩泽还在大地上闪耀，便是这块大陆，早就积患许久……”

沙滩上传来渔网与沙砾彼此摩擦的沙沙声，一个皮肤黝黑的渔民拖着半空不空的渔网，朝躺椅的方向走了过来。

“咦？”

他看着空荡荡的躺椅，挠了挠脑袋。

不久前，有个浑身白袍的男人找到他，希望能借用他的躺椅一段时间。他看对方虽然一身朴素衣装，但那白袍着实白得发亮，不似寻常人物，弄不好也是个冒险者，就很大方地把椅子借给了他。方才在渔船上时，他还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白袍人似乎在写什么东西。等他收了网、回到沙滩上，这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人走了也好。渔民一屁股在躺椅上端坐下来，放松一下酸痛的臂膀。很奇怪，躺椅周围的沙滩上，连个脚印都没有。难道那人是从天上飞走的？

不过最近奇怪的事也不少了，他才懒得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还是前段时间出现在海里的那些怪物。自从那件事后，每次出海捕到的鱼都变少了，的确让人开心不起来。

……

……

“嗯……”

苍鹰公爵所罗门看着眼前这根灰不溜秋的金属棍，眉毛紧紧皱着。

跟着三个小家伙一起来的那名锻造师，在安逸一个月以后，也跟他们一起离开了。不过走之前，他似乎第一次使用了这间锻造室里的设备。

如果能使用自己给莱茵的那些材料打造装备，那么也能算是个入流的锻造师了，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碌碌之辈。可在走之前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这该不会是谢礼吧？公爵脑中闪过这么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示意捧着这根金属棍的女法师把东西拿过来。

他接过金属棍，在手中把玩了几下，没感觉出什么来。这根棍子的配重倒是很不错，握在手里的受力感很舒适，也许……可以当个随手转转的玩物？可这也太粗糙了吧。不是说手感，而是说做工。

表面没有抛光，除了灰色外没有其他配色。基本造型勉强还算过关，棍头上似乎能镶嵌一块晶石啥的……

这难道是跟法杖？公爵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小巧轻便的棍棒，的确很适合握在手心施法法术。他抱着玩笑的形态，握住金属棍，随意运转了一下魔力。

突然，公爵的眉头紧皱起来，礼服的袖口和衣领都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在一旁观察的女法师暗叫不妙，该不会是棍子太脏了，公爵大人弄脏了手？要知道，作为一位有品位的贵族，公爵自然有洁癖，弄脏手可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可之前明明清洗过了呀！难道……掉渣了？女法师有些混乱，却看到公爵朝她摆了摆手。虽然没有命令，但意思很明显，所以她老老实实退了出去，留下公爵一人在房间里。

房里一没人，公爵的神色立马变得焦急起来。他握着金属棍的手一颤，一层细密的灰色粉末便从表面纷纷扬扬地落下。他顾不上那些碎末粘在自己的手上，而是用急切的眼神盯着手中这根变了颜色的金属棍。

还是灰色，只是此时的灰色要深邃许多。在灯光照耀下，灰色的金属表面流转着诡谲的光芒，隐隐之间摄人心魄。越是观察，公爵的眼神越是不淡定，直到一把从椅子上坐起，在宽敞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属棍，绝不是什么玩物。虽然它的确是一个半成品，但远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

原因显而易见。身为传奇法师、魔法都市格拉夫斯所有者、四大公之一的苍鹰公爵所罗门，居然认不出，这究竟是种什么金属。

不是所有金属都能被书籍记录在案的。在这个大陆上，经常出现独一无二的“个体”。例如变异的魔物，诞生灵魂的物品，或者有特殊力量的金属。这种金属，要么是在地底的矿脉中被某种力量逐渐渗透，要么是开采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特殊变故，从而被赋予了独一无二的属性。这种属性，是无法被记录在案的，因为每个个体都不一样。事实上，用这种金属制作成装备的大能并不少，因为未知和独特是最有利的武器。而眼前这根棍子，从看似朴实无华的初步打磨锻造，简单却流畅舒适的线条，手感极佳的配重，以及最重要的金属本身，都已经达到了……

传奇装备的水准。

传奇装备，就和传奇强者一样，无不是在某种方面上极其强大的、拥有足以匹敌传奇强者能力的装备。而且事实上，传奇装备比传奇强者更加稀少。因为传奇强者踏足的危险区域都千奇百怪，所以如果持有传奇装备的传奇陨落，装备大多都会遗失在诸如深渊底层、法力风暴之类的地方，无法回收。再加上出世的传奇装备本来就少，导致了传奇装备在大路上极为稀缺。

苍鹰公爵拥有传奇装备吗？当然。虽然他的战斗力在传奇中不算强大，但所罗门一脉属于世代相传的法师席位，自然是有一件祖传的传奇装备，一根项链，紧贴在公爵的心口上。

光是这根项链，就把公爵与大部分的传奇强者区分开来。而此时，手中却又握着另一件天降而来的传奇法杖，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如何让他不激动？

最最最致命的是，这件半成品实际上刚好符合了他的需求。传奇魔兽的魔晶他有一颗，也是前辈传下来的珍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镶嵌对象，现在一下就门当户对起来。后期的镶嵌还需要在金属棍表面镀上另一种导魔型高的稀有金属，这根金属棍最好当杖芯来用。偏偏这种金属公爵也有存货。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稀有材料，虽然加起来价值无可估量，但公爵可不是没钱的穷鬼传奇，而且恰恰相反，大部分他都有，没有的也能立马找到渠道入手，付出一些代价便是，和传奇装备相比，不值一提。

但还有一个问题。锻造传奇装备，是需要传奇级别的工匠的。可放眼整个大陆，传奇级别的工匠也不超过三人，每一个的身价都要在他这个传奇法师之上。那个矮个子锻造师不在他所知的范围中。

能拿出这样一件传奇器胚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公爵感觉自己现在就要抓狂了——怎么办，要不要去找那几个小家伙啊？希望那个神秘的矮个子工匠还和他们在一起！万一就这么丢了，自己找谁去打造这件传奇装备啊！

神器近在眼前、握在手中，唾手可得，可就是没办法真正成为自己的所有物。饶是所罗门阁下，此刻也无法保持淡定。这幅模样，可不能被别人看见。不然的话，他渊博睿智且沉稳老练的形象，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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