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英雄

哈……这种时候倒是来的够快啊。

黎恩在心底苦笑。

耶坦尼亚城主，泰勒·亚当斯伯爵，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么面前的老人应该就是了，从那张沧桑又不失正气的面孔，还有过去道听途说的传闻里，黎恩对他的印象是一名热爱自己领地人民的老贵族，应该不会太难相处。

而且，看他们能分出人来找自己，那就代表其余的玛门士兵已经被全歼了吧。

“在下是耶坦尼亚的城主，泰勒·亚当斯，方才阁下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挽救耶坦尼亚于危亡，如此大恩无以为报。”

走在队伍前的泰勒向黎恩深深鞠躬，身后的士兵们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行礼。

好麻烦……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生性对各种繁文缛节都应付不来的黎恩看见这么多人向自己行礼，又是一阵脑仁疼，在克里斯汀的时候就总是这样，自己随手处理的事情都会被属民们感恩戴德的言谢，自己又不能没有魔王家的架势，只能摆着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一边说着“不必多言”，一边迅速离开。

虽然他的原则是对不讨人厌的家伙都报以基本的尊重和礼貌，但是对方上来就行此大礼，他还是感觉有些难以下手。

“在下是昨日新来的冒险者黎恩·修梅尔，城主阁下言重了，我过去也曾经造访过耶坦尼亚，也在这里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也不希望它被谁给破坏掉。”

黎恩苦笑着摇了摇头。

听到了黎恩的回答之后，泰勒最后的担心也放了下来，活了几十年，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自信的，黎恩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并不像在撒谎。

在城楼上看到他时，他的眼神冷漠而残酷，就如同一位睥睨着蝼蚁的君王，但现在的摘下面具的他露出自己不染阴郁的纯净面孔，表情柔和的凝望着耶坦尼亚的方向，至少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耶坦尼亚的敌人。

“那么……修梅尔先生刚才施展如此大范围的攻击魔法，想必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还请随我们一通回到城内休息吧，刚才我已经安排人准备了庆功宴，还请一定要来参加。”

“承蒙邀请，不过您叫我黎恩就可以了。”

黎恩微笑着点头。

“哈哈，那黎恩先生，我们现在就回城去！”

泰勒大笑着命令士兵们前队变后队，返回耶坦尼亚，因为一举歼灭玛门部队的关系，每个人的步伐都显得轻快不少，看来即便消耗的体力一样，情绪对于人行动的影响也相当之大。

走到耶坦尼亚城门外的战场前，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回了城，通报玛门部队已经被全歼的消息，留在这里的只有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大地上的尸体和武器，还有忙着清理战场的士兵们，黎恩突然有种虚无感。

除去这些死于厮杀的人，在自己手下完全湮灭到连遗体都没有的应该更多吧？数以万计的生命就如同沙土一般轻易消散，未免也太过残酷了。

但是，果然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愉悦或恶心，即便死去的人同属于魔界，他也难以产生怜悯或者负罪感。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说而是单纯的找不到足够的意义可言？

如果说只是为了将玛门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最后亲自上前线来，那么数目未免也太大了，显得苍白无力。

有时候他也觉得这可能是某种讽刺，自己最初开始旅行的第一站，现在也是自己实行计划的地方，在这座留下美好回忆的城市前杀戮，自己到底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呢？

可以的话，还真的不希望战争这种东西玷污这里啊。

这时候，他视野的角落当中出现了一抹纯白，黎恩扭头望去，却看见苍凛站在城门口处，视线牢牢的停驻在自己身上。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啊……

“城主阁下，在下还有些个人事务要处理，可否先行告退呢？”

黎恩将视线转回这边，面露歉意的问道。

“啊，黎恩先生还请随意行动，您是拯救了耶坦尼亚的英雄，老夫当然不能限制您的行动。”

泰勒连忙点头回应，对于黎恩，在见识了他的表现之后，对他能力的敬畏已经等同甚至超过了对他拯救了耶坦尼亚的尊敬，自然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庆功晚宴的邀请函我会派人送到您的住所，到时候还请您务必赏光参加了。”

“好的，在下一定会参加，到时候就叨扰了。”黎恩面带微笑的答应，微微行礼，“那在下先行告辞。”

和泰勒一行人分开，黎恩长长的松了口气，毕竟不用再勉强自己用那种文绉绉的语气说话，多少还是让他感觉轻松些。

那么……

“等很久了？”

绕开战场正面，黎恩走到城门前，挥手向苍凛打了个招呼。

“不……也不算等吧，毕竟我们也没约好见面。”

“是吗，昨天你说地球是圆的，所以我们总会再见的。”黎恩看着苍凛那稍显尴尬的表情，不禁轻笑道，“这样看来，世界还挺小的。”

虽然这都在他的预想之中，但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那只是因为我没出城吧？”

“但我们却都出现在了战场上，这就是缘分。”

苍凛一时无话可说，只抿起嘴露出淡淡的微笑，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脸。

两个人彼此无言的走在耶坦尼亚城的大街上，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都是面带笑容，安心的带着行李返回住所的逃难者，玛门部队被全歼的消息大概是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没跑远的就直接回来了。

“没想到那么多的敌军，在你面前居然只用了两招就被完全击溃了，现在你已经是拯救这个城市的英雄了啊。”

苍凛望着因为居民的回归和庆祝胜利而重新热闹起来的街道，低声感叹。

“可别说什么英雄……我也不是因为想要名声才出手的啊，我可没高尚到那种地步。”黎恩一脸无奈的摆手，摇头自嘲，“况且要不是你那时候提醒他们赶紧后退，估计自己人都会受到波及。”

英雄，正义使者，虽然这些词从魔王嘴里说出来很奇怪，但少年时期的黎恩确实曾经对此报以憧憬，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他明白这些都和自己统统无关，但并不是因为他是魔界的皇子，而是他自己的心态变化让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为了所谓的正义而行动的英雄，所以自觉的将其放弃了。

不过，自己出手帮忙倒是什么都不亏，消耗的那点魔力只要几秒钟就能补回来，而且还在上面亲眼看见了苍凛的那把蓝剑的力量。

只要斩中敌人的身体就能瞬间冻结什么的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呢？

“谁让我隔着面具也能认出你来呢，况且昨天就是因为奥尔嘉提醒我才没被你电到。”苍凛的故作不悦的皱眉道，“况且，我倒是觉得黎恩你能够守护这么多人的家乡，对他们而言你就是英雄了啊。”

苍凛望着黎恩自我调侃的苦笑，不禁也重新露出笑容，但黎恩的表情却显得越来越不自在，被人“英雄”“英雄”的叫着，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难为情。

“快别说我啦，苍凛你自己还不是也去帮忙了！”

黎恩是知道的，艾丹突袭只在一夜之间，泰勒的精力全在防守城门上，要不然自己肯定会被邀请过去协助，但实际上就是自己听到了逃难的声音才主动过去的，所以同样的道理，苍凛也并没有收到求助，而是自己主动前去帮忙吧。

“我啊……”听到黎恩的话，苍凛抬起了头，表情柔和的感慨，“大概是不想看见人们因为这种不情愿的理由离开自己的家乡吧。”

不情愿的理由……

这是不是和她一个人出来旅行的原因有点关联呢？

黎恩迅速的将苍凛的回答和她之前的自白联系在了一起，尽管他也知道随意猜测别人不好，但自动整理情报的本人还是让他这么做了。

但是，至少像奥尔嘉那样唐突提问，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确实很像你会说的话。”黎恩笑了笑，“毕竟你看上去就是会关心别人的人。”

“唔……别、别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啦！”苍凛的脸上升起两片红晕，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视线也躲闪起来，“话说回来，奥尔嘉她没和你一起来吗？”

黎恩的笑容渐渐凝固。

明明才有这么一会儿时间能够不去管那个二货天使，怎么又被人提起来了……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就一肚子火，自己明明一边吃着肉喝着酒好好的，突然被女醉鬼按倒夺了初吻，更气人的是她一觉醒过来还啥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舍不得新买的房子和精致的沙发，他早就把她按倒一顿输出了。

“那家伙昨晚喝多了，估计现在还正睡着呢吧。”

黎恩冷冷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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