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迪修斯的烦恼

“喂！黎恩！以后我要找你的话应该去哪？”

黎恩的视线被悠悠落下的黑色羽毛所吸引之际，身后的迪修斯突然又喊他了。

黎恩心说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的好，万一哪天身份暴露了怕是要当场被劈，找自己又有何必呢？

“最近几天的话我应该都会在贵族街的亚当斯伯爵家打扰，有事找我的话就去那里吧。”

黎恩回过头，看着已经集结完队伍，顺便将建筑内的同伙全部捞干净的迪修斯等人笑着回道。

“我懂了，那我明天会去找你的。”

沉默片刻之后，迪修斯再次回应道，黎恩也只是再次挥手，转身不再停下。

嘛，只是停留在王都的这几天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

这么想着的黎恩离开了旧城区，一路从高处跳到贵族街的格洛莉娅家，进屋的时候天还未亮，两天没睡的他便打算先睡上一会儿，不然真的要神经衰弱了。

岂料，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从窗外斜照进来的橘色阳光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不知道多少年没睡过过的他居然在别人家里翻了车，真是失败。

不过周围好像很安静，没什么人的样子……是又一起出去了吗？

黎恩换好衣服，离开房间，却听见了一旁的房间也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哦？黎恩你终于睡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才会醒来呢。”

格洛莉娅看着黎恩那倦意未消的脸庞，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其他人呢？”

黎恩揉了揉眼眶问道。

从潘地曼尼南回来之后休息了太长时间，这前两天不仅没睡觉，还因为各种事而到处奔走又激动之类的，黎恩也觉得自己有点消耗过度了，像今天这样睡过反而是个调整自己的机会。

“她们出去了啊，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在这等你吧？”

“……抱歉，其实你也不用在这里陪我的。”

听出暗语的黎恩遗憾的表达歉意，却被格洛莉娅轻轻敲了一下脑袋。

“是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才会主动留下来的，这是我的个人意愿，而不是因为担心你会寂寞！”

“可你已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说出来就说出来吧！反正我觉得至少不能让你睡醒之后发现家里除了佣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就让奥尔嘉她们三个先去玩啦，我来过王都这么多次，不差这么一会儿。”

格洛莉娅鼓起脸颊皱眉抱怨，让黎恩不禁有点想笑。

虽然不怎么坦率，不过是个好孩子。

“你这样光笑不说话怪吓人的……你饿不饿，我让管家给你准备点东西吃？”

“大小姐，有客人求见，说是要见黎恩先生。”

听到管家从门外进来通报的消息之后，黎恩对正要去找人的格洛莉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转身准备下楼。

“来的是谁？”

格洛莉娅皱眉问道，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如果有谁来找黎恩的话，那肯定是个女的。

“银翼骑士团团长，迪修斯·阿尔冯格大人。”

“黎恩你是怎么跟那个剑圣扯上关系的啊！”

“哈哈哈……说来话长就不说了！”

黎恩含糊的笑着走出门外，穿过庭院的甬道来到大门前，一身简装的迪修斯一个人站在门口，身旁没跟着任何的部下和随从。

虽说不像前两次那样身披精致的轻铠，但比起威风凛然，现在的迪修斯多了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难不成黎恩你其实是亚当斯伯爵的亲眷？”“并不是，只是暂时打扰而已。”

看到黎恩从宅邸内走出来之后，迪修斯还是愣了一下，但他的疑问马上就被黎恩回绝了。

黎恩心说可千万别，已经住了人家的房子，就别想着再当人家亲眷的事了，他可受不起。

而且你昨晚说来找今天就真的来了？再者说来找自己的时间也真是巧的可以啊，居然刚好赶在自己睡醒觉的时候过来，黎恩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偷窥自己了。

“有什么事，进去说吗？”

“……不，还是我们两个单独出去吧，边走边说。”

迪修斯瞟了一眼庭院内，格洛莉娅也跟着黎恩走了出来，出于身份低头致礼后，表示希望单独交谈。

……

沉默片刻之后，黎恩点了点头，转身向格洛莉娅投去询问的眼神，格洛莉娅虽然不清楚黎恩是怎么和迪修斯认识的，他们两个又有什么事需要单独交谈，但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黎恩和迪修斯一路离开贵族街，来到了王都的大道上，迪修斯的表情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严肃，让黎恩十分在意。

“我以为你是来问我话的，但你却穿了便服，而当我以为你约我出去闲逛的时候，你又严肃的一句话不说，怎么了？”

黎恩歪头看着迪修斯越发严肃的表情，心中隐约也是猜到了点什么，但他不打算在迪修斯告诉他之前开口问。

迪修斯终于开口，停在一条长椅前示意黎恩坐下：

“黎恩，昨天晚上和你分开之后，我带着部下们又拜访了你说看见那怪……我带部下们拜访了你昨晚说过的那家，然后发现他们家就是失踪者家庭之一。”

“然后呢？”

“然后我昨天将这段时间接到的汇报总结了一下，发现每次直接相遇的都是失踪女孩的家属……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啊，明白。”

黎恩的声音平滑的好像无机物一般，没有喜悦，没有悲哀，没有压抑，没有恐惧。

他隐约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除了昨晚负责回收的男人当中有和被绑架少女出现在同一场所就能说明两个事件之间有着关联之外，就是那样能够几秒钟杀死一个成年壮汉的凶悍家伙频繁出现，却没有杀害目击者的原因。

它……不，她们，是在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至少是她们还是人类时的家人。

即使身体被扭曲，心灵被愤怒和悲哀所支配，她们也没有忘记生命中最为珍视的家人。

手段，方式一概不明，但昨晚消失在黑洞当中的，确实就是那些没被救出的失踪女孩。

“黎恩……你昨晚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吧，我昨晚都干了什么？我用这双手，亲自将她们给……”

迪修斯的声音和手同时剧烈的颤抖起来，自从他查清楚那些关于“怪物”的汇报之间的共同性之后，他就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质疑当中。

这双手所握持的剑应该是为了守护平民而挥动的，但是昨晚却好像狩猎魔物一样，将本来是人的女孩子们给无情斩杀了，斩至风吹即散的血肉，甚至连完整的形状都看不出来。

他并不是没有杀死过人类，在战场，在缉拿穷凶极恶的犯人的时候，不管是出自骑士的职责和还是他自己的正义感，他都能够抱着对对手的尊敬和不得不杀死对方的遗憾下手，但昨晚的女孩们做错了什么吗？

她们本来应该有着美好的未来，那怕或许会经历风雨，但那就是属于她们的人生，但却在被人为的扭曲之后，又由自己画上了最为残酷的句点。

“你是想说，你觉得杀死无辜少女们的自己，已经不配做骑士了？”

黎恩歪过头，望向已经陷入低落状态的迪修斯，冷冷的问道。

迪修斯没有抬头，他想说的话黎恩已经替他说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信赖的部下们说这些，而是选择找黎恩这个才认识一天的人说，可能只是觉得跟认识不深，可能没几天就再也不见的人说些深刻的话会没那么容易传出去吧。

“这样的话，那做了同样的事情的我就是共犯了，我也杀死了几个，所以我和你一样。”

黎恩突然低沉下来的声音让迪修斯也不由得一愣，他错愕的歪过头，看着神情肃穆的黎恩，那诙谐悠然的表情在他脸上已经一点也看不出了。

“你的身份是平民，那种时候只能算是反击吧。”

“那骑士的责任是保护平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动手的。”

“哪有你这么身手高强还会魔法的平民……”

“那你昨天动手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不让她们伤害到其他无辜的平民吗？你能保证仅有不伤害亲人的理智的她们跑出去会不伤害别人？”

迪修斯一时无法反驳，他还以为黎恩只是单纯的想要劝解一下自己，但没想到他的质问仿佛变成了大锤，一下下的敲打在自己的心里。

自己做的究竟有没有错？迪修斯困扰的就是这个问题，在那种情况下，他完全不知道对手是被改变了形体的女孩们，为了不让周边的平民受害，他有责任将在场的“怪物”消灭。

“你清醒一点吧，在你动手的时候，她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你动手恰恰是给了她们一个安息的机会，也没有让失去理智的她们去伤害到其他人。”

黎恩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要承担起杀死她们的罪孽，那现在就给我站起来，去把幕后的真相都给挖清楚，在再次出现这种事情之前就阻止它发生，这才是剑圣……不，你身为银翼骑士团团长的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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