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捅就破的身份

“咯——”

静滞仓在沉闷的金属回声中缓缓打开，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某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如僵尸般缓缓地爬了出来。

在戴着眼镜望了望窗外仍属于正午的灿烂阳光，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极少在正午的时候醒来，自刘教授失踪和接触了《无限之境》以后，阳光似乎总是和自己无缘。

果然是有点儿太过分了吗？

如此想着，挠了挠后脑的顾轩便迅速地穿好了衣服，重新步入了已经有点儿陌生的喧嚣都市。

炙热的阳光洒在硬邦邦的柏油路上，那种奇怪的味道甚至比盛夏的炙热还要难以忍受。

本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穿着体恤和牛仔裤的顾轩也没有街上乱逛的兴趣，只是稍作思考后，他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家熟悉的拉面店。

这是一家随处可见的街头小馆，不过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存活至今，这里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首先是面的味道还不错，其次是分量很足上菜还快，加上价格低廉，因此吸引了不少周围的学生党光顾。

而作为“资深前辈”，顾轩连点餐的功夫都省了，只是对着招呼生意的老板娘点了点头后，他就径直坐到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前，很快便得到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招牌牛肉面。

客人吃的简单实惠，店家也乐得赚个流水钱，这是心照不宣的双赢，不过稀溜了几口面的他很快还是隐隐察觉到了几分异常。

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虽然因为长得还算样貌整齐，身材也还算挺拔修长，顾轩偶尔还是会被路过的异性多瞅几眼，不过因为其从头到脚都笼罩着浓浓穷酸宅男气，这些包含了多余期待的注视多半会瞬间化为无形。

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明显有些不一样，虽然并不明白具体哪里不同，但这样被人偷偷地注视了这么久，额头不禁渗出了汗水的顾轩还是觉得脊骨发痒。

以抽风般的速度猛地回过头，他正好与那双愣愣圆睁着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

显然是下了一大跳，如小猫般坐在餐馆不起眼角落里的小巧身影立刻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然后小口小口地吃起了一份茄子盖饭。

那是一个外表很文静的女孩子，黑色的秀发剪成了最常见的“学生头”，圆圆的眼镜遮盖了她近半张脸，加上身上整整齐齐的蓝白色校服，给人一种大家闺秀般的美好感觉。

不，即使是对她的个人信息完全不了解，顾轩已经从校徽上认出了她是某所重点中学学生的身份，而且，他也毫不怀疑对方成绩应该相当不错。

但是，与这客流纷杂的小面馆相比，她又限的太落寞了一些。

究竟是什么原因，像这样一个“班长”系的可爱女中学生会一直看着自己，顾轩也不知道，更理不清楚头绪，对交际能力毫无自信的他也只能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碗里的面，然后便匆匆起身。

“等…等等…”

正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带着几分忐忑的细细女声却响了起来，一张稍显稚嫩的小脸儿憋的通红，仿佛是下定了不得了的决心似的，那个奇怪的女中学生居然步伐僵硬地走了过来，那发僵的纤细胳膊甚至还甩成了顺拐。

“你…有什么事儿？”

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的紧张气氛传染了，端着个空碗的顾轩也愣生生地问道。

“这个…你愿意卖吗？”

颤颤巍巍地举起了瘦瘦的白皙小手，带着眼镜的娇小女生如此直白地问道。

那是戴在青年左腕上的运动手表，也算是他唯一还算是“新潮”的装备，除了前卫的造型和大红的底色外，上面还有《无限之境》的logo和“海里亚拉”的可爱图案。

这本来就是“创世游”公司送给实验室的赠品，顾轩一时也判断不出其具体的价值。

“我…我出四千块，叔叔…把你的表卖给我吧。”

“…叔…不，我比你还大不了那么多吧？而且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啊…就买这么个破表不怕家里面生气吗？”

“才不是破表！这个可是《无限之境》的封测纪念表呀！呜……那个，钱是我攒的零花钱，还有一些奖学金，总之，我给你四千五百块，你…你卖表吗？”

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弱气的女中学生如此补充道，那涨的通红的脸儿似乎已经要崩溃了。

“卖…当然卖…呃，真没想到，你这样成绩优秀的女孩子也会玩SVR游戏啊…”

顾轩愕然的叹息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应，似乎相当激动的少女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大叠现金，又用颤抖着的小手接过了那红彤彤的腕表，然后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包里。

“…谢谢你，叔叔，帮了我大忙呢。”

“……不客气，话说，你在《无限之境》里叫什么名字？呃…方便的话，可以说吗？”

直接无视了欲哭无泪青年的搭讪，兴冲冲往店外走了几步的女中学生突然又停下了步伐，然后犹豫了几秒钟。

“千奈…百卟里千奈！”

以莫名有些自信的口吻丢下了这个绕口令一样的奇异名字后，她小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往来的人流中。

“什么…百…不理…千赖？”

茫然无措地攥着一叠自己紧缺的钞票，看来懵懂的青年是注定不可能联系到这个神秘的“小班长”了。

现实里的时光流逝要比“虚境”里缓慢的多，玩家在尽情体验这个逼真而有趣的游戏世界的同时，也能不用太在意现实里会迟到误事。

被大片白云笼罩了的天空下，一座被高耸城墙保护着的山城显得份外壮观，作为“Lv2”的城市，“要塞都市”卡里嘉纳也是冒险者们必来的据点，作为遭受“腐王”入侵的卡迪亚帝国前线，这里的怪物无疑远强于“新手村”。

“在枪林弹雨中灰飞烟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二气息十足的狂笑声中，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瘦高青年游侠迅捷地抬起了手上的短枪，并以极高的频率进行了攒射。

徘徊在山涧里的几只丧尸立刻被打的浑身乱颤，发绿流脓的肌肉在纷飞弹雨的破坏下大块大块地落下，这些哀嚎着的可怖死物很快也支离破碎地失去了行动力。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废墟中蹒跚行走着的丧尸还是继续毫无顾忌地聚拢了过来，他们严重变形腐烂了的躯体似乎本来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只有燕窝中鬼火般攒动着的红光散发着对生者的仇视和饥渴。

“....啧，挺多的嘛。”

随着最后一发子弹贯穿了一名丧尸那腐朽的头部，咋了咋舌的青年连忙原地换起了弹匣，而这些外型可怖的怪物们却不会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伸开爪子向前扑来。

发觉到这些无意识的行尸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包围，大惊失色的他又丢弃了刚刚掏出的弹夹，然后下意识地掏出了腰间的匕首。

“砰砰砰砰砰...”

连贯而紧凑的射击声中，准备开始大快朵颐鲜肉的丧尸们纷纷被轰掉了头部，而这些迟钝的怪物还没有回过头，伴随着一道娇小的人影如电光般闪过，一柄黑漆漆的锐利匕首又砍瓜切菜般从背后切开了几名哀嚎着丧尸的脖子。

“...除非是腿被打断了，否则游侠绝对不能停止移动...喵。”

一本正经的说明声中，一身褐色紧身皮甲的猫耳萝莉从容不迫地从胸前的武装带上拔出了一个弹匣，以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匕首的巧妙形势很熟练地为自己的“影缝铳”进行了换弹。

同时她灵活的步伐也没有任何的迟钝，在**地闪过了几只残破僵尸的扑击后，她又成功绕到了敌人的后方，然后又是一阵夹杂着射击的体术打击。

短短的数十秒内，周围大片的丧尸便被清理干净。

“啪啪啪啪啪，干得好啊，小月月~~萌萌哒的猫耳萝莉还这么能打，简直萌死人了。”

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刚才的险境似的，那笑得很灿烂的眼镜青年游侠如此感慨道，而这种明显少根筋的话语又使得“寒空月”不禁无力地耷拉下了双肩。

“...明明都Lv25了，你居然还是这个样子，嗨...如果要是**掉了，死亡惩罚可是很严重的说喵”

“哈哈哈...放心啦，身为“黑王座奠基者”的顾轩大爷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地死掉啦！”

身上的装备已经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不过刺客打扮的青年一边做作地扶着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六棱星。

“...重生之星？！等等...你...你这家伙居然氪金抽福袋了？！你...你氪了到底多少个呀？！喵”

仿佛对方是做了什么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似的，瞪大了黑色大眼睛的猫耳萝莉立刻急吼吼地走了过来。

自己一向是学霸，还老是很较真的天才妹妹，居然在游戏里氪金了。

“...嗯，别紧张嘛...也就买了三十个而已。”

“三...三十个福袋就能开一个“重生之星”？你这是什么见了鬼的运气啊...那玩意的出货率明明只有0.5%而已。喵”

即使是所谓的“0.5%”实际上也饱含一大堆并不实用的破烂，真正能出“重生之星”这种逆天道具的概率完全就不可考证。

自己一向是学霸，还老是很较真的天才妹妹，不只氪金了，而且还是个欧皇...

尤其是对方顶着的实际上是现实里自己的拟真样貌，所以越看越觉得残念的“寒空月”更是胃疼不止。

“哼哼哼....我可是注定要征服世界的男人，区区概率这种骗小孩子的东西是阻挡不了我的。”

“是是是，拜托你不要老摆出中二的造型了，否则…我也会替顾轩感到羞耻的。喵”

“咦？你和我哥感情这么好的吗？”

望着气不打一处来“寒空月”，年轻的人类游侠立刻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了眼睛。

坏了…

“………谈，也谈不上很好，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而已。喵”

发觉“自己”竟然把脸贴了过来，似乎很难面对那犀利的视线，猫耳萝莉一边耸了耸小肩膀，一边不由自主撇开了忐忑的眼神。

但是，就嘉嘉那刨根问底的倔强脾气，这明显有些心虚的反应是糊弄不过去的。

像考古似的打量着“寒空月”那爬满了汗水的白皙小脸儿，仔细分辨着她那秀气而精致的五官，“顾轩”突然疑惑地皱了皱眉。

“话说回来…小月月的脸，我好像的确在哪里见过呢…”

“啊…咳咳咳…嘉嘉…小姐，你脸贴得太近了，你用的毕竟是男号，这样我有点儿困扰哦。喵”

本来就有很明显的身高差，弯腰审视着猫耳萝莉的眼镜青年确实看上去就和要亲到了对方的额头上似的，真是非常暧昧。

撇了一眼几个原本同样在打怪，而此时正好奇地眺望着自己的玩家，“顾轩”又一言不发地重新站定。

“所以说啊，请你有点儿自知之明，虽然《无限之境》的社交很丰富，但是也不是什么都可以的。喵”

“…这么说的话，的确是稍微有点儿不习惯耶，话说，如果是关系很好的情侣能够做到哪一步呢？”

“啊？…这个么…好像是有情侣系统，嗯…最起码…应该是可以接，接吻的吧。喵……”

真是问到了自己一直想刻意回避的盲点，挠了挠后脑的猫耳萝莉还是勉强解释道。

“…好可疑的反应，呃…莫非小月月你已经在游戏里和我哥“做”过了？”

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眨了眨眼睛的“寒空月”立刻用力摇了摇头。

“…别开这种恶心的玩笑好吗？虽然我的确选了“海里亚拉”，但总体而言我是很保守的正经人哦。喵”

虽然抱着小胸脯的她的确是很认真地教训道，但无论是头顶上一动一动可爱猫耳，还是那细细的萝莉音都没有任何的威严可言。

“…噗，好萌…其实，我只是觉得小月月你明明好像很厉害，但是居然这么主动地帮我的忙，一定是和我哥交情匪浅。”

当然了……

“嗯，咳咳，姑且算是交情匪浅吧…不过我也不是闲得没事情做，嘉嘉小姐，你应该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游戏的战斗系统了吧？”

不愿意在这个很容易穿帮的问题上多下口舌，“寒空月”还是一脸认真地问道。

“啊，差不多掌握了...哼哼哼，因为有入手“Lv20S”的“破碎者手枪”，加上本大爷天才级别的射击能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垃圾们都是瞬间就被轰成渣渣了。”

中二之魂”再次被激活了似的，有着“顾轩”形象的游侠立刻在手中“骨碌骨碌”地转了转那柄威风非常的左轮枪，自信十足的他一边冷笑着，一边压着自己的大檐帽摆出了有些夸张的耍帅动作。

“...这叫哪门子掌握啊，你又不是完全依赖射击的火枪手...喵...咦？话说回来，你...你的装备为啥这么好啊？喵”

已经吐槽无力的猫耳萝莉不禁瞪大了眼睛，正如她感到诧异的那样，自己并不省心的天才妹妹在游戏里真是装备相当惹眼。

当然，以Lv25的人物而言，他不仅完全淘汰了那身脏兮兮的“哥布林皮甲”，而且打扮的相当光鲜靓丽，全套颇具后文艺复兴绅士风的装扮一看就知道是同级玩家很难获得的高级货。

“你...你莫非是氪金买游戏币，然后收装备了吗？喵。”

“...区区几百金而已，本大爷才懒得大动干戈呢，我只是把“血腥猫公主”就是小月月~~这样的情报拿去卖了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是吧？你这...这也太过分了吧？喵”

浑身的毛发倒竖，仿佛当头被浇了一壶冰水的猫耳萝莉不禁抱着小脑袋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犹如是担心自己已经被仇家包围了似的，她左右四顾的可爱小脸儿也一下子变得惨白。

“...哈哈哈哈哈哈，看把你吓得...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啦，只要多多关注一下拍卖行，然后看看新手村需求的紧俏物资，利用好四个小时的时间差，稍微倒倒手就能轻轻松松赚到钱。”

依旧是那爽朗道其本人都觉得陌生的笑容，推了推眼镜的青年游侠竟不慌不忙低从兜里面掏一个笔记本，而上面已经用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写满了账目。

对于这种专业性很强的惊人做法，即使是名副其实老玩家的“寒空月”也感到了极度的错愕，虽然商人在自由度极高的《无限之境》里并不少见，但区区25级的玩家就能挣出几百金...

“...话说，你到底一天在游戏里泡多久啊？喵”

“没多久，嗯...对了，小月月似乎也直接默认了自己“不得了”的身份了哦。”

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对方的疑问，“顾轩”突然露出了饱含深意的审视目光，而刚刚心脏快从肚子里跳出来的“寒空月”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

“...真是服了啊...嘉嘉小姐，你明明只和我组过一次队，应该也没有和“bug装备”之类的有所联系，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喵”

无奈地挠了挠鬓角，耳朵耷拉着的她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小月月你的扮相也太惹眼了，只要稍微上网查一查的话，马上就会找到一大堆信息，最起码有上百的帖子都是讲述这个“一言不合直接抢装备的娇小杀人狂”...真没想到，明明是这么萌的猫咪萝莉，居然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径自感慨着，“顾轩”一边微笑着，一边肆意妄为地摸了摸对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而根本无从抵抗的猫耳萝莉也自然只能忍着了。

被自己的妹妹这样摸，从任何角度讲都是一种耻辱，而呆呆地望着那张和现实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寒空月”仍有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

不过在那双大手顺势撸了一下自己的猫耳时，打了个激灵的她还是慌慌张张地连退数步。

“...并，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在游戏里...无论是PK还是掠夺本来就是系统默认的玩法，我可是堂堂正正地通过决斗去夺还破坏游戏平衡的“bug装备”的，如果他们乖乖交出来，我根本是不会动用暴力...喵。”

故作镇定的说明依旧难掩她微红的脸蛋儿，毫无疑问，闪烁其词的她并没有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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