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转学到城市里,一个人住在老家的爷爷奶奶家里,过着稍稍寂寞但却无比快乐的生活。
那时候的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有着似乎与生俱来的领导力,玩什么做什么,几乎全都是我说了算,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就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但是为什么那些小伙伴们都愿意聚集在我身旁,听我号令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在小伙伴们的陪伴下,作为留守儿童的我在物质匮乏的乡村,精神极为富足。
但是自从那个黑色的暑假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我未曾想过也从未预料到的。
还记得那是三年级的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也就正式开始了。
暑假作业是不可能做的,玩才是头等大事,只有当临近了开学找个老实的做完了作业的同学抄一下才能应付老师。
至于家长的检查?不好意思,这时候只要说一句已经写过了,他们就会放心的点头同意我出去玩,毕竟我一直是个好学生人设呢。
老家村庄在南方,不过是六月中旬就已经是热的不行,平时里玩的游戏,像是弹珠、闯关、木头人什么的都提不起劲,就连平时最喜欢的捉知了捉蚂蚱的活动也因为太阳太毒没法进行。
一群小伙伴吵吵闹闹的挤在我的不足六平米的卧室里,拖着鼻涕的还一边吃雪糕的小武,有凉鞋不穿光脚的涛子,打着赤膊瘦的能数清肋骨的小黑,用花瓣弄成染料涂抹在指甲上的阿琳,全都聚集在我的房间里叽叽喳喳的,让原本就闷热的此处更甚了几分。
叽叽喳喳的内容无非是在讨论要去什么地方玩。
而每当在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却始终安安静静的坐在我卧室角落的地板上,弯曲的双腿膝盖上摊开一本作业,聚精会神的写着,与正热切讨论着的我们似乎格格不入。
女孩有个外号,叫笨笨,起因是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本字,而且人也呆呆的,平时和我们一起玩游戏也好,学习成绩也罢,总是处于垫底的水平,属于那种用尽全力,努力认真却仍然收效甚微的类型。
一般来说,这样的孩子是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玩的,但是,或许是我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她呆呆的看上去就很好捉弄,我接纳了她进入我们的团体,条件是她必须要先写完作业后并同意把写完的作业给我们其余的几个人抄。
虽说她成绩差,但是也没有到连那些作业都不会做的地步,而且她的字写的相当的工整,用来当做抄写的范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起初,我们这个小圈子里面的其他人非常反对她加入,但是毕竟我的话在这些小伙伴中间还算有些分量,而且对她开出的条件也正中了几个懒虫们的下怀,他们也都讨厌写作业,于是没多久,反对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头绪,于是最终都把眼睛瞄向我,笨笨也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我。
被小伙伴们满含希冀的目光注视着,我意识到,我必须得提出一个能够让大伙都满意的游戏方案了。
我认真想了一会儿后,脑内灵光一闪,有了个不错的点子。
……
穿过村子北边的防洪林后,入眼的是一个很高的堤坝,看不见那头,但是仍然依稀可以听到在不太远处的大江上的汽轮轰鸣声。
堤坝距离大江边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站在堤坝上面,清爽的风从江边吹来,身上的燥热感一扫而空,头顶着热辣的太阳,吹着江风,似乎没有比这更夏天了。
当然,我们并不是来到这里吹风的,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开始指挥小伙伴们做游戏之前的准备。
这里说明一下,防洪堤坝较陡,而且两侧种满了草,于是我突发奇想的想要模仿一下在动画片里看过的场景——坐在盆里,然后从陡峭的草坪上滑行。
而当我提出这个玩法的时候,小伙伴们也都兴奋的表示赞同,兴冲冲的跑回家拿自家的脸盆去了。
为了实验一下这个游戏是否真的可行,我打算自己先试一试。
盆的面积刚好可以容纳我坐在里头,坐好之后,身后小武两手向我背心里一推,我就从堤坝顶端向下缓缓滑下,最后到底部停下。
试验成功,看起来还算是个不错的游戏,但是或许是草坪干燥的缘故,并没有动画片里那种从上方直接一滑就飞快到底部的那样,这让我觉得似乎是少了些什么。
见到我成功了,小伙伴们也很兴奋,纷纷效仿我的动作,一个个从堤坝上方滑下去,然后又带着灿烂的笑容,从下方屁颠屁颠爬上来,再次滑下去。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对这个游戏挺满意的。
不过,这时候轮到我犯难了。
因为觉得着游戏还不够完善,这让我心中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总是想要把那种感觉驱散,现在来看的话,应该是一种叫做完美主义的强迫症吧。
在小伙伴们一个个玩的兴高采烈的时候,我一个人独坐在堤坝上方,思考能够改进的方法。
“啊呀!”
一声痛呼声打断我的思绪,我向下看去,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被我们叫做笨笨的女孩正趴倒在地,小小的红色脸盆倒扣在她头上,显得格外滑稽。
一时之间,周围的小伙伴们都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笨笨刚刚滑的时候,撞到了草坪中部凸起了一处土包,这才导致翻了过去。
我先是心里一突,发现她没什么大碍也笑了笑,她总是这样,不仅平时学习垫底,就连玩游戏的时候,运气最差的一个也是她。
而笨笨却并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起身,有些畏缩的笑了笑,然后爬到我所在的高处,准备再次滑下去。
我拉住她,因为从她刚才的摔倒事件中我得到了启发,我意识到这个游戏缺的是什么了。
我让小伙伴们先停下玩乐,然后再向滑道中间的部分堆土,最后用脚踏平,没多久,一个有些突兀的,上方平坦的土包就横亘在滑道上,如同一个起飞的装置。
做好之后,我迫不及待的试了一把。
起初很慢,渐渐加速,直到从土包上方经过后,我整个人连带着盆都悬空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了起来,耳边的风骤然变大,在阳光下,如同一只飞鸟。
最后,在空中滑行了不算短的一段距离后,稳稳当当的落到了下方的地面上。
除了屁股震的有点疼,其他一切都好。
而且就算是直接坠地也无妨,因为堤坝的下方是一片松软的田地,跌倒也不会受伤。
当然,如果没有撞到树上的话。
见到我如此的快乐,小伙伴们也都嗷嗷叫的学我,一个又一个的从土坡上面滑下又坠地,把田地里面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来,幸亏没人看见,不然非得挨揍不可。
站在我旁边的笨笨眼里直冒星星,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玩这个,但是考虑到她这个不安定因素,还是决定不要让她玩的好。
我拉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摁在地上让她坐下,不同意她玩。
我至今还记得她那时候的脸,在试探性的目光征询我的同意无果后,原本兴致高昂的眼眸中的光芒一瞬变成灰暗,笑意盈盈的面孔被失落取代。
“……”
我还是同意了她玩这个,因为她的这副模样让我于心不忍,或许我如今身边的朋友们对我的评价是准确的,大概,我的确算是一个温柔的人吧!
得到了我的同意,她跳了起来,笑的小脸都开了花。
身形瘦小的她坐在小盆里面,小巧的双手紧紧抓住盆的边缘,我从后面一推,她就慢慢滑下去,然后在通过土坡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差点吓傻!
原来是因为她身形瘦弱,在通过土坡时,飞的远比其他人要高。
不过这还不是我担心的,因为我看到她即将着陆的地方,是一颗高大的树,这要是撞上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都没来得及想,直接向着起飞的她狂奔而去,借助陡坡让我跑的更快,最终在土坡处一跃,准好抓住了飞在半空,乐的跟个傻子一样的她。
如果有相机拍下那时候的画面,想必我的身姿一定是相当帅气的吧!
不过,哪有那么容易就完?
强大的惯性让我停不下来,依然是向着树干上撞去,耳边呼啸而过的是六月里热热的风,以及她让我无比费解的那没心没肺的笑声。
不过,更让我费解的是,为什么在撞到树干之前,我会把腿大大的张开,以至于感受到的那种痛楚,至今让我有心理阴影,否则也不会有幻痛感了。
巨大的痛苦如同高压电一样,我瞬间昏迷过去,昏迷之前记得的,是我在撞到树之前,将她抛到了土地上。
而这也是我对于那个夏天最后的记忆。
……
醒来后,发现躺在病房里,身边有两个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瞪大眼看我。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我的家人。
那次的事故让我在医院里足足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痊愈后,本想回到爷爷家的我却被告知今后就留在城市里,与父母和妹妹一起生活。
于是,我就在城里长住了下来,转学到了当地的一家公立小学,进入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开学的那天,我拿着两本认真完成的暑假作业,上交给了老师。
全国都是这天开学呢,小武他们也要交作业了吧。
只是不知道小武他们的暑假作业,是像我一样自己完成的,还是抄的笨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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