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世界的终焉

灰色的天空，没有丝毫的色彩与生机，仅仅是仰视着它，就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死气。天空之下，是一片荒野，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手握着剑，眺望着荒野另一端照亮天际的彩光。那彩色的闪光，是由人类发出最后反攻的标志。

是我赢了，我们艳怜教与那些神明的竞技，是我……是我们赢了啊！君念……我们与神明之间的战争终于……终于结束了……你说好的会来见我的呢……

青年松开手中的剑，那柄凝结所有人类祈愿所打造的希望圣剑，作为人类的最终兵器，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必要在他的手中散发锋芒了。圣剑是世界反馈人类祈愿的希望结晶，在人们的祈愿实现时，它将变成真正的希望，将这片残破不堪的大地修复，把幸福传播给祈愿者。

“是我们赢了啊！是我们啊！看到了吗！这片土地，这颗星球，我们的家园，都守护住了……”青年抬起颤抖的双手，注视着手上的血迹，他沾染了太多的杀戮，已经记不清用这双手剥夺过谁的生命了。

他经历太多战争，直接和间接因他而死的人。除了第一位颤颤巍巍杀的人和最后一位拼尽全力杀的神，其余死在他手中的生命，他几乎没有一点印象。

圣剑的光辉刺向天空，将灰暗的云层撕碎，自从圣战发起的那刻起，整整十年大地未见曜日。而此时此刻，阳光重新照耀大地。第一缕阳光，如同回应着圣剑的呼唤，在云层被撕碎的瞬间，射向地面照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这种温暖令他想起自己还未踏上旅途前，那午后嘴中叼着一节柳条偷偷仰卧在花园草地上休息的时光。

“让我在最后，好好放松下吧。”青年回忆着过去，身体一阵放松，呈大字状倒下，闭上双眼，感受阳光照耀身体的温暖。冰冷的土地受阳光的温暖，冻土复苏生命的芳香从土壤中飘逸。

破碎的大地，尘土石粒较多，并没有草地的那种柔软感，但相对于兵刃术法贯穿身体的疼痛，这些碎石的触感要舒适上百倍。龟裂的土地中，一丝绿色的尖芽伸出头，试探性地戳刺青年的皮肤。青年安详地笑着，惬意地闭上双眼休息，他贪婪地利用所有休息时间。

刚刚开始消散的灰云，没有过去湛蓝色的悠闲，但在寒冷黑暗的世界中度过数年的他，一缕的阳光便足以放松他全身的神经。在此之前他常年无法安眠，总是提心吊胆地担心着敌人突然出现，将他的生命夺走。相较之现在，这种放下忧虑的时光太过舒适。

青年的时寿不多了，在他握住圣剑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与灵魂便与这柄兵器融为一体。如今，圣剑即将融入世界中，以青年作为核心载体，去修复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果然，君念根本不可能会来见我。”青年注视着随着时间消散的积云，想起过去与他人的约定，带着酸涩的语气自言自语。

“算了，反正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青年用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多种族混杂的血液滴落在他的脸颊上，顺着脸庞的轮廓流下，“活下来的人，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你们背负着人类的传承与繁荣的重担。希望你们不要挂念一位将你们当作工具的领袖，更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悲伤。”

青年露出疲惫死寂的眼神，他作为一位拥有穿梭时空能力的人，在认清自己是无法拯救所有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将身边的人当作人看待，而是为所有人记上编号当作拯救世界的工具。

在没有记忆的世人眼里，他确实多次拯救世界，是万众瞩目的英雄。但他自己清楚，其实自己只是一个怠惰的烂人。纵使世间对他的评价再高，他也无法正式自己的功绩。

青年的身体逐渐开始粒子化，五感以及精力渐渐衰退，肢体与精神的无力感一丝丝地侵蚀他的身体。

“这样的结局就能满足你的欲望了么？”青年的耳边传来一阵吐息，一个十分温柔娇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明明你能做的更好。”

已经满足了，至少相比之前的千万轮回，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不会再有人会因为人与人或者人与神的纠纷而哭泣，剩下的人类会继承逝者的遗愿，坚强的活下去，无论世界是否需要人类的存在，人都会以自己的意志，延续生命的火种。

纠纷是团结的起点，纠纷也是团结的终点。两者是一对闭回路，想要完全不会出现纠纷的世界而是不可能出现的。但让纠纷的推迟延后出现，还是能依靠人力做到的。就像这个世界的未来，至少会在数十年以至百年，人类都会团结共荣。若让牺牲化作最小，那接下来面对全新的世界，人们必然会开始对资源的占有，进行抢夺，这只会导致我所经历的一切化为泡沫。人类肯定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团结，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

现在这样就可以了。青年带着丝暗示，微微点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

荧光从龟裂的地面中涌出，将青年淹没，剥夺了他的五感，微弱的荧光贴附在他的身体上，无法计数的微光将他的身体吞没。

荧光彻底剥夺了青年的感知能力，青年此时除了还能思考外，没有任何方法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个星球正在复苏，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奇迹现象。空气中弥漫着生命的能量，一切生命都在进行飞跃式的成长与进化。

“那你就不想和我安逸的生活在新世界吗？”青年的脑中闪过一行字，他无法分辨是幻听还是有人直接与她进行精神交流。

“博夜，麻烦再努力点。一切都还没有真正的结束，接下的使命将决定一切命运的最终走向，所有努力的结果究竟是如何，都是看这次了。”

博夜？他在叫谁？

……

对了，我似乎就是博夜，我在拿起那把剑之前的名字，貌似是叫周博夜。

这三个字的意义，对他而言，是曾经为人的七情六欲。

没有五感的青年努力想象着抬起手臂的动作，也不知身体是否有随着想法动起来，仅仅只是脑海不断地想象、回忆抬起手臂这个动作。

他心里清楚自己终究是要面临归落尘土的命运，可回忆的悲喜让他麻木的心再获真实。

他渴望着触碰那份真实，去感受覆盖全身的暖流，究竟是来自于新生世界的光芒，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小管家，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只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我们的路还长，你可以在努力点吗？为了我们。”

小管家……是怜娜吗？这……原来如此，原来怜娜就是君念，她一直在陪伴着我……

周博夜的精神力已经一定程度的衰弱，直接传进脑海中的声音，不会具有任何的声调。他通过每句话的特点，肯定与他沟通的那个人，是那位让他踏上旅途的青梅竹马——怜娜。

“时间短暂，小管家。想象并驱使你的身体闭眼，去用心灵触动感知。这是本小姐分配给你的任务。”

“任务吗？这种心情，如果我还有感知，此时肯定在笑吧。”周博夜开始幻想闭眼的动作。

无论是死前的幻想，还是怜娜真的就在他身旁。周博夜都认为有必要去尝试一番，为自己的旅途画上句号。

无论这个句号是段落的结尾还是故事的结尾，他必须画上去！

强风吹拂，给予新生的世界初次磨炼，荧光随风飘散。一部分升天积聚成云，一部分落地缝补星球的伤口。

周博夜感受到眼皮贴合在眼球，视野内黑暗缓渐淡去，感知如同那个声音所言，回归自己的身体。

风掠过皮肤的触感，熟悉的感觉刺激着周博夜大脑，过去活着的真实，似乎如梦令人陶醉。

风很大，对于常人来说，是寸步难行的程度。风很软，哪怕是普通人的皮肤不会产生任何刺痛感。

人类的英雄，作为人类贪婪的享受这份来自世界的温柔。那个人的感知恢复了，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他珍惜现在的一分一秒。

“大小姐，你骗我好久。”周博夜恢复触感后，发觉自己的双手分别被嫩滑纤细的手握着。

周博夜与“那个声音”是以贴背的形式站在一起，由于较为微妙的身高差，他看不到背后的那个人，能感知到那个人确实存在，依靠着手与背部的贴紧感。

他思绪万千，反复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开口，这皮肤的触感以及手掌大小，他是那么的熟悉。

“怜娜就是君念么……”周博夜沉默良久，最终百感交杂地吐言，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你想确认的只有这件事吗？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瞒着你这件事了。君念和怜娜一直都是一个人。”那个声音依旧直接对周博夜进行精神交流，与先前不同的是，周博夜能感受到话语中的惊讶与愉悦。

“你说过，心灵相通的人，只要略微有些接触，就能够了解到对方的想法。怜娜，为什么我用再大的力气握住你的手，我都理解不了你的想法。”周博夜加重握住手的力道，他似乎很怕这双细滑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溜走。

“我还不能告诉你……”

“没什么！”周博夜失控地吼道。

“你与我的旅途都才刚刚启程。”怜娜微微颤抖，手如同抹了油，轻松从周博夜的掌心滑走，“再来找我一次好吗？”

周博夜感到掌心一空，心中顿时百般焦虑，他急忙转过身，张开双臂想去拥抱那个人，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后，没有任何人。他能看到的，仅有仍在空中飘荡的荧光以及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个模糊人影。

是完成任务的人们回来了吗？周博夜看不见他们的脸，但却能感受到随远风迎面吹来的喜悦。

我也想再去找你一次。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真相。只要还有机会。

这便是周博夜发至内心的回复。

“小管家，这是最后一次。你想知道的真相，全都在这最后一次的旅途中，努力地活下去吧。”

“等你再次醒来，我会收回赋予在你身上的时间能力。接下来面对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了。来追寻我吧，我期待你来到我的面前。”

在空中飘荡的荧光突然迅速汇集成人的形状，在周博夜身边转了几圈，最终扑向周博夜，将他搂住。

“怜娜，你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周博夜没有挣扎的能力，只能任由光人如同八爪章鱼般缠抱住自己。

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就像是在逃避一般，默不作声。

光人似乎固定了姿势，身体爆发出耀眼的闪光，将周博夜吞没。

闪光令周博夜的五感再次被剥夺，在完全失去感知能力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名拥有赤红眼瞳的少女，不舍地盯着他，直至他完全被吞没前，微微张口。

“我爱你，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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