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困境

身为指挥官的男子内心复杂地翻阅手中的早报，然而，早报的内容除了有关战局的文字，其他的都只是为了安抚民心而刻意制造的夸大消息。

将没有任何意义的废纸随手揉成一团，指挥官的视线移向窗外。在那一片蔚蓝的海上，阴沉的黑云从远处逐渐压了过来，在安静了数日之后，深海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指挥官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旁的副官似乎灵敏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思，向他试探性地提问——

“这次的作战要排除她们两姐妹吗？”

“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妹妹再受伤，身为姐姐的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吧……”

男子苦笑着说道，副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没想到上面的人居然这么快就下达了对于她的拆解命令……”

从桌上摸起打火机，他心情沉重地点燃香烟。

“一期生的舰娘基本全部退役了，对于不必要的消耗，他们自然是能省则省。”

男人叼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明白总部的意思，他也非常清楚一期生的使用寿命快达到极限了。

但是，心里总是放不下她……

是因为从建立镇守府开始就一直跟着身边的原因吗？

“那么，我就直说了吧”思索了一会之后，他敲掉烟灰，“能不能考虑在缺少前锋的情况下完成这次的突击任务？”

“指挥官，恕我直言，如果只是将她排除在这次的作战之外，即使缺少前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您却将妹妹也排除在了作战计划之外……”

“是吗……”男人又开始习惯性地按揉太阳穴，“那么你的意见呢？”

“要么让妹妹参战，要么就申请从别的镇守府暂时调用一下人手。”

副官没有丝毫地犹豫就说出了答案。

“考虑过磨合的问题吗？”指挥官将烟头掐灭，从桌上拿起一份报告。

“在这附近的镇守府里有至少3位战斗经验丰富的二期生舰娘，应该足够应付她们两个的空缺。”

这已经是作为副官的她所能给出的最乐观的预测了。

但是那是以不发生大规模战斗为前提，可是如果没有那两姐妹的侦查能力，很难保证不遭遇敌方主力部队。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男人感叹一声陷入沉默。

“嗯，明白了，另外今天稍早的时候军部那边打来了电话。”副官脸色沉重地盯着男人，“他们要求近期一定要完成拆解作业。”

稍稍犹豫了一下看向男人这边，副官迟疑着，“就现在来看，继续和军部僵持下去的话将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哼，你应该知道我的回答才对。”男人闻言，不屑的冷笑起来。

“也对，这才是我们的指挥官。”副官脸上渐露笑意，然后走向门口，“我这就去向周边的镇守府调用人手——”

“指挥官，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让我参加？”

少女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她心中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

“抱歉，这次的作战不能让你参加……”

沉重的话语令二人一时沉默。

“是因为我派不上用场吗？”少女的脸上霎时就出现了阴郁，“我也会和姐姐一样被拆掉么……”

面对少女的疑问，男人深吸一口气。

“首先，你姐姐绝对不会被拆解，其次我不能冒着让你受伤的风险将你编入突击前锋，所以……”

“我明白了。”

“嘛，虽然暂时不会让你出战，但是多陪陪你姐姐也好啊。”看到少女那张铁青的脸庞，男人吐舌讪笑。

“指挥官你真的不会拆掉姐姐吗？”少女幽幽地问道。

“啊，就算那群家伙想，我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男人拉低了帽檐。

--------------------------

港内，从附近的镇守府紧急调来的数位舰娘已经全部换上舰装。

由于最近的作战任务减少的缘故，所以她们在原来的镇守府内就一直处于待命状态，可以说早就已经闲的发慌了。于是，在接下了这次配合友方指挥官的突袭作战，同时也是难得的作战任务后，所有人都以超乎常理的热情积极的准备着。

“各位，这次的突袭作战是以敌方在四岛设下的防线为主要目标，在避免与主力部队交战的情况下完成破坏任务。”停顿了一会后，男人继续说道，“望诸君武运昌隆。”

浪潮翻滚着，舰娘们带着高昂的气势出发了。

望着远去的舰娘们，指挥官不仅联想到——如果不是来自深海的那群家伙，恐怕现在这些舰娘就会用在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中吧……

不管如何宣扬和平，人类和人类之间是绝不可能互相信任，这无关政治，也无关意识形态，只是单纯的因为人类的潜意识中那绵延了数十万年的生存本能。那本能不是教任何人对自己的同胞刀兵相向，然而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和同类争夺资源，必须要将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给狠狠踩在脚下才行。

军方大力研发战术人形的目的也是如此，早在深海出现之前的一年战争中，在战争的局面尚且还处在可控范围之内的时候……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男人的意识，在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被封存了起来，一旦想要探究这东西的真貌就会感到一股极强的排斥感。他本能的感觉到要是能够探明在一年战争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就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但，至少还不是现在。

--------------------------

病房内被消毒水的味道所充斥，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如沉眠公主一般，面带祥和的表情缓缓地吐着呼吸。

不知何时能醒来，也不知是否还有醒来的可能。

她，仅仅是日复一日的沉睡。

握紧那柔软的手掌，指挥官闭目沉思着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留下这位沉眠的公主。

“上面已经下达了拆解她的命令？”身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男子走进病房，将手中的一罐咖啡扔给指挥官。

“啊，最迟必须在三天后执行命令。”指挥官满脸苦涩，握着手中的易拉罐，“医生，有让她醒过来的办法吗？？”

“嗯？”医生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什么？”

“让她再次站起来，我就有理由驳回拆解命令了。”从指挥官的眼中，医生看到了炽热的光芒。

“你听说过期型改造吗？”医生叹了一声，随后从上衣口袋内取出了一份折叠起来的资料，“以前，对于无法修复的一期生舰娘都采取了二期型改造，用二期的人形技术将她们的使用寿命延长，虽然现在二期生的舰娘也被替换的差不多了，不过如果你同意我在她的身上使用这个技术的话……”

“但是，人形改造不是会对大脑造成额外的负担吗？！”

“想要让她免于被拆解的命运，就只能用这个手段对她进行二次改造。”扶正眼镜，他继续说道，“这是诸行皆不通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了。”

“风险有多大？”指挥官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能否保证她在接受改造后变得和之前一样？”

“……不好说。”挠着头，他说道，“她毕竟是一期生的舰娘，如果直接进行三期改造，以她的状态，就算能够自由活动，但恐怕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那有没有可能进行二期改造？”

“二期改造的话，虽然能让她醒过来，但是我不能保证她可以参加战斗。”他盯着指挥官的双眼，“而且……”

“你有话直说。”

“我不能保证她能像正常舰娘一样走动，换句话说，她有瘫痪的可能。”

指挥官陷入沉默了一会，随后他开口问道，“你能保证她醒过来……”

“嗯，我有这个自信。”医生往嘴里灌了一口咖啡。

“不过那样的话，就必须在进行二期改造的同时，对她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洗脑。”咬着嘴唇，他深吸一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二期改造对于一期生来说本来就是很大的负担，同时还要进行洗脑的话，说不定她只能多活一两个月而已。”

“一两个月吗……”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指挥官过了许久才继续询问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没有。”

医生没有丝毫犹豫的话语将指挥官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

天空阴沉着，似乎莫名地有股悲伤的气氛在整个镇守府里传播开来。

站在港边的指挥官眺望着远处，已经到了下午的时候了，预定的作战计划想必也开始执行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她们的归来就好了。

无所事事的他又开始思考医生所提出的那个建议，只要简单地权衡利弊就会发现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可，在镇守府建立之初，她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要让自己如此轻易地决定她的命运……

何况，明明那么多的风浪都一起闯过来了，为什么偏偏现在会发生这种事情。

越是想要思考就越是变得烦躁，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片杂乱的思绪。

“指挥官……”

回过头去，少女站在几米外的低着头。

指挥官和医生所讨论的事情，她全都听到了，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指挥官会产生犹豫。

这个男人还没有做好与姐姐分别的心理准备，他既不想让姐姐就这么昏迷下去，又不想让姐姐背负更多的负担。

指挥官总是这样，喜欢做些自相矛盾的事情。明明只要同意那个医生的建议，姐姐就能再次站在指挥官身旁……

就算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也好……

少女心中不禁对如此犹豫的指挥官产生了愤怒。

“……抱歉啊。”

指挥官低语着，他也明白自己的懦弱。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指挥官的脸上带着苦笑，摇起了头，“我……”

如风一般猛冲过来的少女一把抓住指挥官的肩膀，将他猛地转向自己，接着就是一记直拳砸在了指挥官的鼻梁骨上。

“为什么……明明可以让姐姐再站起来的啊！！！”

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早已抑制不住内心想要哭喊的冲动，姐姐对她来说就是这世上的一切，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姐姐，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对不起......”

突然，异样的触感从少女的脸颊一直传递到了大脑。

冷静下来后，少女看到指挥官正用手指拭去她脸上流下的泪水，在他的脸上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非常难看的表情。

“我还需要再想想……”

说完，指挥官揉着被揍的地方静静地离开了。

少女终于抑制不住眼中泪水，任由它们肆意流淌，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人形少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