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中午,太阳越升越高。楚颐年回到了宿舍,让他吃惊的是唐涟不在那里。但这情绪没持续很长的时间,他并不是很在意唐涟的去向。他外出的一趟没有什么实质性收获,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计划是什么。困扰他的是余温,是他自己缺失的记忆。起先他不太在意这种缺失,现在他发现这些东西至关重要。
他坐到桌前,拉来一张白纸,开始用系统化的图表整理自己的思路。
楚颐年很少回忆自己的过去,他不喜欢回忆,但这一次不得不回忆了。
一之濑千花说他是“在女人堆里泡大的”,其实这话也没什么错误。提起楚颐年的过去就不得不提起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
正常的家庭关系里只会有一个女人——母亲。作为异性的象征,所有雌性气息的发源地。在楚颐年的家庭,母亲这个角色分裂成了数份。没有一个确切存在的女人支撑着这个家庭,但这个家庭又时刻充斥着女人的气息。从门口的粉红拖鞋里,从随意扔在沙发和茶几上的文胸里,从一些施舍般的廉价爱抚和亲吻里。楚颐年叫不上来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连她们的姓也忘掉了。他习惯着这一切,从他出生以来就是这样的,这是组成他成长环境的一部分。
女人们的性格各异。有的温柔贤惠,做得一手好菜。有的优雅娇奢,每次见面都给他买些昂贵的零食玩具。有的泼辣火爆,嗓门里发出的声音能穿透一层楼刺到他耳朵里。声音——说到声音,楚颐年倒是从小就讨厌那些声音。女人总是制造出很多声音,笑声、哭声、房间里的呻吟声、吵架时的尖叫声。他的父亲从不发出这些声音,他只是把烟灰缸在墙上砸碎,然后让她们滚。
楚颐年的父亲是个很自我的人。他有兴致的时候会花上一整天来和儿子做游戏、辅导他的功课,没兴致的时候——占了大多数——就会把他扔在书房一整天。幼小的楚颐年通常很安静,拥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性。他不理会任何人,平静地看完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然后让父亲再买些新的来。楚颐年的父亲总是会满足儿子的任何物质要求,也许这是他一种对于自信的体现。
楚颐年不知道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最初被问起母亲的时候是在幼儿园,他用一个问句回答:“你问的是哪一个?”在得到“母亲就是生你的女人”的解释后,那天他对着来接他放学的女人问:“谁是生我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去问你爸啊?”女人显得很惊讶。“他都不和你说吗?”
于是楚颐年问父亲:“谁是生我的女人?”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首先愣了一下。他开始回忆,一种又是欣慰又是嘲弄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她啊。”他拍着楚颐年的肩膀,好像想让他也自豪起来似的。“她是个模特,是我处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你的脸长得像她,高鼻梁,深眼眶,你以后也会有张很好看的脸的。”
“她现在在哪?”
“在哪?……谁知道呢,我想想……那是四年……五年前,你几个月大的时候我和她离婚,她不想要孩子,拿着钱滚蛋了,你被判给了我。哈,那女的,能说会道的,现在想想真是给她骗走好大一笔钱呢……谁知道她现在在哪,没准在环游世界呢。她除了钱谁都不爱。”
“你想见她吗?”他又问楚颐年。
楚颐年低下头,神情变得有些沉郁。他本想见见她,但在听到“她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他又觉得见不见都无所谓了。见面应该是一件基于双方意愿上的事,而且,母亲没有选择他,她弃他而去了。她已经脱离了楚颐年的生活,并且不值得也没必要再把她找回来。
“不想见,她抛弃我了。”
楚颐年说完就走出门去。他听见父亲在身后大笑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儿子。”
楚颐年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他的成绩永远在同级中领先,脸也果真长得越来越好看,从小学高年级到初中一直受到那些性发育过早的女孩子明里暗里的示好。到了初中,男孩子也开始发育,他开始有了自我的性体验、对女性产生冲动,也早就明白了发生在家里沙发上和父亲床上的那些事究竟是怎样的含义。因为父亲的以身作则,这些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禁忌或者羞怯的事情。在一个斜阳似火的黄昏,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交往的第一任女友主动地亲吻上他的嘴唇。他只是自然地把动作衔接了下去。把她抵在墙上,解开她的校服扣子,接下来是裙子、内衣。他就这样早早完成了大部分男孩成年后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接着是中考,毫无留恋地与女友分手,他考了那个小城市的状元。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他遇见了一位试图改变他情感价值观的女性。楚颐年记得她的姓氏,她姓叶,叶阿姨,他父亲无数个女友中的一个,但其实她只比楚颐年大五岁左右。楚颐年现在想起她的事还会忍不住笑。大学生,一脸的稚嫩,靠父亲给的零花钱去买名牌包包,却诚挚又坚定地说这是爱情。他不太记得她的脸,却记得那个晚上她摊在沙发上的普拉达皮包。里面是她的笔记和课本,他在沙发上替她写高等数学的作业,她在厨房煮着面,而她那位四十好几的爱人要到深夜才能回来。她煮好面,坐过来和他在茶几上吃,并且试图以谈心的方式对他做出单方面的教导。
“你不能这样,你现在很奇怪,你父亲养育你的方式很有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他从没和你说过爱你,对吧?他不懂得该如何经营稳定的恋爱关系,更别提亲子关系了。他总是更换伴侣,所以在你的观念里你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亲情。你作为一个人是残缺的,颐年,你明白吗?”
楚颐年吸着面条,看着她那双自以为真诚的眼睛都快凑到自己的鼻梁上。她就差把“你有问题”这几个字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了。他感到恼火,同时又想笑。高数题抓耳挠腮做不出一道的是谁?而这个蠢女人又在说谁残缺?他见识过不少想坐稳他母亲位置的女人向他投来的泛滥的同情心,却没有一个向叶小姐这样让他感到恶心。女人,总是女人,女人总是这样让自己丰富的情感爆炸出来喷溅别人一身。
“你是很聪明的,你不太看得起我,对吧?”她端着面碗自言自语。“我也不太看得起我自己,但没办法,爱情就是这样的……我也没能想过我会爱上一个大我二十岁、有孩子的男人。在爱情里讲看得起或者看不起谁没有意义,爱情才是一切的意义。我没法替代你的母亲,我甚至没法替代之前任何一个对你好的阿姨,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环境去成长,你父亲给你的环境绝对是造成你现在这样子的原因。我是说,哪个正常的父亲会当着儿子的面和小姐上床?”
“我会和他讲的……我会让他改变,我也会尽力留在他身边,我向你保证。你应该相信他……你们现在的关系很不好,你为什么总和他吵架?因为你恨他吗?你是不是从来没和人讲过这些?告诉我吧,我会听着的。”
我的天啊,她可真能讲。楚颐年心中的厌恶逐渐转化成敬佩。尽管他从头到尾吃着面一言不发,这个女人还是可以一直滔滔不绝下去。
“你们两个的事关我什么事?我去北山上高中,我爸说他那边的房子可以给我住。”
“可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才多大……就打算独立生活了吗?”女人睁大了她莹润的眼睛。在她潮湿的瞳孔里面,楚颐年感到一股暖湿的洪流向自己席卷过来。她伸出手,摸着他那个时候还没有留长的头发。“你这是逃避问题……你逃避不了的,他是你父亲啊。你早晚要面对他,面对你的过去,然后解决你的问题……但是现在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目光。忧伤的目光,同情的目光。他对那道目光充满了憎恶。情感的浪潮向他袭来,他感到无处可避。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为了物质不择手段,现在他逐渐地发现,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为了那些所谓的情感而活着。她使楚颐年的心中迸发出了一些新的东西,好奇、轻蔑、探索欲……以及把她摧毁和否定的冲动。
楚颐年放下了筷子,向着她转过身。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因为我爱你父亲,而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我也爱你。”
“那老东西是在自己几把上涂了**吗?”
“……你说什么?”
楚颐年大笑了起来。同情的目光消失了,惊恐一点点浮出来。他对这样的变化十分满意,并且还想看到更多。他抓住了她那只从他头上收回来、无处安放的手腕,她抽不回来,那样的力度让她感到疼痛。二十岁的叶小姐把十五岁的楚颐年当做一个小男孩,却忘了他每星期正常健身、站起来比自己高十几厘米。她试图成为他的长辈,却被他们之中最原始的差距压制——身体的力量差距。楚颐年捏着她的肩膀,把她用力地按倒在沙发上,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你想干什么?!”
“爱啊、叶阿姨。您不是说爱我吗?我现在要告诉你,什么是我眼中的爱——”
楚颐年抓起一个沙发靠垫按在她头上,用膝盖压住她两条腿,然后把她的裙子扯了上去。女人在他身下挣扎,叫喊,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四肢乱抓乱蹬。他觉得这幅姿态尤其适合被本能的感性驱动着的她。既然他们谈起情感,那么怎样的情感都抵不过恐惧的威力。他笑着,一边撕扯她的衣服一边观赏她的姿态。他看到她裸色的包臀裙下面是一条半透明的黑色蕾丝内裤。
他立马想起了那条曾被丢到茶几上面的沾着体液的文胸,他感到一阵反胃。楚颐年不再扯她的衣服,而是用力压住了她脸上面的靠垫,直到她失去所有的声音和动作。他丢开了垫子。
在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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