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了,”我清点完行李后转头对龙泽说,“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虽然路途遥远,要横跨一个大陆,但带上你……”
“不必了。”龙泽摇了摇头,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唱一个人的戏。喝点可有可无的酒,说点可有可无的书,装模做样哭哭笑笑,貌似我在子须镇里是快乐的。可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子孙后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毫无兴趣。我现在实际上听不见鸟鸣,喝不醉美酒,欣赏不来丝竹管弦。生命长得让人无法忍受的话,什么乐趣都没有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选择……”龙泽突然停了,对我笑笑,转身走入迷雾。
出发当日,黄历上写道:宜出行。
我踏上离乱江口时,是冬至时节。
离乱江口是大变样了,河流变得更加宽广无垠。岸边再也没有人家居住,只是裸露出漆黑的岩石,任滚滚白浪在岩石上打出一串串浪花。
离乱江口的龙家在那场袭击中死伤惨重。当时没死的有一部分跟随龙梅参军,后面要么死要么封侯;还有一部分逃亡,后面不知生死。
他们现在都成为泥土,不论贵贱,不论贫富。
“当~“一声钟响凭空响起,瞬间惊起石间轰鸣。我循声望去,一座寺庙掩藏在郁郁苍苍之中。
或许那里面的僧侣知道姑娘在哪。
寺院很小,却又小巧玲珑。我绕寺院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寺院的门。门前站着一个老和尚。
他满脸都是皱纹,多到看不见眼睛。整个人是萎缩的,矮矮小小,看上去弱不禁风。他静静地看着我,说:“等你许久了。深白。卦象上面写你今天会来。“
“喝杯茶吧。您是来找聂萤,对吧?“他递给我一杯茶,示意让我喝掉。
“对,“我点点头,”大师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死了。立冬那天死的。“
老和尚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主角不是我,而是聂萤。他说,聂萤在京城诛杀自己的灭族仇人——皇帝。他说,聂萤成功了,却身中剧毒。是被禁卫军队长打伤的。毒名“阴煞“,无药可解。他说,聂萤硬是撑着杀出重围,逃出来,来到离乱江口,在这寺院里住下。
聂萤说,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所以她不能死。很少有人在中‘阴煞’后活过月的,她硬是撑了一年多。‘阴煞’发作时,中毒者浑身冰冷,即使是大夏天,身体都会冻伤。聂萤有一次难受到跳进火里面,结果严重烧伤,奄奄一息。但她还是活下来了。聂萤一次次奇迹般活下来,但是没能挺过今年。今年冬天是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
“这就是她的墓。怪可怜的一个姑娘。她快死的时候挣扎地坐起来,望向门——贫僧想那是在看你来没来吧。“老和尚把我引到一座隆起的土堆旁。由于下雪,土堆被雪严严实实地包裹,像是砌上了玉石。
“您是她什么人?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不仅照顾她,甚至还为她收尸?况且,”我死死地盯住那个和尚,“这里面一定是她吗?”
老和尚合掌垂眉,回答道:“贫僧不过是一个出家人,一直在为过去赎罪。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贫僧便救了这姑娘。至于里面究竟是不是聂萤,施主可以挖开自己瞧瞧,身为出家人。您如果还是不信,有聂萤亲笔写的一封信。如果您信了,贫僧告辞;如果您不信,那我就会死在这儿,对吧?”
我挖开了墓,空手挖的。墓里面只有一只小小的棺材,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打开,里面是那张脸:聂萤的脸。容貌如旧,或是天气所致,或是毒物影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我曾拥有,后来又失去的人的脸。
又一次,又一次。
“以前在这生活了许多年,从来没有发现这里原来这么美。”我坐在离乱江旁的一座山上,怔怔地看夕阳在江面上留下的点点金黄。
“要不要喝点酒?”
“要。”这是我和10086自子须镇那晚来的第一次对话。之前总是ta的独角戏,换来我的无视。
旁边出现了一葫芦酒。我仰起头来灌上一口,辛辣的味道立马充斥我的喉咙。久违了……这感觉。
“信,读完了?”
“嗯。”我拿起信纸,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手把它抛出去。白色的信纸随风摇摇晃晃地飘入江面。我看着江上那一点白飘来飘去,过了一会就不见了。
“你为什么把信丢掉?”10086的声音在脑子里轰然响起。我没有回答。
我以一个归人的身份贪恋地欣赏离乱江口的景色。手上的泥土早已和鲜血混在一起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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