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祠堂中,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祠堂正中的烛台之上,两根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火焰,将后方的灵牌架微微点亮。叶家向来注重祖先留下来的传统,因此祠堂中的设施一直是保持着最为原始的状态。灵牌架、供品桌、香火炉、还有用来跪拜的垫子、一旁用于简单照明的烛台,这几乎就是祠堂之中所有的物件了。
平日里虚掩着的大门此时却是被人从外面栓住,虽然也就仅仅是在门把手上放了一块木板而已。祠堂之中,莫落和叶凌云坐在门槛上,而叶凌雪则是抱着那块被遗弃的灵牌,独自蹲坐在漆黑的角落里,眼中隐隐有着泪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就在刚才,莫落已经是从叶凌云口中得知了他们兄妹二人的经历。
叶凌云二人的父亲,也就是那面上有“叶斌”两字的灵牌的主人,是现在叶家家主叶航的三弟,排在叶琦之前。叶斌风华绝代,无论是实力还是才华都可谓是碾压他的那一代叶家嫡系子弟。按理来说,现在的家主之位,应该是叶斌的才对。
然而叶斌是一个眼界宽广的人,他不愿被世家的锁链所束缚,因此毅然决然地想要放弃家主之位,甚至因此与当时的叶家家主,也就是叶凌雪的爷爷大吵了一架,然后愤然离开叶家不知去向。在那之后,叶凌雪的爷爷突然生命垂危,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叶凌雪的爷爷去世之后,作为长子的叶航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下一任的叶家家主。在他看来,叶凌雪爷爷的突然死亡都要归咎于叶斌,由此他宣布将叶斌逐出叶家。但谁知数年之后,叶斌突然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了叶家府邸的门口,怀中还抱着两个婴儿,正是现在的叶凌云和叶凌雪。本来叶航是不准备管这三人的死活的,但是不知道叶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做出了怎样的承诺,叶航还是最终收留了两个婴儿,并把他们抚养成人,但叶斌从此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随着兄妹二人的逐渐成长,周围对他们的议论声也是渐渐增多,说他们是“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每每听到这些话,叶凌雪总会扔掉手里挥舞的木剑,然后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偷偷地哭。而叶凌云则会上前去与那些议论者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为此他不知已经被送进过多少次家族的执法堂了。
大约八岁的时候,叶凌云第一元素觉醒,是叶家祖传的风系元素,周围的议论声也就逐渐平静下去。而之后叶凌雪火元素的觉醒却是再次将兄妹二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就连一向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叶航也是开始刻意冷落他们,看来叶斌做出的承诺的效力到那时已经用尽了。
那之后不久叶凌雪便放弃了已经学习多年的剑道,转而去研究狙击枪。一个仅是十岁左右的少女抱着一个比她自己还要高的狙击枪,那模样想想都是有些滑稽。但无可否认正是她当年的那股倔强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如果她当时没有“弃剑从枪”的话,现在可能也只是叶氏家族中的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吧。
叶凌雪的性格原本是很活泼的,但是在遭到家族中人的冷眼和嘲笑之后,她就将自己的内心深深地隐藏。除了会对叶凌云展露出一点自己的情感之外,平日里都是一直保持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状态。在遇到了苏雨潇他们之后,可能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丝改观了。
在大约一年半之前,叶凌云孤身前往天京都学院参加入学测试,出人意料地成功地考入了那座华夏最高学府。而与此同时,叶凌雪则是被叶家族人送入了云锋学院,然后就是见到了其余的五个人,组成了一个班级。再往后,就是莫落的到来了。
总而言之,这对兄妹的童年可谓是充满坎坷。虽然与莫落和慕容烟漓的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足以令人唏嘘不已。至于他们的父母,却是不好下一个准确的定义。要说他们对于父母的失踪没有任何怨言的话,那肯定不可能。但是他们很早就懂事了,也知道或许是因为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们的父母才一消失就是十几年,甚至于时至今日他们也只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那道温暖如春日艳阳的轮廓,在他们的脑中也并未留下太多的记忆。
但是他们坚信着,他们的父母肯定没有死。或许他们隐匿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甚至于是被困在了异星世界。但是无论在哪里,他们肯定活着。
现在的叶凌云和叶凌雪,已经不再期盼着父母来接他们了。
他们,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
“所以说,你对于我妹妹的身世是真的一无所知?”
叶凌云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身旁的莫落,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莫落能够在毫不知情地前提下为自己的妹妹做出那么多。
莫落从他那里知道了叶凌雪的遭遇,他也是从莫落口中知道了叶凌雪近些时间来的情况,然后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莫落对于叶凌雪的关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莫落并没有在撒谎。然而看着莫落那平静的双眼,叶凌云的心中却是更觉不解。
难道这仅仅只是因为一名导师的操守吗?不不不,他到底是不是导师还无法盖棺定论呢。叶凌云的心中这样想着。
“呃,有什么问题吗……”
莫落挠了挠头,脸上现出一抹疑惑。在他看来,自己好像也没有做多少啊……
“没,只是,我们在世的这十几年来,似乎还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呢……”
叶凌云随意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瞥见他双眼深处的那抹不易察觉的哀伤,莫落却是心中一痛。他的经历,比起叶凌云兄妹二人可能还要残上无数倍,因此他对于这种伤痛的体会也要更加深刻。这些年在叶家的生活,恐怕并没有叶凌云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轻松。
“无论怎样,你以后都是我叶凌云的兄弟了!”
叶凌云狠狠地捶了一下莫落的胸口,脸上现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跟我称兄道弟,你真是赚大了!以后去天京都学院,只要报上我叶凌云的名号,不能说是万众瞩目,但是吓跑一些宵小之辈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感觉不成为众矢之的都不错了……”
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莫落的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跟世界最高元帅称兄道弟,是你赚大了才对吧?
不过这人的性格倒也不坏,虽然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还是极为看重亲情的,认识一下也没有什么。他好像也是天京都学院的来着?到时候可以去找夏老头子挖一下墙角试试看……
坐在莫落身边的叶凌云此时却是不知道,自己在天京都学院的命运已经无形之中被他新结交的“兄弟”给掌控了。而他今后的人生轨迹,也因此而发生了偏转。只是这些事情,恐怕要到好久之后他才会意识到了。
“我们走吧。”
清冷的声音传来,莫落和叶凌云抬头望去,叶凌雪不知何时已经是离开了那个昏暗的角落,来到了他们的身前,她的表情比之面对叶家众人时还要冰寒几分。且不说叶斌到底是否还存在于世上,就是叶家人对她父亲的灵牌如此的对待就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从今日起,我叶凌雪不再是叶家人。”
她毫无感情却无比决绝的声音回荡在祠堂之中,微醺的烛火映照着她的俏脸,本应洋溢着青春笑容的脸庞现在却是宛若被冰封一般。
“既然你都选择离开,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叶凌云叹了口气,然后走到灵牌架之前的垫子上,对着叶家的先祖跪拜了一次,淡淡说道:
“从今日起,我叶凌云也不再是叶家人。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妹妹,还望诸位先祖宽恕我的不孝。”
说罢他便是起身回到了门口,没有再去看那架台一眼。
“你父亲的灵牌,收好了吧?”莫落问道。
“嗯。”叶凌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见到父亲之后,我会亲手将它埋葬。”她还是坚信着自己的父亲依旧存活于世。
“凌雪,莫老弟,咱们走吧。”
叶凌云准备直接破开祠堂的大门,反正既然已经脱离了家族,叶家的那些约束他也就不在乎了。
莫落再次无语,他很想知道叶凌云得知他是最高元帅之后会作何反应,但是想必他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的吧。
“你想走,有人可不想你走。”
莫落指了指门口,一道戏谑的声音也是随之传来:
“感知力倒是不错,可惜没有实力。”
“砰!”
祠堂的们被人一脚踹开,原本就已经腐朽的木板在这一击之下直接崩碎开来。叶凌云用身体护着自己的妹妹向后退去,而莫落则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体外一层无形的能量将那些木屑尽数弹开。
“叶晓,是你。”
看清楚祠堂之外的身影之后,叶凌云面色一凝,同时悄悄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来者正是叶航的儿子,叶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叶晓。此时的他环抱双臂站在祠堂之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脸回到家族内。”
叶晓缓步向着祠堂之内走来,他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踏风而行,周围空气的流动都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快了几分。他的风系元素已经臻至六星,这样的实力已经足以傲视叶家了。
“你想干什么?连叶家的家规都不顾了吗?”
叶凌云又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沉凝,而此时的叶凌雪已经是几乎贴在了供品台之前。他只是风系四星的实力,一旦开战有很大可能会被叶晓直接碾压。
“叶家的家规,是对叶家人用的。”
叶晓抽出了自己的青铜长剑,他的气势也是骤然锋锐起来。
“你们已经不是叶家之人了,我为什么还要顾及家规!”显然他听到了叶凌云兄妹二人的宣言。
“凌雪,莫老弟,你们走!”
叶凌云一把将身后的叶凌雪推向了莫落,而自己则是全力催动体内的风系元素,准备与叶晓全力一搏。
“嘿,今日你们全都要留在这里!”
叶晓双脚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叶凌雪。在他的眼中,叶凌雪已经是一个死人。
但是就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被当作目标的叶凌雪脸上却是毫无惧色,而且她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等待着叶晓的进攻。就在叶晓的剑即将挥下的时候,一只拳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允许你动我可爱的学员了么?”
“轰!”
被这一拳击中,叶晓只觉得天昏地暗,体内的元素回路在这一瞬竟是全部紊乱,甚至于最深处的风之星辰都是几近完全崩碎。他的身体倒飞而出,在失去意识之前,叶晓听到的只有那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青年淡淡的声音:
“啊啊,还好及时收住了,啧,想要不打死他还真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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