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必要之恶

每一天过的都是如此之快，转眼间已经夕阳夕下。

“巴顿大人。”巴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普拉西维奇已经暴露了，我们是不是马上打包跑路比较好？”

“不。”巴顿摆摆手，“我们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直到他们来接我们。”

“在天河骑士团攻山前我及时派出密探去通报了梅里菲亚大人，她回信告诉我，她会想办法给克里梅林城主施压，买下这片土地，然后派雄鹰骑士团在夜晚赶来，佯装进攻，实则掩护我们撤离，等我们跑路之后他们会和城主解释说成功「驱赶」了敌人，我们就算是安全了。”

“巴顿大人好计策，幸好我们和梅里菲亚大人有很深的交情，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错....”巴顿挑开营帐的布帘，奄奄一息的瑞秋正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头发乱糟糟的，愤怒的瞪着巴顿那可憎的脸，但被布条绑住了嘴的她骂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天河骑士团太容易被低估了。除了黛兰和修米洛是下级贵族出身，其它人都是在平民中筛选出的，所以不被重用，但他们的战斗力....我敢说那绝对是巴洛洛萨帝国中数一数二的强大战力。”

“所以，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放跑了修米洛和黛兰，天河骑士团成员之间情同手足，哪怕只有一个人她也会回来复仇的。”

“那....那怎么办？”

“怕什么，来便是。瑞秋在我们手上，她来了正好，可以永绝后患。”

强盗们互相看看，紧绷的神经总算是在巴顿一席话语下冷静下来，甚至面露喜色，“不亏是巴顿大人，想的就是周到。做强盗多爽啊，有女人能玩，有钱能赚，有酒有肉，我们需要做的不过就是对那群弱鸡吼几嗓子，揍几个不听话的，砍几个人放放血就能拿到大笔的酬金，试问现在哪个行业有我们这么舒服？”

嗖！后面的强盗闷哼一声，一支纯黑色的箭矢忽然间刺进他的后脑勺，强劲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带飞出去，被牢牢的钉死在了瑞秋旁边的木桩上。

“谁？！”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惊失色，下一秒几十把钢刀齐刷刷抽出刀鞘，指向被破坏的正门旁那个高大的身影。

凯撒靠在木头墙上，手里的连发十字弩迅速又为他装填上了另一支箭矢。

“是你....”巴顿怒视着凯撒，恨得咬牙切齿，“黛兰在哪？”

“她稍后就到。在那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帮她把面前的垃圾清理干净。”

巴顿表面上凶神恶煞，心里头却已经开始慌了，他可是知道凯撒的厉害。“罗文那个老东西.....要是没有你，一切都都应该很顺利。”

“那还真是抱歉啊。”巨剑握于手中，凯撒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我的任务，就是要让你们事事不顺。”

.....

黛兰骑马来到普拉西维奇的山脚。她翻身下马，擦亮宝剑，沿着那条羊肠小道快步走向山顶，“巴顿....你死定了。在你背叛天河骑士团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太阳已经完全沉寂下去，月牙稍稍钻出地面，细微的月光隐约照亮了她的复仇之路。

“坚持住，瑞秋....我马上就来救你！”她这么想着，脚步声更加的急促。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不是她的脚步声。

“....”瑞秋一瘸一拐的从山上走下来，浑身全是星星点点的伤口。黛兰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黛兰姐....”委屈的泪水从瑞秋的眼角落下，她往前一个踉跄，扑进黛兰的怀中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黛兰轻抚着瑞秋的后背，除了心中的喜悦，便只剩下疑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强盗营地是什么情况？”

“黛兰姐....”瑞秋擦干眼泪，指向身后。

“你已经在普拉西维奇了。”

强盗营地中那冲天的火光将天色照的宛如白昼，滚滚浓烟遮蔽了黑夜中的星辰，隐约能看见大量死的惨绝人寰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营地中。

只听几下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被削掉一半的巨盾从营地里飞出来，满身鲜血的高大男人面无表情的从火光中走出，钢铁义肢后面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强盗。

巴顿不敢相信他刚刚看见了什么。凯撒紧紧揪住他的脑袋，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坚硬的盔甲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的粉碎，一条胳膊被活生生扭断，像条癞皮狗一样被凯撒拖出了营地。

“呜啊！”凯撒随手将巴顿扔到黛兰的面前。

“怪物.....你他妈就是个怪物！”巴顿捂着脑袋怒吼道。

“....他是你的了。”凯撒淡淡的说道，“恕我先行告退，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说罢，便与黛兰擦肩而过，消失在密林之中。

“咳咳....”巴顿喷出一口鲜血，艰难的支起上半身，跪在黛兰面前，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逮到我了....真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吗？”

砰！黛兰二话不说，剑柄对着巴顿的脸就是一下，直接打飞了他几颗牙齿，“噗啊！”巴顿几乎昏死过去，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呵....真狠啊....跟着你混了三年，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力量....”

“你还好意思提起那三年？”

“当然....我又不真的是什么在乎荣耀的骑士。我只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捏死的商人，为了活下去，我会不择手段.....包括与你们出生入死的那三年。”

黛兰冷冷的看着他：“还有什么遗言吗？”

巴顿摊开双手：“遗言....不过是那些心愿未了的死者最后的悲叹。更可笑的是，我恰恰正是这种人，哪怕我根本不愿承认。我本来就打算一举将你们杀死....西米卡的死不过是其中一环。”

黛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没错....三年，他用他那高超的演技确实的欺骗了他们整整三年，他们对巴顿视如己出，可最信任他的人，却偏偏死在了他策划已久的背叛中。

“团长....其实真要说有什么遗言的话....”巴顿笑了，笑着流出了泪，“我真的好不想死....还有好多的事等着我去完成，那个伟大的目标看起来已经近在咫尺了....但是，我知道的....一切都毁了啊。”

“我是个混蛋，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他昂起头，直面黛兰那张悲愤交加而扭曲的面庞。

“黛兰·沃尔冈夫团长，我很荣幸能够加入天河骑士团，只有你们真正让我感受到了我早就失去的「家」.....”

“但是....我也并不后悔用最残忍的方式背叛你们。因为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不是吗？”

噌！黛兰手起刀落，只见寒光一闪，巴顿已然人头落地，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瑞秋的脚下，那仿佛看开了一切的神情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剑，是为了西米卡。”

随着无头尸体的倒下，万物归于沉寂。

“....很久以前，我一直认为巴顿是个非常老实的人。”瑞秋捧起巴顿的脑袋，真情流露的悲伤不言自明。“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值得我们去倾心信任？”

“没有人。”黛兰收回长剑，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巴顿说的没错....这世上的人们会不计一切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所谓的朋友，只有利益上的同僚而已.....”

“不对！”瑞秋反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难道您不信任我吗？不信任西米卡或者修米洛吗？”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现在的我脑袋里不比你清楚多少....甚至还要更加迷茫，我已经不清楚谁是可信的，谁又是不可信的了。”

月光下，两个迷茫的女孩相对无言。

.....

“雄鹰骑士团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目送着雄鹰骑士团远去，克拉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个佣兵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还有罗文，如果他真得说到做到，那对我来说还真是个大麻烦....得想办法做掉那两个人。”

于是，她便装去了冒险者工会。

“哈？个子很高？戴兜帽？右手义肢？你说的是「屠龙者」凯撒？”

“你就说你要多少钱吧。”

“滚滚滚，你他妈想让老子死早点是吧？天底下谁不知道那个「屠龙者」凯撒的厉害？钱固然重要，但我绝对不会蠢到和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为敌！”

“....你找错人了。我虽然擅长下毒，但是那家伙好像根本不惧毒性的样子....何等强大的肉体啊。”

“什么？干掉「屠龙者」凯撒？你看我长得有灭烬龙那么厉害吗？”

“钱给我，要十倍，但我只能给你带回来他的一根头发您看怎么样。”

一群饭桶。没想到凯撒的名声已经大到这个地步，害得克拉拉四处碰壁，每个听完要求的冒险者和佣兵皆是一口回绝，迫于隐蔽性，她又不敢拿真实身份去压他们，只得气呼呼的走出酒馆，走回自己住的高级旅店。

这个凯撒到底是何许人也？虽然半年间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凯撒屠龙的事迹，甚至专门在皇家剧院观看了一场由此改编的歌剧，但这个传奇般的佣兵来去无踪，身世更是扑朔迷离，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接受帝国的贵族册封，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实在不行让雄鹰骑士团去试试吧。毕竟他们可都是在优质环境下接受过高级教育的精英战士啊。”待她离开灯火通明的酒馆，此时已是夜半三更，所有的商铺都闭门歇业，清冷的大街上一个人都看不见。

夜风吹过，乌鸦的尖啸和野猫的哀鸣不时的在大街小巷中响起。幽幽的哭声传来，不知是谁家死了人，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跪在男人腐烂多时的尸体前咿呀恸哭，哭的人肝肠寸断，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恐怖。鱼市上那些废弃不要的烂鱼头被随意的堆在街边，其中一只鱼头的眼珠正死死的盯着克拉拉，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一切使得克拉拉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这份寂静使得她毛骨悚然，“可恶....早知道会这么吓人就提前通知管家来接我了。”她裹紧了貂皮大衣，快步往旅店的方向走去。

“啪！”在她路过一个小巷时，一只干枯的手忽然从黑暗伸出，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呀啊啊！！”克拉拉失声尖叫，下意识的往后一跳，试图把那只骷髅一样的爪子弄下去，哪知道这干手抓的还挺牢，非但没把枯手弄下去，反而带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瘦削的老妪，她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瘦的皮包骨头，跟一具会动的干尸没什么两样。更可怕的是，她的双眼想被什么东西强行挖掉了一样，只有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黑黢黢的眼窝像要把她的灵魂吸走一样深邃。

“夫人....”老妪张开干巴巴的嘴唇，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快些离开克里梅林吧.....再往前一步，即是地狱啊....”

“神经病！给我放手！”克拉拉使劲的拍了两下枯手，没想到却越抓越牢。

“快离开克里梅林吧....无法战胜的恶魔承载着无辜者的怒火来找你了.....快离开这座城市吧....如果被恶魔抓到，将必死无疑....”老妪依旧不依不饶，却再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话。

“你有病啊，滚开！别碰我的衣服！”惊慌之中，克拉拉用力一拽，只听那老妪的手腕传来咔嚓一声，软绵绵的松开了她的手。与此同时，那老妪也陷入了沉默。

克拉拉知道自己刚刚闯了什么祸，赶忙拍拍手腕，胆颤心惊的跑向旅店。

“.....睡吧~睡吧.....亲爱的小孩.....要听妈妈的话~不要睁开双眼.....夜魔正站在你的床前~等待挖去你的双眼....不用紧张~不用害怕....”

“夜魔只杀有罪之人~”

惊悚的歌谣从老妪的口中传出，克拉拉脆弱的心智近几乎崩溃，她捂住耳朵，大声尖叫着冲向前方。

“睡吧~睡吧.....睡着是孩子们永恒的希望.....睡吧~睡吧....愿你再不用醒来....”老妪的歌声如同魔音贯耳，怎么都无法摆脱。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幕后，她差点就崩溃了。

又是那条熟悉的街道，那条熟悉的小巷，野猫的哀鸣和乌鸦的尖啸，女人的哭声以及歌唱的老妪。明明一直再走直线，却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克拉拉哭喊着抓住老妪的双肩，她却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个地方？！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求你放我出去！”

在她的再三恳求下，老妪终于停止了歌唱。她抬起头，虽然没有了眼睛，表情中却流露出一丝悲伤。“有什么用呢....现在祈求宽恕已经太迟了啊....”

“什....什么意思？！”

“诶....”老妪深深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说罢，她居然当着克拉拉的面变得四分五裂，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

克拉拉这回彻底被吓傻了。她跌坐在冰冷的石砖地上，狼狈的往后退去。

“大姐姐....”克拉拉的手碰上了什么丝织物，她惊恐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朝她甜甜的微笑着，“救救我...救救我！我被困在什么法术里了！求求你想办法送我出去！”死马当活马医，克拉拉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拽着她的裙子好一阵哭喊讨饶。

“大姐姐真的是。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呢？”小女孩把笑脸凑的更近了些。

“我这张脸，熟悉吗？”

克拉拉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的确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孩。但在她回想起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吓到失禁。

这个双马尾女孩，不就是今早被抬到城门口的尸体，被叫做西米卡那个因万箭穿心而死的女孩吗？！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克拉拉越是往后退，「西米卡」就越近一步，“杀你的人是巴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说什么呢～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拜大姐姐所赐吗。”「西米卡」得身体开始腐烂，皮肤不断的干裂，脱落，最严重的则是她稚嫩的面庞，脱水后的表皮咔啦一下四分五裂，露出大半张狰狞可怖的骷髅脸。

“啊啊啊啊！！”克拉拉在黑夜中撒腿狂奔，但无论她怎么逃，总会回到原点。「西米卡」并没有追击她，只是冷笑着站在那里，轻蔑的看着她一圈又一圈的回到原点。

“你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克拉拉彻底陷入绝望。

“审判之时已至，你将要为你的罪孽付出代价。”

迷雾的深处忽然飞出一支铁钩，正好勾在克拉拉右腿的膝盖上，只是轻轻一拽，她的小腿便与她离别了。

“啊啊啊啊！！”克拉拉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花了浓妆的脸狠狠撞在石砖路面上，撞得血肉模糊，不知是谁落在地上的绣花针准确无误的刺进她的眼珠里，“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颤抖着捂住她的眼睛，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腿歇斯底里的哭喊，但没有人能听的见她的呼救。

她艰难的向前挪动，一路带出一条血迹。泪哭干了，用鲜血来替代；嗓子喊哑了，只有低低的呻吟。

“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不知不觉，她又爬回了那个小巷。老妪正坐在那里，为她轻声叹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莫要无谓的挣扎了。那只会死的更痛苦罢了。”

啪！一只大手猛的扼住她的脖子，硬生生将她提到半空中，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掰开那只手，可到最后她才绝望的发现，那只手是钢铁所制的。

“咔...放手....咔....”克拉拉的意识越发的模糊，惨白的月光映出了男人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庞。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临死之际，她面对衣装后包裹着的那不可名状的怪物，绝望的停止了呼吸。

.....

第二天清晨，一个贵族女人被发现暴死在街头，很快便被大批的闲散人员围观，本来就不是很宽的街道被堵的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妇人，死的那叫一个惨呀。”

“说的是啊。你看她脖子上的淤痕，她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掐死的，小腿也被摘掉了，看起来当时还没死透，血流了一地啊...”

“也是活该，叫他们这种人一天到晚压榨我们老百姓，报应，都是报应，死的好。”

凯撒默默的看了眼尸体，压低兜帽，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他来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小巷边，骨瘦如柴的老妪正在打瞌睡。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的盯着凯撒。

“....这是你应得的。”随着一声清响，一枚金币从凯撒的指尖弹出，在地上一弹，却被瞎了的老妪一把接住。她又一次抬起头，只是这次，她笑了，笑的很慈祥。

“——「幻术大师」翁瓦。”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江湖之事，已与我毫无瓜葛。”老妪听到这个名字，缓缓开口道。

“如果不是因为西米卡那孩子是你的孙女儿，恐怕你也不会出手帮我。”

“....的确是这样吧。孩子她妈走的早，我甚至来不及抱抱我的孙女儿就被仇人陷害成这幅模样....”老妪沉默半晌，“我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克里梅林就是她的故乡....我也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老爷子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恩怨已了，心愿已成....以后，为了自己而活吧。”

“呵...真像你家老头子会说的话....当年我早就该强推了他，那个榆木疙瘩，哦呵呵....”老妪干笑两声，“谢谢你....给了我复仇的机会....”说罢，老妪又低下头，打起了瞌睡。

“.....”凯撒压低了兜帽，偷偷又再老妪手中塞了一枚金币，转身扬长而去。

返回之前的小旅馆，黛兰等人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前，待他推门而入，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已经解决了。”凯撒合上房门，“你们怎么样？我记得雄鹰骑士团半夜被派出去找你们来着。”

“不必担心....”黛兰冷漠的擦去长剑上干涸的血迹，“我们这边也非常的顺利....秘密不会被暴露出去的。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唔....”修米洛从沉思中缓神来，“可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别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我啦，我的确是个乐天派，但是这一遭对天河骑士团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西米卡牺牲，巴顿叛变。这是我第一次对于是否继续走下去产生了怀疑，我相信就算以后再出现新的队友，这种事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我们又能挺多久？”

“不会挺多久的。”黛兰将她的骑士勋章放在桌面上，“如果要我来定夺的话....散伙吧，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他们选择了沉默。

“三年....说散就散了。也罢....”瑞秋像是看开似的，长出一口气，“我们的骑士梦也该醒了。官场政治不是我们这种一腔热血的愣头青能涉足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老老实实的过好本分。”

“是啊....以后再也不用四处奔波，可以回去继承家业了呢....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能让我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修米洛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但却能清楚的看见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但是....三年，三年啊....我们一起哭过，笑过，那些日子再不复返了吗....”

“罗文大人。”黛兰将骑士团勋章推到罗文面前，“骑士团的解散与否，是需要要约人决定的....最后的选择，就交给您了....”

罗文沉吟不语，“....又是这个结果啊。”他叹息道，“我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等待奇迹的发生，没想到却还是给予了我相同的命运....天意如此吗？”

他拔出一支极具仪式感的金质匕首，“也罢....就让我来为你们的旅程画上句号吧。要约人罗文在此宣布，天河骑士团正式解散！”说罢，金质匕首猛的将勋章刺成两半，四个人的心随之一颤，仿佛也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没有人说话，只有瑞秋在低低的啜泣。

“....今天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吧。”修米洛端上一大壶酒，“喝完这壶散伙酒，大家就得各奔东西，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我先来吧。”他为自己斟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我要回老家继承老爸的家产....想来这么多年，老爹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维持家族的生计....但愿他不记恨我当年的一时冲动吧。”

黛兰犹豫了许久，也为自己满上一杯，，却只是小小的喝了一口，“....我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就算回去也毫无意义....甚至会成为一个累赘都说不定....就像孩子总会长大成人，我们总得学会承担起责任不是吗？”

“瑞秋你呢？”瑞秋盯着酒杯好久，一口未动，“我嘛....无家可归的孤儿，随便在哪里打点零工，能混一天事一天吧....或者当个佣兵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说到这儿，瑞秋下意识的看了眼凯撒。

打工....说到打工，凯撒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要是今天不提起差点就给他忘了。

“钢铁要塞的领地面积翻了好几倍，管理项目也更多了。虽然有智能管理系统，但是人工力量严重不足啊，本来前麋鹿骑士团前成员加上盖塔村逃难的村民就不足200人，被灭烬龙一闹更是死了将近一半人啊！所以啊，拜托兄弟你在外头旅行的时候留个心眼，看看能不能挖点可塑之才，哪怕挖墙脚也行！总之人手！人手第一位！能拉几个算几个！拜托你了！”

“....我觉得你们没必要弄得如此煽情。”凯撒双手抱臂，仰卧在椅背上，“如果你们想寻个好去处，我倒是有个好地方推荐给你们。”

四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凯撒，“您的推荐是....”

“钢铁要塞。”凯撒淡淡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钢铁要塞？您是说安扎拉夏平原上的那个神秘的钢铁要塞？！”黛兰显得非常吃惊，“难道您和那位钢铁魔女有什么联系？！”

“那家伙是我的老熟人，炼金术大师，人也不错。精通各种复杂科技，能制造出各种各样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威力之大的炮火和防御屏障，在我与灭烬龙大战的时候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能在那里工作，那实在荣幸之至....但是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困扰吗？或者说她会愿意接受我们吗？”瑞秋担忧的问道。

“钢铁要塞因为灭烬龙一役损毁严重，就两周前防御修复的工作才算竣工，那家伙还顺便扩张了领土，正愁人手不够呢。这样，取纸笔来。”

凯撒接过羊皮纸和羽毛笔，稍微思索了一下，沾了些墨水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黛兰团长，你读过书，你看懂他在写什么吗？”黛兰对着凯撒写在纸上的奇异文字端详了好半天，愣是没看明白，“不清楚....这种文字和大陆通用文字很像，但是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要说上面写了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们当然没法看出来。因为凯撒正在使用罗琳那个世界的「英文」进行书写，也只有这样罗琳在接受到书信后才能相信是凯撒所作。

页末一个短暂的署名，凯撒将信纸小心翼翼的封好，亲手交到黛兰的手中，“拿好了。等到地方了，无论他们叫你做什么一定要照做，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把信纸交给领头的人，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就会带你们进去。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黛兰捧着这封信书，如获至宝，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你呢？”凯撒又看向罗文，“你的交涉能力不错，很有骨气，钢铁要塞正需要你这样的外交官。你不考虑一下吗？”

罗文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思想斗争。最后，他还是摇摇头：“不了....我年纪大了，没法再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蹦蹦跳跳得了。我已经想好过几天就退休，不当要约人了，好歹读过书，识几个字儿，随便找个领主当文书，每天过着写写书信，翻译文学书籍这样的平静生活我就满足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累了。”

“罗文大人。”三位前骑士团成员向罗文深深的鞠了一躬，“请您保重。”罗文摆摆手：“去吧....你们的路还长着呢。”

“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发。”“我同意，安扎拉夏平原在魔导国边境那里，离克里梅林远着呢....”

望着三个年轻人推推搡搡的离开包厢，罗文笑了笑，“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凯撒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禁让我想起来当年春风得意那会儿啊....说起来有点想哭呢。”

“....你是真心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吗？”凯撒问道。

“在经历这么多后？”

“....谁说我不愿意了....”罗文闭上双眼，倚靠在椅背上，“就像修米洛说的那样....孩子们总是要长大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为他们决定需要踏上哪条路，未来的一切都将由他们选择，由他们去承担。因为这是他们的世界。”

“小鸟总要离开巢穴.....现在，是他们展翅高飞的时候了。”

“还有你，凯撒....我明白你可能很不喜欢别人谈论关于你的事情。或许你在人们的眼中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一头凶残暴虐的野兽....但是我却看见了啊，看见你对那个叫伊米安所给予的柔情....”

“也许你自己也不承认...但你其实很明白吧——在你心底被冰冷和黑暗制成的牢笼中，依旧跳动着一颗最热烈，最赤诚的心。”

没有人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凯撒？”罗文睁开双眼。寂静的包厢中早已空无一人，凯撒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但罗文的面前却多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装着的正是作为佣金给予凯撒的白金币，他仔细数了数，只少了仅仅5枚而已。

“果然啊...凯撒....大帝。”他在不觉间念出这个词语，“你永远都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温柔至极的猛兽啊....”

偌大的包厢中，只剩下老者的轻声啜泣。

罗文·崔斯塔戈，解除了要约人一职后前往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担任文书工作，于5年后死于脑中风，在静谧的山庄中安详度过了他的余生，捧着一本著名的诗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

凯撒离开了旅店。他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是时候继续他的旅途了，“什么温柔至极的猛兽....别让人笑掉大牙了啊喂。”他暗暗的「嘁」了一声，将一切抛之脑后。

“喵！”猫叫声忽然响起，熟悉的身影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凯撒，“伊米安....”凯撒叹了口气，“你跟来做什么....你不回原来的村子吗？”

伊米安趴在凯撒的脊背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我想跟着您。”她如此说道。

“我不需要队友。”凯撒一口拒绝道。

“我想跟着您！”伊米安坚决的盯着凯撒的双眼。

“还要我说多少遍？”凯撒不耐烦的把伊米安从身上弄下去，“我不需要有人陪伴，给我回去。”

“不！”她表现的异常坚定，说什么也不放手。

“我想跟着您！”她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些恳求的语气，“哪怕是做您的剑奴我也愿意...请让我跟着您！”

“你....”凯撒环顾四周，路人的眼神已经有些异样，“诶....”他拗不过她，只得无奈的将她放下，“有必须跟着我的理由吗？”

“理由就是您！”伊米安的脸忽然凑近了不少，凯撒下意识的从她身边挪开，“每当我看到您---您的脸，您的剑，您的一切，我就会像要想起什么似的....但我始终想不起来。”

“所以，请务必让我跟着您。我想知道我是谁，我想找到我的过去，而我坚信，您能带我找到答案。”

的确如此，在她当初血洗普拉西维奇时，似乎只有在凯撒在场的情况下她才能发挥出那样的实力....这份被遗忘的记忆到底藏着什么？

“.....可以。”鬼使神差的，凯撒竟然莫名其妙的答应了她，好像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但也是有条件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必须作为我的剑奴随我左右，听从我的一切指挥，明白吗？否则，我---”

“我明白了，主人。”伊米安的两只耳朵翘的很高，顿时如释负重，尽职尽责的站在了凯撒的身边，“主人，我们去哪儿？”

“诶....”凯撒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他稍微整理了下思绪，既然答应了她，既来之则安之吧。

“走了，伊米安。”凯撒一拉兜帽，双手往口袋里一放，“跟在我的身后。”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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