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漫长的官道上,有奔腾的马蹄声响起。
押送犯人的囚车,几名狱卒在前方驾马领行,在他们身后,急蹄奔跑的快马拉动囚车飞速前行,马蹄和车轮碾过尘土带起阵阵烟尘。
飞起的尘埃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快跑!”
尘埃旁,一名狱卒随声挥动马鞭。
皮制的马鞭没有抽在马屁股上,但依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鞭响,是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几名狱卒骑着马跟在囚车后面,他们咧嘴狂笑,显得兴致勃勃。
“再快点!”
“跑再快一点!”
“哈哈!!”
狱卒们肆意嘲笑,他们在嘲弄尘埃里奔跑的人,欢笑自己眼前的杰作。
飞起的尘埃中,遍体鳞伤的李成双腿快速交替跟在囚车后面奔跑。
脚下的镣铐因为快速拉扯铛铛作响,戴着脚镣的脚腕被摩擦的简直像被猛兽撕咬过,一片血肉模糊。
但即使这样,李成依然不停迈开腿奔跑,因为在飞起的烟尘中有一根麻绳,麻绳一头绑在囚车上,一头套在李成细小的脖子上。
一根普普通通的绳子,绑上一个可以收紧的绳结,就是游牧民族最喜欢的游戏了。将绳子用这种绳结绑一个大圈,然后举起旋转抛出,圈套在烈马的强壮颈脖上,接着人只要用力抓紧绳子的一头,另一头的烈马就会因为惊吓奔跑。然后越挣扎绳子就会越加拉紧,窒息的恐惧感可以让最烈的马屈服,并且让它留下终生难忘的心理阴影。
然而除了用在马身上,人也把这种圈套在人自己身上。
极其出名的车裂酷刑就是用这种绳结套在人的脑袋和四肢上,然后五名行刑官会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车上,车再套上马,最后五名行刑官御马驾车朝五方奔跑,将人拉扯成五等分。
锐利的刀锋斩落人的脑袋不过瞬间,然而车裂酷刑却可以让人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拉扯断开,不可谓不残忍。
如今同样被圈套住的李成身体前倾的伸长脑袋,蓬头垢面的他只要稍微跑得慢一些,脖子上的圈就会再紧一点。而如今的他能做的只有拼命的奔跑,无视一切的奔跑。
沉重一体的玄铁手铐桎梏李成的双手垂在身前,身上原本干净完好的白色囚服如今变得稀烂,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后背更是碎布泥土和鲜血黏在一起的烂肉。
狱卒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一名狱卒又举起马鞭,抽在李成的后背。
“你这条不会叫的狗,再跑快点!”
后背早已经没了知觉的李成闷声咬牙狂奔。从驿站那天起,李成就再也没有反抗过。虽然造极境的李成即使没有了功法也有着远超他们任何一人的体魄。
但狱卒不止一人,并且李成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身上的枷锁还在,这群狱卒想要杀死他并不会很难。
从长平县出发已经过去六天了,狱卒们把李成当条狗一样栓着,不给吃不给喝,变着法子折磨他。
狱卒们如此痛恨李成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李成是杀人不眨眼的罪犯。而是因为吴巡检给了他们一千两白银,说一定要让李成死前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在这个财力末等的时代同样如此。一名狱卒在把尿撒在李成头上时还嘲笑着说,他们只是收钱办事,让李成下地狱后不要记恨他们。
即便如此,李成还是忍住了,他不敢激怒他们,因为他不想死。
远超常人的体魄让李成坚强的活下来了。
无论遭受怎样的屈辱,李成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
约定好一定会回去,那就绝不可以死在这里。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狱卒见马鞭抽在李成身上总是没反应,感觉需要换个更有趣的花样才行。他转念一想,便狞笑着拿起架在马匹上的水火棍,朝着李成奔跑的双腿就是一棍挥去。
猝不及防的一棍打在李成飞快奔跑的腿上,李成瞬间倒地。麻绳绷紧的笔直,脖子上的绳结极速收紧。
囚车拖着李成飞速前进,倒在地上的李成被拖着一顿翻滚,最后李成抬起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麻绳,后背在地上摩擦,一条血痕从李成身下划过官道中央,就像诗人落笔,书法笔直入木。
“哈哈!”
挥出这一棍的狱卒心满意足的大笑,其余人见了也是附和的狂笑。
“如果吴巡检知道我们这么会玩,你们说他会不会一高兴又赏我们一千两白银啊?”
“有可能!毕竟他两个儿子都死了,肯定恨得不行,我们帮他出的这口恶气,不止千两白银啊!”
“凶名赫赫的子夜凶徒在我们手里就像条狗一样,回去吹嘘一番不知道多威风!”
“哈哈!”
狱卒们无视在地上挣扎的李成,自顾自的聊起来。
脑袋里充斥了窒息感,李成手指拼命想要抠进麻绳下,然而麻绳越绷越紧,李成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
囚车上四名瑟瑟发抖的犯人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不敢动弹,生怕引起狱卒的注意。
而管邢依然淡定的坐在车内,只有李成倒地时他才瞥了一眼。
没有多看,管邢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停下。”管邢淡淡的说道。
驾车的狱卒听到了,疑惑的回过头看向管邢。
“管少爷?有什么事吗?”
“休息吃饭。”
狱卒一脸愕然,但还是开始御马停车了。
“管少爷,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半天距离,现在的话只有几个肉包子,可以吗?”
“不要说废话。”管邢淡漠的瞟了狱卒一眼。
疾驰的囚车开始慢慢停下,押送的狱卒们同样下马休息。
李成也终于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扳开绳结,带着烟尘的空气瞬间被大量吸入体内。
李成躺在地上几乎贪婪的吸入空气。
如果再慢一会,自己就真的死了,就永远没机会再看到她了。
这一刻李成终于对死亡感觉到恐惧,恐惧使得全身每一处都在颤抖。全身的伤痛仿佛在这一刻一同爆发,早已没了知觉的身体开始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剧痛。
脚上,手上,背上,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
六天没吃没喝的虚弱也一同袭来,刚清醒的意识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李成仰天张着嘴,干裂的嘴唇上全是泥渣和血沫子。
仿佛老天也想挽救一条弥留的可怜性命,阴沉的天空划过闪电,一滴滴毛毛细雨落在地面上。
然而就要落在李成嘴里的雨水却被挡住了。
管邢居高临下的俯视躺在地上的李成,神情淡漠冰冷。
“还不想死吗?”
李成说不出话,只能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管邢和阴沉的天空。
“很多天没东西吃了是吧,想要吗?”
管邢拿出一个包子,嘴角开始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给你。”
包子落下掉在李成额头上,又滚落到地上。
管邢咧开嘴狞笑,抬起脚就把包子踩个稀烂。
“你不想死是对的,害我落到这个地步,怎么可以让你这么简单的死呢。”
“你要是像以前那样求我,指不定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废物。”
雨势开始越下越大,狱卒们纷纷跑到官道旁的树下躲雨,管邢也走了,只留下李成一动不动躺在雨中。
雨水落在李成的嘴里,让他有了一丝气力,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捡起被管邢踩的稀烂的包子,慢慢的塞进嘴里。
只要还活着。
就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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