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4年,纽芬兰 安克雷奇堡
真恶心。
我压抑着强烈的恶心感,把送进房间的食物和水放到了坐在床上看不到的角落里。
我现在感觉自己现在就算喝一点水都会把肚子里该吐出来和不该吐出来的东西全部吐到地上。
真可恶。
为什么我会感到恶心呢?是因为我的死期将至了吗?
我心中并没有放弃其他人会来救我的希望,当然,我也不止一次想过我真的会死。显然,我还没有做好必死的觉悟。我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本能的对死亡感到抗拒。
纽芬兰的死刑,近些年主要以枪决和注射死刑为主。但是,对于那些地位高或者犯下滔天大罪的罪犯,绞刑架、断头台等老把式也会亮相。明天早上迎接我的是绞架,这倒是说明他们确实把我当成了一个不小的威胁看待。
如果我真的会死在明天,那么我的死法多半是颈椎折断导致中枢神经破坏而死。如果我不做任何挣扎,这个过程大概只有十几秒,而如果我奋力挣扎,那么整个过程将会长达十几分钟。当然,最后我还是会死,因为单独挣脱绞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害怕,不,我厌恶以这样丑陋的姿态迎接死亡。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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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9年,森西达奇 法罗城
港口的客船已经准备出发了。
乘这样的客轮,从法罗到纽芬兰的双桥城要花上十四个小时。这十四个小时的路程,很有可能让两个或多个人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相见,所以客轮即将出发时,几乎所有旅客们都深情的像岸上的亲人、友人、爱人们告别。尽管很多人只是去办事旅游,但森西达奇这个国家的人们好像对分别这件事很看重,就算是一天两天不见也会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不过这就是人性中温暖的地方吧?
我看着甲板上那些大声呼喊着人名,像岸上挥手告别的旅客们,准备登上客船。
但是有一双手拉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看到他哭了。那个男人第一次流下了泪水……不对,应该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下了泪水。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他为了我祖母的遗愿和家族的尊严,从他的儿子四岁起就开始准备把他训练成一个复仇者(avenger)。男人交给他格斗术、剑术、处事术、计谋等任何有利于男人的目的的事物。这个孩子十六岁时就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里最强大的剑客和枪手、最懂得计谋的军师和最懂得如何笼络人心的领袖。现在,这个孩子成年了。男人要把他送回他已经回不去的故乡,这个青年要在自己的故乡,为自己的家族战斗至最后一滴血流干。
青年的对手不是土匪、强盗,而是王室。在那里,王室的地位至高无上,王室=国家本身。换而言之,他的对手就是那个国家。以一个小团体之力与一个国家为敌,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就在这一刻,我终于把我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语告诉了那个男人。
“如果我死了——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死了,整个家族都会以我为耻吧?每次想要跟他谈谈这个问题,都会不自主的冒出这个想法来。这一次也不例外。但是,当我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泪水时,我下定决心要说出这句话。
“——您会伤心吗?”
他的表情愣住了。
我咽了口口水。
你是在想些什么呢?你会大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小兔崽子死了也是活该」还是沉下脸来说「死了就死了,贪生怕死还复什么仇?」呢?抑或是……
他一把抱住了我,顿时,他的脸上老泪纵横。
这下表情愣住的人换成我了。
从小,他就不让母亲和其他亲戚朋友抱我,说怕把我惯坏,像这样被亲人拥抱,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你不会死的,孩子。你不会的。”
他哽咽着对我说。
“是嘛。”
“千真万确!”听他的语气,我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那如果真的很不凑巧的,我死了,您会看不起我吧?”
男人狠命地摇头,然后扯着嗓子说道:“放手去做吧!就算真的要死也要高贵的、有尊严的死去,为家族奋战到最后吧!天父和诸神保佑你,里昂!无论如何,我都为你骄傲!皮特凯恩都为你骄傲!”
“这样就好了,谢谢你。”
随后,我告别了那个男人,踏上了沾满鲜血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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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双眼。
已经是清晨了吗?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快到六点的地方。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来了两个士兵。不同于「伺候」其他犯人的狱卒,他们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士兵。他们为我戴上手铐,把一个头套扣在我的头上,把我带出了监狱,送上了一辆车。
不用说,绞架在终点等着我。
但是我还没有忘却父亲对我说的话。
「要高贵的、有尊严的死去」
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尊严的死去」的具体定义到底是什么,但是还没有开始真正的复仇就要被绞死,这可绝对不算是用尊严。
不久之后,终点就到了。还没有下车,我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下车后,传到我耳边的全部都是对我的咒骂,两边还时不时有石子之类的东西朝我扔过来。
马上,我就被押到了绞架下方,有人把我的头套抽掉,瞬间贯入瞳孔的光线让我眯起眼睛。我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大广场,被建筑物密不透风的环绕着,机动车进入广场只有一条道路,而其他供行人和非机动车出入的口子也都有数名士兵把守。而紧密环绕广场的建筑物屋顶也都有士兵在巡视着。这个广场易守难攻,安克雷奇堡所有的公开处刑都在这里执行。我目测此刻至少有六十人荷枪实弹的正规军在这个广场上,如果算上周边街道上巡查的就更多了。
台下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就算不算上记者等职业人员也大概有八百多人。
“各位请肃静!”我身后的侩子手拿着话筒向人群大喊,等人群差不多安静下来后,他开始继续说话。
“现在跪在绞架前的,是法罗的里昂·皮特凯恩和他的帮凶赫尔特。”
我扭头往旁边看,赫尔特也和我一样跪在绞架前,他倒是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死亡或受伤的恐惧似乎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表现出来过。
“他们不但企图谋反,还无故杀害了六名登记在册的服役军人!这个皮包里的东西是布鲁斯·西塞尔爵士提供的证据,里面有整整十张皮特凯恩家族在海外的残党寄给暗影皇冠公会的支票和信件,这些证据足以说明他们犯下的滔天大罪。现在,该公会成员们均已被控制,等待进一步处置。而情节最为恶劣的两人,今天将在此地被处以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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