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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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约翰一书：1:9）

1366年3月16日，这是我入职暗影皇冠的第一天。当我穿着黑色的制服走在「庇护所大楼」中，时不时和几个军官服装的人擦身而过时，我感觉这就像在做梦一样。

暗影皇冠，一个让纽芬兰的大部分老百姓不寒而栗，让街头的叛逆青年们为之疯狂的名字。在一年多之前，他们做出了那件让全世界震惊的事情。在那之后，这个组织的势力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扩张着，如今已经取代德诺维亚帝国……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德联」，成为了纽芬兰政府如今的头号心腹大患。甚至在国际上还出现了「SC主义」等新名词。

而我，在今天，有幸成为了这群「疯子」中的一员。尽管我现在的职务只是十三楼的小图书室管理员——在这个以实力至上主义作为绝对准则的组织中，得到这个职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再怎么说，总比待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前线要舒服多了。

十三层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这层楼主要是用来存放资料和储藏各种各样的东西的，每天来这里上班的人都没有几个，访客就更加稀少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这层楼才会给人寒气逼人的感觉。

图书室在走廊尽头，我拿出昨天我的领导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门上那把厚重的锁。说实话，这间图书室不是这栋楼里最大的藏书间，里面也没有什么贵重的文献或物品，门上的防盗措施却特别繁复。不但要用两把钥匙分别开锁，还要说出解除防御魔法的口令。我按照昨天领导教我的那样做了一遍，打开了门。

门内的图书室明显是一个封闭空间，但里面的温度却比外面还要低。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这种地方工作，平时要是没有暖气，一定会出人命的。我带着吐槽的口吻在心中暗想着，打开房间里的电灯。天花板上典雅的吊灯马上散发出了柔和的光线。我在门口的一排开关里没有找到空调或是暖气的开关，看来只能去找人借一台小暖炉烤手了。我关上门，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尽管我很喜欢这种设计，但在冷的不正常的图书室里，再好看的灯都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也不能怪这灯，要怪就怪上头不体谅员工，连台小暖炉都不给配。不过……我好像还没逛过这间图书室的每个角落。毕竟这地方也不算小，说不定哪个地方就有台暖炉，或者那种普通的火炉也好。

然而，就在我冻的跺脚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但定睛看了几秒之后，我才确信那确实是一个人。

有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距离我将近十米远的桌子上，似乎正在看书的样子。他身着一件深黑的斗篷，有点像暗影皇冠战斗法师部队的制服，可是又不尽相同，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款式。那个人的头发中混杂着黑发和白发，从我这里看似乎是白发占了上风，单从发色看，他的年龄最少也在四十上下。而他的体型和发型都较为中性，我根本辨别不出他的性别。尽管他背对着我，我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人身上带有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连腿都迈不动。

问题是，他是怎么进来的？

在我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我一直都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如果有人从那里走进来，我一定会立刻察觉到。所以他一定是在我之前就进来了。可是，在我进来之前，这扇门都被锁着。门锁和防御魔法都完好无损，这间平时不对外开放的房间上一次打开是昨天领导交代工作时带我过来看了一下，之后就又锁上了。在那时，房间里明明还空无一人。

他到底是怎么……

还没等我想完，那个人就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老鹰能活几年吗？”

令人意外的，这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并不是什么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如果换作平时，我可能会把声音的主人想像成一个英俊的青年。但此刻，他的声音只让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这是渗透骨髓的冰冷，与之相比，之前的寒冷简直不值一提。这种声音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发出的，这像是一个孤独的幽灵充满幽怨和悲愤的呢喃。

我该不会是入职的第一天就遭遇「庇护所大楼七大不可思议」之类的灵异事件了吧？！

“答案是五十年——如果它想的话。”声音停顿了一段时间，继续往下说，“可惜的是，大部分的鹰都只有三十年的寿命。”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个喜欢研究生物学的幽灵？

“有一种说法是，在鹰三十岁左右的时间，浑身上下的机能都会随着身体衰老而退化，直到不再有捕食的力量为止。在大自然中，失去了捕食的能力就宣告了死亡。想要活下去，唯有一种方法——”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它需要去找一块高耸的岩石，然后在那块岩石上耐着日晒雨淋和疼痛，打磨自己的爪子，并且要将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的撕扯下来。在经过数月的时间后，当它的羽毛再次丰满之时，它的英姿便会重新出现在天空中。”

眼前的“幽灵”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样，语调没有任何波动，我却在他的每个字中都体会到了夹杂在其中的悲凉之情。仿佛他自己就是那只岩石上的鹰。

“它的许多同伴都会因为没有如此强大的毅力而放弃挣扎，选择面对死神的利刃。也有很多同伴为了让更多的生命得到救赎而毅然选择牺牲自己。而那些重获新生的鹰会在剩余的二十余年中，背负着同伴的生命继续活下去。”

我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眼前似乎出现了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正在奋力捕杀猎物的情景。

“从那一刻开始，它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无数同伴灵魂的载体。它的每一次扑杀，每一次撕碎猎物的攻击都承载着无数逝者的执念。”说完这段话，背影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如果你是一只鹰，你会如何选择？”

“我……吗？”

首先，我就对自己能否承受日晒雨淋之苦表示怀疑。其次，我也不认为自己能负担起那么多灵魂的执念——如果老鹰真的会对同伴产生这种感情的话。

毕竟，背负着责任和期望这件事本身就痛苦万分，更何况是逝者给予的责任和期望呢。

于是，我选择了放弃救赎的机会去寻死。在我把答案告诉了那个人后，他又有许久没有说话。

难道是我的选择惹他生气了？正当我准备试探一下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这样就好。人类不是鹰，并非每个灵魂都要背负如此残酷的命运。”我能听出他的话中包含着真切的安心，看来他是松了口气——尽管他的语调语气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到底是谁？”起初的那种压迫感早已消失不见——或者说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于是我壮着胆子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