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特沉默了几秒钟,随后,他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室内。
“非常精彩,诺伊尔小姐。非常精彩。真是难以想象,15岁就有这么厉害的能力……”
“客套话就免了,总管先生。我已经回答出了你的问题,现在,请履行您的承诺。”
“啊,说的是。这是当然的。”马雷特说,“关于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应该说是……放任他们吧。放任不管就行了。”
“放任不管?”
“是的。纽芬兰公会的历史上闹得比现在更严重的事情比比皆是。但是在这些事件中唯独都没有公会街总管参与其中。答案很简单,公会街总管没有实权。既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又没有调动警察和城防队的权力,倒不如说是想管也管不了吧。”
壁炉中的火焰翻腾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对。马雷特说的话不对。虽然公会街总管确实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但冯尔纳多·马雷特不同。他出身于大贵族,据我所知,他在弗瑞斯敦的分家,乃至于整个马雷特家族几百号人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借马雷特家族的关系,整个弗瑞斯敦的警长和城防官都要礼让他三分。如果他真的想介入这件事,一定早就动手了。
“诺伊尔小姐?您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事情。怎么了?对我的发言有异议吗?”马雷特如同催眠曲般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中,他的脸上挂着笑面虎式的微笑,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啊……马雷特先生,那么,你认为我们改针对这件事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呢?”哈尔斯连忙帮我解了场。不愧是军情处的特工,虽然表面上看着少根筋,在情商方面却远超她的外在表现给人的印象,思维也十分清晰。这样的人真是可靠又可怕。
“对策…….吗。我可不擅长回答这类问题。该怎么说好呢,这类事情一般都是由警察和城防队解决,如果事态继续恶化就由军队出面解决。在当下的局势中,想要有效遏止他们的动作,也就只能让我们的首相大人道歉了。但是那位爵爷可是自从上任以来都没有主动向民众道歉过,对他抱有期望就是愚蠢的行为。很奇怪吧?明明上台之后颁布了那么多**……失言了,颁发了那么多对民众不利的政策,却还一昧宣扬着自己的光辉形象,有这样的首相简直是这个国家的耻辱……啊哈,抱歉,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露出马脚了。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浅笑。
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至少对我不是。正在我要开口的时候,爱德华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知道这是他在笑。我扭头看向他。在我目光的逼视中,爱德华的面部表情马上恢复了面瘫。
虽然马雷特跳下了哈尔斯有意无意间给他挖的坑值得高兴,但是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唔……马雷特先生对首相很不满吗?”
这句话大概连哈尔斯自己都觉得问的很没有水平。马雷特家族和斯坦杰逊家族是几十年的死对头,马雷特家族的人,除了那位不能在政党和家族中站队的剑圣大人外,对斯坦杰逊家族都有仇视般的态度。冯尔纳多·马雷特当然也不会例外。这两个家族几乎一直都在互泼脏水并对此乐此不疲。
“这是肯定的,毕竟我也是马雷特的一员呀。”马雷特微笑着说。
他在极力隐瞒什么,我可以肯定。但是他的心理防线仍然不输给我们的试探和进攻。就在这时,我想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么做的风险和后果当然是有的,但是我认为这值得。至少也要让我试试看。
我深呼吸一口。
「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有动作了。本来应该是那些人亲自来找我的」我默默的在脑中读了一遍这句刚才马雷特讲过的话。
“总管先生。其实您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一次我们来询问关于这件事的问题,除了哈尔斯小姐受军情处之托外,还因为我们受了我的母亲的委托。是她让我们来这边询问这些问题的。”
其实我们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完完全全是因为哈尔斯的带领,所以后面的话纯属我的虚张声势。
马雷特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严肃的表情取代了,我知道我赌对了。
“原来如此,嗯,原来如此。如果是令堂的话就好办了。”马雷特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请三位先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话音刚落,马雷特就冲进了里面的房间。约莫五分钟后,他带着一个信封出来了。
“爱德……诺伊尔先生,请您把这封信交给令堂,拜托了。”
“等一下,为什么是我……”
“喔,说的也是呢。”马雷特笑着抓抓脑袋,转过身把信封递给了我。
“诺伊尔小姐,就劳烦您把这封信交给令堂亲自过目吧。里面的内容很重要,一定要尽快送到,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我点头接过信封,暗红色的火漆上盖着马雷特家族的家徽纹样——一把道尔顿高地阔剑。
“也就是说,这是让我们快点走,对吧。”摊在沙发上的爱德华问。
“虽然待客不周,但就是这样。”马雷特赔笑说,“再次麻烦你们了。”
“那我们就走了。总管先生还有哈尔斯小姐,我们先告辞了。”
“咦?我跟你们是顺路的……”
“总管先生看着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恐怕你得慢点走了。”
哈尔斯马上与马雷特对视,向他寻求确认,马雷特笑着点点头:“诺伊尔小姐说对了。来吧,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在哈尔斯小姐对我们道完再会后,我和爱德华走出那栋建筑物。待了十分钟就被「请」出来的感觉真不好。这条阴冷的小巷错综复杂,幸好我来的时候做了一些记号。对路痴来说,这是最简单粗暴也是最直接的认路方法。
我和爱德华一起走在小巷里。
“喂……其实你以前就和马雷特认识吧?”
“怎么可能啊,今天是初见。”
“你骗不过我的。”
“哦,这倒是。行了,我和他确实认识,以前我也来过这房子,和他谈天说地以及钦点政治,还有,我今天本来就想顺路来这边看看的。”
“嗯,怪不得你刚才会乖乖跟哈尔斯走。”
“这下满意了吧,大侦探小姐?”
“顺便再问个问题,你的打火机也是他送的没错吧?”
“知道的太多和好奇心过于旺盛这两点可都是能害死人的哦。”
“我刚刚看到火漆上的图案想到的。你的打火机上有马雷特家族的家徽,我想不把它和刚刚这位马雷特联系起来都难。”
“好,太好了。你真棒。”
“别在这里抽烟,我讨厌烟草的味道。”
“我只是听你说打火机有感而发拿出来玩玩而已,别神经过敏了。”
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无聊对话,我们走出了小巷。
“我接下来还有点事,你要调查就自己调查去吧。反正我今天该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还没有说上半句话,爱德华就挥着手扬长而去,消失在一片密集的人群中。
我叹了口气,往公会的方向走去。
这一带已经算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了。街道上的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四周的高楼林立,俯视着脚下的平房。
我在七岁之前都待在德兰西的老家没有离开过,所以第一次看到高楼大厦已经是在七岁半——兴许已经八岁了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对这些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感到惊异和赞叹。但是久而久之,我却开始厌恶这样的景象。人群的喧嚷仿佛蜜蜂在耳边喋喋不休,机车马达的轰鸣固然让人振奋,但是钢筋水泥散发出的,如同腐尸般的恶心气息又快要令人窒息。以前伊莎贝拉姐吓唬还是小孩子的我时,对我说,弗瑞斯敦每座高楼大厦的水泥柱里都埋着那些挡了本地黑手党或是其他势力的道的可怜人。虽然我现在知道没有这么夸张,但是也明白了一个更加令人对此感到乏味、恶心的事实——弗瑞斯敦这座城市是以那些埋在几英尺下的,贫民和工人们的死尸为食而得以成为国际大都会的。
我拿出前段时间买的触屏手机,看到有一条信息在刚刚被发送给我。
是那个虽然讨人厌,但是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能和我说话的艺术生。我至今没有记住她那拗口的名字,但是她的姓氏我倒是印象深刻。
西塞尔。跟几个月前被暗影皇冠杀害的那个企业家是同一个姓。
她发给我的消息很简短,只是一句「往你身后看」。
我照做了。然后我就看到她站在马路对面朝我招手。拿着一个小巧的手提袋,头发梳成双马尾的发型,戴着一副浮夸的圆框眼镜。和平时在学校里的简直是判若两人——我是指外在。
在我分心的时候,她已经一路小跑冲过马路,来到我的面前。
“早上好啊!诺伊尔老妹!”
“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称呼……”
“嘻嘻,今天你可别想跑。大前天说好的陪我逛街都拖到现在了。我在大街上偶遇你一定是命运的安排!看来老天爷也觉得你太过分了。”
“才不是啊……”我捂着额头说。
“所以说——”她把头凑到我的面前,几乎是鼻子尖快要碰到的地步。如果是私下里也就算了,但是在大街上这样不是很容易被误解什么吗……?
“所以说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哦。”
“……”
如果我不想去,我当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逃。但是我之前答应过她这件事倒是真的,也就是说——
胸前口袋里的信……稍微晚几个小时送到也不会有很大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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