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下雪了。
对北纽芬兰的城市来说,十月末降下鹅毛般的大雪绝非什么稀罕事。我感叹的也不是下雪,而是我在一年前,一个同样的大雪天里怀着悲愤和失落离开了这里。一年后,大雪中,我怀着另一种奇妙的心情重新站在了这道大门前。
格林豪斯魔法学院。对我来说,这是一切的开始。如果没有那场惨案,如今的我会在哪里呢?也许还泡在眼前这座尖顶直插云霄的哥特式城堡中的某处,研究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献吧。
可惜那个曾经的德瑞格尔教士早就消失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暗影皇冠特级战斗法师安德·德瑞格尔。是有所成长的他,或者说是由他的残渣所拼凑出的另一个他。
飘零的雪花落在黑色雨伞上,为白色世界中那抹格格不入的黑消去了些许存在感。即便如此,穿着仿佛刻意设计的像丧服般的制服,如此站立在一所学院门口,总归还是会引人注目。尽管暗影皇冠进入奈特已经四个多月了,当地的一些民众也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恐怖主义政府」的存在。更何况目前每个部门都有自己设计的制服,没有一套在全公会内样式统一的服装,能给一般人留下「这就是暗影皇冠成员」的印象。没有那种像通行证一样的象征性标志,暗影皇冠的成员在城内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特权可言。
“喂!那边那个!你是干什么的!?”学院的门卫大叔不出我所料,果然在传达室中隔着十几米朝我吼道。他的脸颊还是跟以前一样红彤彤的,他把烈酒当水喝的故事在我刚刚进入这所学院时就已经被师生们津津乐道了。连我学生时代所不屑的八卦故事都成了我如今怀念的对象,一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物。
我只是想在远处观望一下这座被风雪染成纯白色的城堡,别无他意。既然应该感怀的往事已经感怀完了,那就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了。我压低手中的黑伞,背对着门卫带着些许醉意的喝声朝办公大楼走去。
历经了一段时间的准备,进攻安克雷奇堡的行动再过两个星期左右就要开始了。半个月前,我也觉得这个计划过于疯狂和不知天高地厚,而当我在这两周内看到短短时间内,暗影皇冠的军事力量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发展的时候,我才开始相信这绝非痴人说梦。大城市的公会示威活动在这两周内持续升温,已经到了军队出面维持治安的程度。现在这个情况,一旦作战开始,不到两天,安克雷奇堡就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形势。
而我在成为了全公会唯三的特级战斗法师之一后,负责训练了一批志愿加入暗影皇冠的法师学徒。五个人全部都是格林豪斯的学生和有学徒志愿但还没进入学院。谢天谢地,他们虽然都听说过安德·德瑞格尔的恶名和他的暴行,但知道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本人后,他们都没有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倒不如说……对我投来了近乎于崇拜的目光。虽然有些夸张,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感。
眼前这栋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物便是暗影皇冠目前集中办公和四人议会议事的场所。未来随着加入暗影皇冠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地方也会随之扩建吧。眼前走过一个个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而他们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
不知不觉间,大雪已经停了。我收起被白雪浸染的黑伞,将残留在棱角上的那些雪水全部抖掉。大街上有人已经收起了雨伞,还有不少人仍然举着伞。他们是没有察觉到雪停了,还是明明知道雪停了仍不愿意收伞呢?在这种时候,究竟应该收伞还是继续撑着伞呢?我认为两者都没有错,都有各自的缘由,作何选择就看个人了。但是至少我认为,知道雪停了之后就应该收伞。明明已经不需要遮挡了,却还任由它遮盖在头顶上,这很奇怪。所以我会默认那些举着伞的人都没有意识到雪已经停了,尽管我清楚那些人当中一定有人知道已经没有撑伞的必要了。
就在那些放下伞的人中,我发现了一个身影。说他是放下伞的人也许有点不合适,因为他分明两手空空,而身体早已被染成雪白。
我向前小跑几步,叫住了那个人。
“赫尔特先生!”
他穿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长外套,戴着外套上的兜帽,遮住头部。如果不是这件衣服,我当然认不出他。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一定不会认错的。
眼前的人听到我的声音后回头,是那个人没错。他曾经是里昂·皮特凯恩会长的秘书兼护卫。来到奈特后,我还没见过他几次,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暗影皇冠里担任什么样的职位。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在认出我后只是简单的点头致意。透过兜帽,我看到他褐红色的双眼正在打量着我,银灰色的刘海已经快要遮住眼睛了。
我对他最主要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我进入暗影皇冠的第一天,浑身是血被皮特凯恩会长搀扶进门的人,也就是在接近一年时间里,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他在外出时总是戴着兜帽。虽然他是有狼耳的亚人,但是在安克雷奇堡和奈特这些精灵和其他亚人种很多的大城市也不用担心在街上被人拉着合影之类的事。是他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吗……?
“赫尔特先生……我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了吧?您现在的职务是?”
他的目光仍然留在我身上,没有丝毫移动。过了片刻,他才轻轻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杀人。”
“诶?”
我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想表达什么。
“您是在担任军官吗?”
赫尔特点头。过了一会儿,就像是在解释前面的回答一样,他说道:“就是负责杀人。”
我实在想象不了安排他去当军官的人是什么想法,他的性格真的适合管理士兵吗?嗯……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授予他一个职位,在战场上还是让他当独行侠。这种事情在纽芬兰的正规军里也是多见不怪的。
“嗯……您还适应新的环境吗?”
“不适应。”
真直接啊……
“因为……皮特凯恩阁下不在。”
我的心脏在瞬间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我咬着牙把那些从记忆深处涌上来的话语全部塞了回去。
“嗯,也是啊……”最后,我只能这么说
道
“您在四人议会里的立场是……中立吗?”
“是的。”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很无聊。”
我猜他说的是堂姐的保守派和维克多先生的激进派之间的争端,不过,说的是四人议会每次惯例会议里开场的工作报告环节也说不定。当然,后面那个参杂了我的个人想法。
“那……您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继续杀人。”这一次,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我突然意识到目前为止,我就像是一个在做采访的记者一样问了一堆没营养的问题。感到有些尴尬的我连忙又看了一眼赫尔特先生,好在他似乎没有不耐烦。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新庇护所」——我个人暂且这么称呼它——的门口了。如果赫尔特先生是要去军营的话,应该还要再走很长一段路吧。不过他的装束也不像是要去那里的样子。
“你到了。”赫尔特先生提醒我。
“啊,谢谢。”不知道怎么的,我感觉有点高兴,是因为知道了那个像机器人一样的赫尔特也稍微有点「人」的情感后感到有些……欣慰……吗?
“那再会,赫尔特先生。”我向大门内走去。当我走进门口的停车场,再往回张望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神秘?高深莫测?又或者是……孤高吗?
“安德!”
“是?”
凯莉·布朗特小姐在身后叫我。
“早上好,凯莉小姐。”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我记得你一直都来的挺早的。额……关于这方面公会里倒是没什么要求,只是我个人有点好奇哦。”
“我去母校参观了一下。”
确切说是在母校门口拥抱了几分钟的刺骨寒风。
“哦哦,原来如此。我可是找了你好久。”
“有什么事情吗?”
“厄雷科姆大师找你和伊芙琳小姐有事,他们已经在图书室了。”
厄雷科姆大师在这个时候找我和堂姐?
“我这就过去。”
希望不会是什么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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