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丽儿停下的地方,是深渊之底礼拜堂巨大的木门前。阿基坦尼式的石头教堂歪歪斜斜地伫立在悬崖的边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滑下万丈深渊。没人知道这个礼拜堂是何时,又是怎么建在这里的,更没人知道礼拜堂对面,镶嵌在深渊壁上的,扭曲的旧神雕塑又是何时形成的。
有人说深渊之地就是火山,整个密斯卡托尼克就是建立在火山口之上,狂癫的祭祀们对此深信不疑。
一到了这里,艾米莉亚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温暖,半昏迷的女孩睁开眼睛,逐渐恢复了活力,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破损的内脏悄无声息地复合,营造出新鲜的血液。
“这里是......?哇!”
“哇,哇,哇,哇。”少女的哀嚎回荡在地下空间之内,打破了这份宁静。
“可丽儿,你干什么嘛!”艾米莉亚蹲坐在灰色的山崖边上,揉着自己的小屁股,眼角疼出了泪花。把女孩甩到地上的梦魇毫无愧疚之意,她高傲地撞了撞艾米莉亚,然后迈开四肢向前奔跑,张开翅膀,直冲下悬崖。梦魇愉悦地踹下数块碎石,地下空间内回响起“哗啦”的声音。
“莫名其妙的臭马!”艾米莉亚不高兴地吐了吐舌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站起身。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新生一般充满了活力,根本不像是濒死之人。四肢和胸口剧烈的疼痛消失不见了,腿上被石子划破的伤口也无声无息地愈合了,只剩下布条般的裤子邋遢地缠着少女洁白的双腿。于是理所当然的,战争的回忆回来了。
她失去了笑容,低下头,自己的半边身体都被喷涌而出的血液染成了红色,那一定不是自己的血,注意到之后,少女才发现衣服无比粘稠,内衣都被血液和汗渍沾满了。“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紧握着一把沾满了血液的长剑——长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露出那双刚刚磨出些许茧子的,稚嫩的少女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刚才杀死了那么多人吗?少女有一种如梦初醒的现实感。
——但难道我错了吗?
——我应该任由他们杀死支持我的士兵?任由阿基坦尼被帝国统治?
——不,我没有错,我不能让父亲和那么多士兵白白死去。
少女的手,攥成了拳。但是突然眼前一晃,又想起自己在城墙上奄奄一息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黑鸦骑士约翰。那个时候大腿被尖锐的石子扎了进去,痛的她意识模糊。
——他没有上来杀死我,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皱起了眉头,心里燃起一股迫不及待的愿望,她想见到他,想在战斗开始前一天那样对话,哪怕一句也好,她一想起他英俊的面孔,心脏就怦怦直跳。这情窦初开的晦涩感情,变成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疼痛。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体验着这未曾感受过的心情,而心脏由于手的温暖感到一片温暖,但记忆变成了刀子,在不断地划破少女稚嫩的心。
悔恨,不甘,悲伤让少女难以呼吸,但是少女握住了双拳。柔顺而美丽的眼睛不再动摇,坚强的小鼻子抽了一下。
“我努力过了!是他不投降!他死不是我的错!要是他好好投降,说不定,说不定......”她想起他英勇作战的样子,心中无法抑制地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
只有不断地肯定自己,才能让自己接受现实。少女吐出一口气,捡起长剑,把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内,向前踏出一步,打量起眼前神秘礼拜堂的腐朽木门,然后扭过脑袋,去看周遭的景色。
悬崖边上的礼拜堂,对面的旧神的雕像,还有窄小腐朽的木质阶梯,盘旋通向上方......
一股肉眼可见的灰色能量波动,从礼拜堂的深处向周围辐射,摧枯拉朽般摧毁了教堂的木门,连带着通向出口的阶梯也哐的一声解体,地下空间隆隆地晃了起来,少女面色苍白地蹲下身紧紧抓住地面的凸起。这里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浮岛。
——啊,就是这里,在不断地呼唤我。
她抬头看向礼拜堂,漆黑的梦魇正在石制的数列长椅前不耐烦地看着她。
在梦魇的身后,一口黑色的棺木静静地躺在阶梯上,在布道台中央朴实无华,细长而就是那里,在不断地散发出旧神的能量。
艾米莉亚艰难地站起身,踏进了教堂,旧神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流下了血泪。
——啊,我的女儿,你伤害了你的同胞,还不知悔改
脑海中的不可名状的语言回响让艾米莉亚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她受到一股强风的指引,回过头去,瞳孔因为恐怖而急剧扩大
“啊啊啊啊!”
墙壁上的旧神雕像流着血泪看着她,空荡荡的眼眶内岩石不断凸起,向前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岩壁后往前撞。
少女几乎吓晕了过去,她马上回头,却发现教堂之内的座椅全部变成了流着血泪的旧神模样,她跌倒在地上,再次发出高亢地尖叫,害怕地流下眼泪。炙热的空气马上席卷了狭小的空间,女孩站起身想往后跑,娇小的身子却撞上了石头的墙壁。
教堂的大门已经封死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恐惧几乎摧毁了艾米莉亚的理智,她小脸煞白,哭着用力锤墙,然而石壁纹丝不动。
旧神是什么样子的?少女脑中毫无印象,只是看到那种不可名状的雕像,她就只是知道,那是旧神的模样。而见到了旧神流泪的她只想疯狂地逃跑。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断哭泣着重复没有疑问,没有答案的话。
“哐”的一声,艾米莉亚一个抖擞抱起双臂,循声望去。只见梦魇可丽儿顶开了棺木,洁白的马牙齿叼起一把圣洁的长枪。艾米莉亚大脑一片空白,可丽儿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带着那长枪,与此同时,另一个温和的多的女性声音,在她的大脑中回荡。
——拿着它,傻姑娘。
她葱白的手指触及到黑铁一般的枪身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朗基努斯之枪,少女的祖先就是用这把武器验证了真正的信仰,从而将旧神带来阿基坦尼的。一股熟悉的暖流袭上了她的全身,她哆哆嗦嗦地握着长枪,打量着它的奇异身躯,一时间几乎忘记了恐惧。
金色的枪尖下有羽翼般的突刺,好像天使的翅膀。与枪身重合的地方带着一颗无法言喻的精美纹章,那是最初的,最原始的旧神的印记。还没有被愚蠢的人类扭曲成十字型,而是充满了流线美感的不对称五角星形状,在形状的中间有一只眼睛,那是一颗灰色的宝石。
没等少女的目光从圣枪中**,梦魇伸出脖子,一口叼住少女的衣领,把她甩到马背上,随后踏破了虚空,冲出了这片神罚之地。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下方的火山口,仅有这一次活动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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