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夜空

从新月馆出来后，兰瑟注意到奥菲莉亚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这不由令他感到很奇怪。

“怎么了？虽然没能在新月馆找到凛霜果，可是还有希望啊。”

看着奥菲莉亚愁眉不展的样子，兰瑟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奥菲莉亚可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不是因为这件事。”奥菲莉亚摇摇头：“我只是感到愤怒，在法度严明的温斯沃，竟然还有地下卖场这种肮脏的地方，看来帝国的贵族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糜烂。”

“嘛……在哪儿都有黑暗的地方，不过凡事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有可能在这个肮脏的地下卖场找到治疗米莉安眼睛的希望。”

兰瑟不是摩多蒂亚人，更不是生在帝国皇室，对这种事情自然只能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无法真正的感受奥菲莉亚的心情。

不过兰瑟看得出来，虽然奥菲莉亚表面上对温斯沃没什么感情，可是心里却还是很在意的。

“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米莉安的眼睛。”奥菲莉亚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兰瑟说道：“走吧，去梅里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拾着自己有些烦闷的情绪，不想继续为这事消沉下去。

奥菲莉亚刚走出两步，却被兰瑟轻轻拉住。

“离地下卖场开始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现在去梅里街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看着奥菲莉亚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兰瑟无奈地指了指怀表。

“……”

奥菲莉亚沉默了一会，正如兰瑟所说，现在去梅里街实在太早，正常的客人绝不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入场，过于激进的举动反倒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若是放在平常，她绝不会做出这种冒失的决定。

可是……她有些心急，她想快点找到能够治疗米莉安的凛霜果，然后回到学院，离开这里。

温斯沃是她的家，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奥菲莉亚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奥菲莉亚走到河畔，眺望着芬里河对岸，在这里她能够清晰地看见内城区灯火通明的夜景，在内城区的中央区域，那里有着一处庞大且精美的建筑群，奢美华丽的程度远非温斯沃任何建筑能够比拟。

那是皇宫，是皇城最为醒目的地方。

可那也是奥菲莉亚现在最不想接近的地方。

身为帝国的第一皇女，奥菲莉亚其实完全不必去米兰卡学院求学，帝国可以给她提供最优秀的武技老师以及她想要的资源。

但是她还是选择离开了，去米兰卡学院的目的似乎是为了远离皇室，希望能以新的姿态再次回到这里。

她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花瓶。

在温斯沃，在皇室，无论她多么优秀，多么努力，在别人眼里她始终只是一位皇女。

因为没有继承权，所以永远无法被人重视。

皇女的价值，似乎只有在她穿上婚纱那天，在盛大而虚伪的婚礼下，为帝国缔结一个坚定的盟友。

除非她足够强大。

所以她想变强，强到足以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强到足以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

只有到了那时候，她才有能力改变这个逐渐走向腐朽的国家。

奥菲莉亚知道这很难，因此她无法像同龄的女孩那样享受青春与快乐。

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更加坚定一些。

或许她穷尽一生也无法达成这个愿望，或许在此之前她会被许配给一位从未见过的男人。

可是，她只能走下去，直至倒下。

别无选择。

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在和平年代下，皇室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包容，否则年满十七岁的她早就被定下婚约，沦为帝国的外交工具。

至少，她现在还有时间。

“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很爱这里。”

兰瑟来到奥菲莉亚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河对岸望去。

“嗯。”

奥菲莉亚点了点头，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一点也不需要向别人隐瞒。

“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背负着什么，不过我觉得开心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兰瑟朝着奥菲莉亚笑了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可比你板着张脸要好看多了。”

“你这人倒是活得没心没肺。”奥菲莉亚淡淡地瞧了兰瑟一眼：“我不一样，生在皇室远比普通人的家庭要复杂的多，很多事情我无法左右，想要快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奥菲莉亚重新望向彼岸，平静的语气下却夹杂着说不清的复杂。

“嘛……彼此彼此啦。”兰瑟扭了扭身子，坐在河岸边：“我呢，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家在哪，所以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种有家的人，不过呢，你不需要用这种抱歉的眼光看着我，其实我也有家人。”

兰瑟忽然想到蒂亚娜曾说过，在他昏迷的时候，苏菲娅是以家人自称的，这让兰瑟的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似乎从未有人与奥菲莉亚谈及家人这个话题，她迟疑了片刻，又忽然问道。

“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不过我很喜欢他们。”兰瑟笑了笑：“我也曾想过离开他们，也曾偷偷跑出来，可是当我遇见危险的时候，他们却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身边。”

“你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伙。”奥菲莉亚缓缓坐下，望着倒映月色与夜景的河面，有些感慨地说道：“在皇室，亲情有时候是一种奢望，更多的是残酷与冷漠。”

“虽然我想劝说你不要这么悲观，可是皇家的情况我的确不了解，所以也不能安慰你什么，不过嘛……”

兰瑟指了指自己，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我们算朋友吗？”

“……应该算。”

奥菲莉亚被兰瑟这没头没脑的提问弄的有些懵。

“嘿嘿，我还担心是我自作多情了。”兰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随后他又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不管你的家人怎么看待你，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么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奥菲莉亚沉默了。

不知为何，当她看见兰瑟那真挚的目光时，她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良久，她忽然说道：“你这家伙，似乎更适合那种懒懒散散的模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可是很讲义气的，说到做到！”

兰瑟感到有些郁闷，明明他是认真的，可奥菲莉亚好像没当回事。

夜里的微风拂过宁静的河面，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悄然荡开涟漪，轻柔而绵软。

“没什么。”

奥菲莉亚摇了摇头，似乎刚才的那阵微风，将她心中的烦闷一并吹走。

她撑在河岸的卵石上，身子轻轻向后仰去，抬头望向浩瀚无垠的星空，看着轻柔的月光洒在城市里。

她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安静地欣赏温斯沃的夜空了。

“谢谢你。”

她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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