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夜空,橙黄色、炽红色,交织着、摇曳着。
开尔文大人正欲用诅咒的利刃割开萝妮的咽喉,此时人群举着火把涌来,为首者是伊诺克,他行在队伍最前列。
但领主大人并不惊慌。
不如说,他早就知道了。
四十人上下的队伍将后花园包围,有些知晓了萝妮异族的身份不愿前来,有些畏惧开尔文的权势不敢露面,这是镇上能找得出的、也愿意为萝妮抗争的所有人。
但开尔文的手下依然多于他们,更别提对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以汉森为首的卫兵立即持械摆出战斗姿态,但领主大人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伊诺克,傻小子。”
开尔文大人停下手中的刀,萝妮死死盯着对方,她刚刚差点要发动口中的鳞了。
不到万不得已还不想用,幸好伊诺克及时赶来,但这就是他的办法吗。
“昨晚半夜一直忙活到今天晌午,一定累得够呛吧。”
开尔文坐下了,刀子交给身旁的侍从,嘴角胡子微微翘着,毫不掩饰自己的从容。
“什么,你怎么——”
“我当然知道,难道我的士兵和眼线们都是瞎的吗,你挨家挨户地串门,我当然会发现。”
望着惊讶的少年,领主大人满意地笑了,本想秘密地处理掉,但知晓了那消息后他改变了主意,与其等待民众反抗再予以镇压,不如干脆抹消反抗的意志。
这些就是镇上敢站出来反抗自己的人,如此就能一网打尽了。
他正等这一刻,那孩子以为多叫几个人来血拼就能救下这头畜生,没错,几十个人尽管都是未受训练的农夫,而且势单力薄,但似乎也足以一战了。
可少年没想过,他们是为什么过来的,有些碍于情面,有些出于不能知恩不报的自觉,有些单纯只是为了面子,他们来是以为能威胁到开尔文的行动,让他知难而退或按兵不动,但这些人真的想动手吗。
其中或许有些是孤家寡人,但更多的人有亲人朋友,得罪了领主大人,今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样说吧,不是一群人壮胆,而只是将其中一个孤零零地放在这儿,他还会有反抗的胆量吗?
本质上,他们的举动只是热血上头或从众,而非勇敢,真正的勇士可不会因他人的行为而动摇。
因此在老谋深算的开尔文看来,这些人只是又一伙暴民罢了,与过去没什么不同,而他在化解暴动方面的经验已足够写一本书。
“小子,别那么横眉立目地瞪着我,你以为这些家伙是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阻止你。”
“是的,阻止我,当中的确有一部分人是为阻止我而来吧。”
开尔文的眼睛在那些人的面孔上掠过,不闪避的、怒目而视的,大概就是这些家伙了。
而他对镇子里每个人的品性都了然于胸,当然知道其中都有谁。
“既然敢于站出来反对我的人都到了,那么就来多数表决吧。”
开尔文浅笑着,他早计划好今日的说辞。
“多数表决?”
“没错,就让你们来决定是否要杀掉这头龙。”
“什么?”
伊诺克觉得领主大人或许神志不清了,自己带着所有能被说服的镇民赶来,不就是为了阻止你的暴行吗,可他竟然说“多数表决”?
“但在此之前,请听我陈明利弊。”
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首先,请那些真正的勇士听我一言。”
没错,人群中总会出现一些敢为原则挺身而出的家伙,这几十人里或许有三五个吧,这种家伙的弱点是“亲人”。
他们不会畏惧强权,也不为财色所动,因此能拿来利用的也只这一条了,若非万不得已,开尔文也不想做这种卑鄙的事。
“在这苦难的年代还有能拥抱问候的家人,这份幸运值得珍惜。”
那几个人眸中的怒色更甚。
“当然,我没把他们怎样,今后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毕竟在这巴掌大又出不去的小镇里,想找到谁根本不需大费周章。”
简直是瓮中捉鳖,他言下之意正是如此。
“你们应该清楚,我是谁。”
他是开尔文·莱恩,如今这伙人唯一的帮衬者萝妮落在他的手里,镇民们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今后他独霸一方的宝座只会更加稳固。
所以,今天的抵抗势必会失败的,那伙人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你们知道,我是皇帝陛下分封的官员,又不是草菅人命的恶霸。”
没错,开尔文的一切行径总会尽可能建立在“合法”的途径上,借以避免内心的谴责。
“但你们也应当知道,国有国家的律法,镇上有镇上的规矩,谁触犯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我就不得不对他多多关照了,毕竟有犯罪倾向的家伙比真正的罪犯更加危险,他们那样做是因家属的教唆吗?还是友人的挑拨?可以肯定的是,子女今后也一定会受到糟糕的影响吧。”
他的身子前倾,眼中映着火把闪烁的光。
“这些都可能。”
那些“勇敢者”不会害怕开尔文的威胁,但这话的潜台词并非指向他们,而是“亲眷”,他随时可以编个理由将他们重视的人处理掉。
于是,与伊诺克并列的勇士们退缩了。
尽管还站在前列,尽管还昂首挺胸,但开尔文察觉到,他们已经在渐渐移开视线,没法像刚才那般气势汹汹。
萝妮在一旁听着,尽管这个秃子是个贪财蛮横之人,但他的“蛮横”却建立在理性之上,开尔文不做没准备的事,也不说没过脑子的话,对控制他人更别有一套手段。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抱有卑微希望’之人。”
他指的是怀着侥幸心理,以为能幸运地救下维罗妮卡小姐,那样就又有对抗领主大人的筹码了——这样想的家伙。
开尔文摸了摸下巴。
这些人的意志是最容易摧毁的,因为他们最初就没什么意志,只是将事情的结果交付于“命运”、“偶然”、“幸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无可救药。
这些人大多曾经落魄,得到萝妮与伊诺克的恩惠后又不愿放弃眼前拥有的东西,这才跑来试试运气。
“看吧。”
领主大人拿起刀子,从萝妮的肩膀刺下,刀刃毫无阻力地贯穿钢铁般的鳞片。
巨龙发出痛苦微弱的哀嚎,伊诺克攥紧了拳头,而众人惶惶,目露惧色。
仿佛在说,瞧清楚,它绝不是我的对手,龙都要跪伏在我脚下,你们难道比它强吗?
现在放弃还能过回曾经浑浑噩噩的日子,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开尔文用白娟擦干净刀上的血。
不必多言,展示力量的举动远胜千言万语。
那些人退缩了,他们当然会退缩。
一切都在按开尔文的计划进行。
“接下来,那些愚昧的随波逐流之人,请听我一言。”
他的视线瞄准了另一群人,没错,他们才占据抗议者的大多数,在任何乌合之众中,数量最多的往往是盲目从众者,瓦解掉他们,就只剩脆弱渺小的核心,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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