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误区

趁着伊诺克还在收拾店铺，萝妮跑到埃文斯先生那边侦察敌情。

在主街绕过两个岔口抵达他家店铺时，萝妮不禁叹许，怪不得敢冒着被街上诸多商家排挤的风险独自降价，原来是有雄厚的根基在此。

这家店仅面积就比一般商铺大三倍不止，共设有五个售粮窗口，分别售卖四种不同作物，店员训练有素，动作干练业务娴熟，店面装潢也精致典雅，一点都不像个卖粮的铺子。

萝妮悄悄混进人群中，挤到前面瞧了瞧价位表。

大麦：十七枚铜板一磅

小麦：十八枚铜板一磅

黑麦：十六枚铜板一磅

燕麦：十二枚铜板一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窗口专门负责退款、封袋等事宜，井井有条，的确是间大店，更不必说价格还比别处低上一两铜子儿，大家都到他这儿来也是理所当然。

萝妮在远处望了望作物质量，龙的视力足够令她不靠近也瞧个一清二楚，果然，都是去年压仓的新麦，颗粒饱满，掺杂的麸皮也不多，闻不到什么异味。

品质也是一流吗。

不过她注意到一个明显的特征，小麦中间的凹陷比普通麦子更深一些，这是本地麦种的特点，也就是说这些粮食依然是本地出产而不是近日进口，他之前绝对使用了某种手段将之藏匿。

等等……

那个在窗口一闪而过的，是埃文斯本人吗。

风雅的中年绅士，蓄着短络腮胡，五官舒展，眼角有些皱纹，头发打理的精细无比，没一根乱发，衣着贴身得体，步幅适当，步速平缓，外面忙的不可开交，他脸上却不见一丝焦急的神色，来回巡查员工们的工作状况。

“精明且体面”，那风范已渗入这家伙的一举一动，似一只静待猎物的螳螂，自信又从容。

原来是这样的角色。

萝妮观察完毕后，偷偷潜回自家小店。

“打扫完了吗？”

数日无人清理，店铺内部积聚一层灰尘，被伊诺克用抹布反复擦拭好几遍，地面也清扫了三次。

“嗯。”

少年将袖子放下，部分面包桶被取出摆在柜台。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要是想知道这个，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萝妮突然不那么紧张了，她觉得那位埃文斯先生应当是个利益至上的家伙，否则也不会冒着牢狱之灾的风险藏匿大量粮食，如果将金钱置于一切之上，那么他就极易**纵，哪怕看起来再精明也是一样。

不过相对的，那家伙也应当有着不逊于萝妮的头脑与眼光。

“如果想和埃文斯的粮食店竞争，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伊诺克琢磨一会儿，在他看来之前虽然做过一些宣传活动，镇上人也了解了这种面包的可口之处，但充当主食的话镇民还是会倾向于更传统的麦子。

当然，这边的面包竞争力还是不小的，可对方先行一步搞出了价格优势，如今再将面包定价为十铜板一个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降价吧。”

他做出如是答复，伊诺克和萝妮又不必担心被镇上同行所排挤，他们不打算在这儿常住，只想赚一笔旅费罢了，因此降价销售完全不是问题。

“嗯，没错。”

萝妮抱着胳膊点头。

“也就是‘价格战’呢。”

她闭起眼，转了半圈脑袋。

“但是你知道吗，价格战可是最愚蠢的做法。”

萝妮看似批判伊诺克，语气却不见有多生气。

“毕竟这样对双方商家都不利，你降价了，我为了吸引更多顾客也不得不降价，而后你为了超过我又继续降价，如此循环，最终两边都得不到好处，镇上的客源就那么多，盈利也是蝇头小利，一般来说这种行为都是以将竞争对手挤走或搞破产为目的，借此形成一家独大的态势，要是为了这目标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不过我们就打算在镇再上住一个月不到，何谈‘长久之计’。”

她摊开双手，无奈地叹气。

“那我们该怎么办？”

伊诺克的确想不出其它办法了，他又不是职业商人，在他看来商家们相互竞争的手段无非提高宣传力度与降价两种而已，前者萝妮已用过了，不就只剩后者了吗。

“我们呢~”

萝妮转身，将“停业修整”的牌子反过来，变成“正在营业”。

“来打一场价格战~”

这不与她之前所说的自相矛盾。

伊诺克更加不解。

“你刚刚不是说价格战是最愚蠢的做法吗？”

“没错。”

她先起开个木桶，麦香与海鲜味一同涌出，随后将面包一个个掏出，摆上干干净净的柜台。

“但我指的是单纯的降价，我们要做的只是表面的‘价格战’，背地里用另一套手段。”

萝妮将售价牌撤掉，新取一个，在上面写上“九铜币每块”，插在面包柜台之上。

“价格战之所以愚蠢，是因为双方都想着只让自己获利，容不下他家店铺，在大商家眼里那可以作为迅速攻占市场的手段，但对于我们这种小镇中的商人再这么做就完全是心胸狭隘了，不过可以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伊诺克歪着脑袋，听这语气，难道萝妮打算将利润拱手让给他人。

“当然不是啦，笨蛋。”

她看一眼就知道伊诺克在想什么了。

“不是甘居人后，而是‘互利共赢’，这是比强行一家独大更高明的做法。”

她扭头笑着看了一眼伊诺克。

“少年，三天后你去镇上招募几个劳工，一定要一般人家出身的，最好是那种打短工、没什么固定工作的家伙，不要与有钱人有什么瓜葛，雇他们看守后院的粮仓。”

萝妮从柜台下取出围裙和头巾，自己系上后又递给少年一份。

“你去街上喊两嗓子，很快就会有人来买咱家的东西了~”

毕竟价格优势在，味道也比麦子好很多，萝妮信心十足。

而之后的表现就要瞧埃文斯先生品性如何，计划能否顺利也有一半要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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