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甲胄

第二场，伊诺克的对手为全副武装的板甲武士。

名为博伊斯·杰拉德，腰垮手半剑，一身铠甲白银般闪耀，瞧不清头盔下的面容。

依同样的程序，两位参赛者自比武场两侧走入，再度面对令人头晕目眩的欢呼与炽烈了数倍的日光，少年已经不再惊恐了。

看来对方是个富家子，一副骑士甲造价不菲，哪怕是真正的骑士大多也仅有一副甲胄，还要使用终身。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该怎么办？

少年想起了萝妮昨天说过的话。

“你知道一套板甲有多重吗？”

昨晚入睡前，萝妮如此问询。

“不清楚…”

少年也只见过一两回真货，便估量着说了个数字。

“二十磅左右？”

萝妮双手手肘交叉，那是否定的含义。

“猜错了，如果材质是普通的钢铁，至少也有五十磅，最重的甚至能直达八十磅。”

五十磅，还是保守的分量，在这个年代可没有科学的训练与各种补剂来强化肌肉，哪怕常年征战的战士在套上如此笨重的铁块、手拿一把分量十足的剑、并要做出各种挥舞与规避动作的前提下，能坚持战斗三十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

当然，板甲通常在马上发挥作用，这弥补了体能不足的缺陷，只不过比武大赛上并不允许骑马。

“所以你要是没信心打败对手，那就尽量引诱对方消耗体力，坚持二十分钟，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就赢定了。”

萝妮叉着腰。

这是最简便的战法，但如果对方是用剑的高手能迅速结束战斗就是另一码事了。

“何必如此，萝妮不是说过，页锤之类的钝器足以克制板甲吗？”

“嗯……我的确是那么说过。”

少女有点头痛地用指尖点着前额。

“但那是在对战双方处于平等状态的前提下，现在你没有甲胄，人家却披坚执锐，就算你的武器真能给他造成有效伤害，那家伙的剑也能对布衣的你造成伤害。”

萝妮皱皱眉。

“不过好在你的武器至少是有用的。”

磅数一百五十左右的英式长弓也只有在三十米内才能令箭头没过法兰西骑士的板甲，法国骑士盔甲从链甲、组合甲转换为板甲后，英国长弓手的优势不再，这正是百年战争中局势扭转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钝器的页锤或钉头锤却能轻易击穿厚重铁板的防御。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就不得不提一下板甲的弱点了，如果你发现对方的手段高明到不足以让你轻松耗完体力，那就主动进攻。”

“第一。”

她竖起右手的食指。

“最大的弱点，即是板甲未能防护的空档。”

“腋下、肘窝、膝窝、裆部、后腿、目缝，就是这几点，为在保证防御力的同时兼顾灵活性，这些部位不得不使用链甲或其它柔软材质替代，尽管钝器能对板甲甲面造成伤害，但有机会还是攻击这些部位造成的杀伤更大。”

“当然，赛场上是不允许攻击裆部的。”

男人身上最致命的弱点，哪怕轻轻一击也能痛到生不如死。

幸好自己已经没有这个弱势了……萝妮心想。

“除此之外，肩部也可能有破绽，毕竟某些骑士甲会针对肩缝进行防护——当然，这会大大限制手臂的灵活性，也有些人不会对此加以保护，那就要看对方铠甲的形制。”

当然，如果对手看了伊诺克前天的比赛也一定会多长个心眼，放弃冗重的肩部护甲换成轻便类型，毕竟钝器不像剑能精确刺击盔甲间衔接的缝隙，没必要做过分保护，而肩甲沉重不说还影响机动性，倒不如让双手更灵活些。

“第二。”

萝妮伸出同一手的中指。

“是天气。”

这看似不起眼的因素会对整场战斗的局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知道在高温下穿一身铁甲，还捂得像只茧一样是多难过的事吗，如果明天气候凉爽就做长期战斗的准备，恰逢天公作美获胜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第三。”

她竖起无名指。

“即是‘下绊子’。”

她开始坏笑了，那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

“身着厚重且腰腹活动不便的板甲时，一旦跌倒，想爬起着实得费一番功夫。”

实际上在真正的中世纪战场因跌倒不能及时起身而屁股被砍的骑士不在少数，何况骑士只能通过面甲横向掏出的一条缝隙或孔洞观察对手，低头也很困难，所以往往不能透彻洞悉脚下状况，马下作战时在崎岖土地不慎摔倒亦不是新鲜事——紧接着被一群步兵围在中央，刺成马蜂窝。

那简直是作为骑士最屈辱的死法。

“第四。”

伸出四根手指，接着轻轻放下，另一手将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

“即是‘视线死角’。”

“你是想说，骑士兜鍪只留有限空间察看对手，所以视野并不开阔吗。”

少年灵光乍现，如是说到。

“正是如此。”

萝妮坐下，在圆桌旁的椅子。

“他们没法好好观察脚下与头顶的状况，扭头、抬头也会受到阻力，你可以藉此灵活制定攻击方式，尽量从敌人不易察觉的方向进攻，那样有事半功倍的神效。”

四点讲完，萝妮满意地含笑，伊诺克若有所思。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手半剑的应对法此前与布雷恩对战时也有讲过，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发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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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完毕，伊诺克打开双眸，集中精神盯住眼前对手。

对方果然如萝妮所料，放弃了巨大的肩部甲胄而以薄弱但灵活的小型肩甲替代，那家伙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绝对看了前天少年的比武吧，那么伪装战术故技重施是不太可能了。

深吸一口气，少年捏住锤柄的手指扣的更死。

依萝妮所教的，果然还是要先寻找进攻时机吗。

他缓缓试探着前进，与对手周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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