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集权与分封

骑士册封典礼的五天后。

少年的伤势恢复快到不可思议，脚腕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腹部也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异常，伊诺克理所当然地注意到，自从萝妮给自己吃了盘奇怪的蛋后后伤几乎一夜间好的七七八八，这几日的精神状态与体力也根本不似伤者，整整三天没睡觉也没吃东西，半夜按捺不住地想发泄精力，居然绕着环形街跑了好几圈，一边跑还一边发出疯子般的嚎叫，冲出去时凭萝妮的力气都没能拦住自己。

以至城中流传起“午夜有可疑半裸男子出没”的消息，卫兵加强戒备，领主大人还颁发了七天的宵禁令。

不仅“痊愈”，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白布满血丝，夜夜枕头被鼻血浸湿，脑子里混沌一片，持续了三日才停歇。

第四日又是整天的干呕，如今才缓过来一点。

少年被折腾得够呛，身体却没觉得疲倦，反而那股用不完的精力直至现在还有些残余。

“——就是这样了。”

恢复正常后，萝妮陪他来街上透透气，少年将自己的状况告诉了旅伴，毕竟这几日头脑不甚清醒，几乎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

“……”

萝妮稍微垂着头，不作声。

如果与她无关就该明确地说出来，萝妮的性格就是如此，这表现显然是心虚。

“与那盘蛋有关系吗？”

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依旧一声不吭。

“我说，你该不会往里加了些什么奇怪的——”

“没有。”

萝妮突然抬头，快走一步挡在伊诺克身前，甚至伸出右手捂住他的嘴巴。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今后也不许再提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知道了吗！”

伊诺克还没见过她态度如此蛮横，那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

但……

身体已经好了，至少说明不是什么有害物，既然萝妮不想提，就依着她的意思来吧。

“嗯。”

少年应声，点了点头，萝妮却像有什么诉求没满足似的不甘心，但动作僵持片刻，还是作罢了。

小声嘟囔着让开路。

“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幸好是这个反应迟钝的傻小子，要真被他瞧出点端倪今后还怎样相处，恐怕面对他的时候连话都讲不出了。

“总之，现在身体没什么异样感吧。”

“是的，除了还有些亢奋……”

看来那不是能一次用光的东西，效果强过头了，伊诺克的语速依然比平时快，心率也略微上升，这萝妮都瞧在眼里，下一次——

不、不会有下一次的，绝对不会。

她决定不再想这些，开始琢磨着转移话题。

“少年，倒是没见你有多失落嘛。”

明明输给了人家，这几天养伤的时候倒是挺坦然。

“没必要紧张兮兮的，我已经尽力了，没留遗憾。”

他如实回答。

“应该感到遗憾哦，你要是不遗憾的话，之后怎么会惊喜呢。”

“惊喜？”

“是的，你知道今天领主大人打算做什么？”

伊诺克望向城中伯爵的宅邸，那高耸的建筑在三条街外也能瞧见，既然萝妮这样问了，莫非是能从某些蛛丝马迹推断出的事吗。

“巡逻的卫兵数量减少，守城的士兵也由四人换为两人轮班。”

这是他在街上转了一圈的所见。

“正是如此，领主大人在调集兵力，经过此前一个月的扩招，城中共有步兵一千三百人，一百二十名骑士与一百二十骑士侍从；他正准备征调兵力去征讨起义军呢。”

说是起义军，其实叫山贼更合适，伯爵大人的治理之道并无太过苛刻之处，税收、征粮、服役都在合理范围内，那些家伙不过是一群盯上富庶之地的流寇罢了。

即便是流寇也聚集了千人之众，盘踞在附近的三座山中。

以分封制为基础的西方封建社会从未爆发直接推翻皇室的农民战争，所以“起义”之类的口号大多只是个噱头。

重要原因之一便是他们并未建立中央集权，而是以中间的分封领主作为缓冲层，领主们有高度自治权，公爵甚至能成立公国，农民只需向封建领主缴税，与国王无关，本地领主昏庸无道残暴不仁，那推翻他就好了，何必牵连远在天边的皇室呢，他们又没什么过错。

甚至在民众推翻当地领主时，国王还可能依状况持支持态度——他们乐于解决民众的诉求，毕竟国王也需要制约封建领主权利，以免他们肆意妄为。

再看东方国度，大一统背景下，人民直接面对皇权，下层官员的剥削、压迫就算被推翻，推翻者也要被冠以“罪人”名号无法苟活于世，因此，他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一旦起义，就是奔着革皇帝的命去。

所以中世纪的西方，权力斗争从来只是贵族们的游戏，从没诞生过平民皇帝，实际上，他们连推翻下层封建领主的起义也很少爆发，直至十六世纪，全欧洲还算有些分量的农民起义加在一起也不过八次，而平民不愿推翻王权，还有一个更深层面的原因。

就是“吃得饱”。

没错，在人民没有更高层面精神需求的中世纪，只要吃得饱，谁管你上面的贵族老爷耍什么花样，填饱肚子就满足了；一旦满足，自然不会成天想着抛却身家性命揭竿而起。

中世纪常常被称“黑暗”，但实际上，那会儿农奴的日子过得并不算潦倒。

历史上的欧洲各国自然环境稳定，直接影响作物的天灾相对较少，粮收罕有大涨大跌，而亚洲则是全世界自然灾害最频繁的地带，成书十一世纪、由英王威廉一世监制的《温彻斯特书》中表明，当时的农奴每周吃一两次肉已是极普遍的状态（当然，这也与他们林地众多，猎取野味方便有关），全英格兰当时共有一百五十万人口，九成以上都是平民。

这个以分封制为统治基础、自然环境同样相对稳定的世界也继承了大致状况。

因此那些流寇根本算不得起义军，只是一伙儿占山为王的强盗罢了，自称义军只是方便给为非作歹弄一个响亮好听的名号，还能顺势吸引一些不明就里的草莽英雄，多年来只因势力太过庞大，未能连根拔除，甚至不得不扩编军队并加封骑士以便一举击溃。

“现在领主大人手中的兵力比起义军多一半，少年，你觉得他们能赢吗？”

“双方其它条件平等时以兵力优势碾压，没有不胜的道理。”

“是的，但问题就在于两边并不平等，否则那也不会成为伯爵大人的心腹大患。”

山地易守难攻，山下密林又像迷宫一般，进得去出不来；萝妮这几天可没闲着，到处打听情报，将大体状况弄了个清楚。

“你就等着瞧吧。”

她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那些障碍可不是靠单纯增加兵力就能化解的，这一次正规军再度败走后，就该轮到那傻小子上场了。

萝妮会退居幕后，手把手地教他行军作战的计谋，让伊诺克好好出一把风头~

风车与龙尾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