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誓言

被耍了，却有苦难言。

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暂且当它没发生过吧，领主大人也没起疑心，露缤事前呈上了回乡省亲的请假书。

等七天后坎贝尔发觉异常，那家伙早就远走高飞了。

现在还是少年的册封仪式最重要，毕竟顺利获封骑士后，无论坎贝尔如何挽留他们都打算做与露缤同样的事——离开这片土地，或许今后都不会回来。

昨天伊诺克被送去城中最大的教堂，在那里斋戒一日，沐浴更衣，祷告整夜，第二天才是正式受封的时刻。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观新骑士的受封式，这项活动并不禁止平民参与，因此来看热闹的民众也占了多数。

在广场的高台上，伊诺克身着红白的亚麻袍单膝跪地，主教宣读祷文后，领主大人持剑上前。

“骑士是神在人间的战士。”

坎贝尔大人神情肃穆地说到。

“选择侍奉艾尔，神将赐予你庇佑与祝福，从此你便是我们的兄弟，是神的手足。”

坎贝尔双手持剑，剑尖对地。

“你愿意毕生只为神而战斗吗？”

“我愿意。”

伊诺克的母亲是忠实的教徒，受她的影响，伊诺克出生时便受了洗，自幼学着祷告与忏悔，实际上早就算个教徒了。

一神教往往都有着极强的排他性与侵略性、尊艾尔为唯一神的人类联邦主流国家中，其实并没有“异教徒”的存在，大家都或多或少地信仰着同一教派，谁敢在公开场合宣称有其它信仰无异于自寻死路。

接着，领主大人再次发问。

“请起誓。”

他稍退后一步，伊诺克则以右手抚向胸口。

昨天一日内背熟的誓言。

“我在此向神发誓。”

“我将忠诚于神与国家。”

“我将勇敢面对敌人。”

“我将帮扶弱者。”

“我将善待女人与儿童。”

“我将珍视兄弟手足。”

“我将对友情忠实，对爱情执着。”

“我将成为一名无畏的骑士，按神明所愿生活”

宣誓完毕，领主大人将剑分别在伊诺克的后颈与肩膀轻拍。

“信仰神吧，打击异教徒与敌人，为国家与人民而战。”

随即，他将剑倒持，递给少年。

“持起给你的剑，神已制定最高秩序，它将永远纯洁无暇。”

伊诺克接过剑，起立转身，将它高高举起，伴随着围观者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

看着亢奋的人群与许多不屑的老爷，少年不知该作何表现。

激动吗，感动吗，还是热泪盈眶呢。

不……

根本无所适从。

并没有哪一种确切地情绪填满了他的心房，的确是喜悦着的，但兴奋过了头，脑子里只有嗡嗡蜂鸣。

机器人般执行着模式化的动作，耳边的呼声仿佛来自千里之外，心底则质疑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人声鼎沸，他却能听到颅内血流的响动，奔腾不止，湍急溪流般。

伊诺克，你现在是个骑士了。

那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萝妮就在台下看着自己，我该向她挥手吗。

不知所措。

大喜大悲便是如此，神志被激烈的情绪冲淡，一时忘记了思考的方法，五官像平白长在脸上的，做不出反应，脑子也不再灵光。

紧接着，领主大人为他颁发了骑士的证明。

那是一块铜制的牌子，以铁链串起，可以挂在颈上，由国家魔法师督造，伯爵最多拥有一百五十块，再多则需要特别申请。

这亦是国王限制封建领主兵力的手段之一。

在骑士本质上效忠于“国家联邦”而不属“领主个人”的体制下，这样的证明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有时骑士会奔赴前线或更换听命的对象——虽然大多骑士都不会这么做就是了，更换主人意味着封地和财富将被收回。

不过那种状况若是真的发生了，牌子则可以起到证实身份的作用。

鲜血滴于其上，远在王国都城的备份处，一块同样形制的铜牌将浮现出他样貌的浮雕与姓名。

那便算是获得了国家的认可。

面对着台下民众爆发出的又一轮澎湃欢呼，坎贝尔大人靠近少年，揽住他的肩膀，装作亲密的模样，实则私下耳语：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会赏赐多于其他骑士两倍的封地跟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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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么说，你不还是跟我逃出来了~”

午夜，伊诺克骑在化为龙形的萝妮脖颈上，正体验着人生第一次骑乘巨龙的感受。

马车送给旅店老板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离开这座城市”。

少年见过原型的萝妮，但彼时她还是病恹恹的，可不是如今生龙活虎的模样。

夜黑风高，瞧不清自己究竟飞了多高，只有刀子般凛冽的寒风在脸上刮过，少年死死抓着萝妮的鬃毛，一刻也不敢松手。

半夜出发的原因有二，一是夜深人静，便于行动，二是伊诺克看不清身下，不会大呼小叫——如果少年知道现在自己的双脚离地多远，恐怕会吓到当场呕吐吧。

龙鳞凉冰冰，粗糙且厚实，**发冷。

扇动翅膀，气流划破的巨大声响令耳膜发痛，他干脆俯身，将头整个埋进后颈的鬃毛中。

意料之外地，竟然蛮暖和，柔顺又温暖，刚刚风刮得睁不开眼，终于能稍微缓解眼球的干涩了。

二人从一开始为的就不是赏赐。

只要有了骑士的头衔，无论到哪个领主麾下都能安身立命，萝妮也干脆舍弃马车，到下个城镇自然有贵族招待，不必带太多行李。

就这样跑出来了，倒是很对不起坎贝尔大人。

不过他俩都心知肚明，过不了几天露缤的事就会东窗事发，届时搞不好会全城戒严，想走也走不了；何况一旦心软留下，就一定会整日面对领主大人派来的说客与钱财诱惑，那家伙会想方设法留下少年，事情将越来越麻烦。

而两人还有其它目标呢，向南方的国度进发，萝妮也要找她的父亲。

“话说回来，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少年微弱的声音淹没在风中。

“我说我想起一件事！”

加大力度吼叫着。

“什么事？”

“在指挥最后一场作战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从半空掠过，很大的生物，速度也很快，应该和萝妮现在差不多吧。”

每个字都竭力嘶吼，这才能让对方听得见。

“喔~很快吗？”

萝妮灯笼大的眼珠眨了眨，一层白膜覆盖眼球。

与疾飞的猛禽类似，睑膜的作用是在高速飞行时保持视野，还可以防止眼珠干涩、被风刮伤。

“就让你见识见识更快的吧。”

萝妮并不敢使出全力，速度接近一马赫时会出现音障，人类的身体可顶不住气压冲击，但仅有半马赫也够他受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遥远深空中，惨叫的余音划破天际。

……

……

……

这里的“艾尔”指的是圣经旧约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个词“以罗欣（elohim）”，一般认为它指神的通称，“艾尔（EI）”则是elohim的词源，来自迦南人对神的统称，举个大家都知道的例子，superman的氪星名字卡尔-艾尔，其姓氏艾尔就有如是寓意，寓示着他有“神一般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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