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印象

因为昨天干活的时候始终分心想些有的没的，自然也没把分内的工作做完，到了晚上还是佳涅特小姐分了萝妮一口饭吃。

不得不提的一点是，体能被限制到人类的级别后连饮食结构也在改变，如今的她竟然能吃下一般食物，面包和蔬菜都可以下咽。

幸好有前世身为人的经历，对素食没有抵触心理，如果是一般龙族，恐怕就像逼着人类去啃青草一样抗拒吧。

萝妮对那种原本就几乎能“咯掉龙牙”的黑面包也有了新的认识。

此前在旅店和酒馆吃到的还算良心，而这里的面包中木屑和微小的沙石几乎占了整块面包的十分之一，用汤泡着也只能勉强下咽，加之她的食量不大，剩下了不少。

“加涅特小姐……”

萝妮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加涅特，她昨晚做了噩梦，一直在喵喵叫，半夜还被守卫给警告一通。

“为什么突然开始愁眉苦脸了。”

纵然遭遇这般不幸，也不至于二十四小时始终皱着眉吧。

“厕所……”

她嗫嚅着回应。

“今早去了厕所。”

只是去厕所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

“没有土，那是给人类用的厕所，我很难受。”

她抱起了胳膊，那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萝妮愣了片刻才想明白。

原来如此，猫要上厕所是需要掩埋的，这孩子应该也是同样吧。

“家乡的村子里大家都用地面临时挖的洞，之后再埋起来。”

换句话说就是需要猫砂吗。

因为无法掩埋粪便，所以每次排泄完都会积攒大量的压力。

这么大只的猫，恐怕仅猫砂的消耗量就足以令多数人望而却步了吧。

等等、加涅特又不是宠物，我在想什么呢。

萝妮稍微摇了摇头。

但她的言行举止真的很难令人不和宠物联系起来，看吧，刚刚又用爪子蹭脸颊了，舒适的时候也喜欢眯着眼。

“话说回来，加涅特小姐，你是怎么被当作俘虏抓起来的？”

“……”

对方瞧了萝妮一眼，沉默片刻，眉角低垂，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

片刻后终究还是开了口，她需要交谈的对象，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交谈几乎是排解压力的唯一途径。

“部落迁徙时走失了，追上大家的途中遭遇了人类的捕奴队。”

“部落？”

“是的，村庄的住民都是同一支猫亚人部落的成员，我们靠捕猎和采集为生，所以要追踪猎物的足迹迁徙。”

大型食草动物有季节性的迁徙行为，为了追赶肥美的猎物，猎人当然也要跟上热潮。

自然也能想象得到，猫亚人所谓的“村庄”实际上也是由一座座临时木屋或帐篷构成的吧，只需坚持半年不倒，能遮风避雨即可。

“如果我逃得出去，一定要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

她舔着尖牙，噤起鼻子，肉食动物威吓敌人时常见的表情。

虽说主食是肉类，但多数亚人本质上还是杂食的，不过对于猫亚人而言即便能暂时吃下做熟的谷物，一直吃下去对健康却没什么好处，好比让龙常年以水果为主食，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还容易拉肚子。

“你……”

萝妮对她的话起了兴趣，她讲那话时神情相当自信。

只要逃得出去就能将奴隶营连锅端吗。

“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村子里有个很厉害的大姐姐。”

出乎意料，她竟将希望寄托在仅仅一人身上，这边的奴隶营可是有近三十号看守呢。

“具体来说，是怎样的厉害法？”

“她会制作很多道具，有的能闪光，还有的能突然炸开，火花四溅。”

“火花四溅？”

“是的，她甚至还能制作会爆炸的箭，一发就能杀掉一只狮子。”

爆炸，并带着火花，这让萝妮没法镇定了。

那是什么，炸药吗，还是希腊火？

萝妮听说过东方的国度有制作火药的技术，但他们从不将这门手艺外传，严格限制原料买卖，倒是偶尔会向国外出口换点钱花。

“她有很长的耳朵，是精灵族，被我们的部落救了一命，因此就暂且和我们一起行动，如果拜托她，大姐姐一定能把这帮恶党铲除干净。”

精灵族的“大姐姐”吗。

那些家伙可不能用外表判断年龄，说不定其实已经够做“老奶奶”了吧。

“就算出去了，你又打算怎么找到自己的村子。”

既然是被拐来的，对外面的路径自然也不熟悉。

“没关系，只要能跑到森林里，我就知道该怎么回去。”

加涅特用肉球捋着那三根胡须。

“我被抓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也知道迁徙的路线，一定能找到大家。”

不愧是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亚人部落，她很自信，一点也不犹豫。

这孩子似乎对复仇很积极，可前提是也得出得去才行。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想太多，我看佳涅特小姐像心直口快的人，和那些人贩子太明显地作对是要吃苦头的。”

“……”

她不吭声，耳朵稍微动了动。

“我知道。”

沉默少顷，她如是回应。

太冲动一定没好结果，关于怎样逃出去，还是看自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吧。

二人沉默下来，房间里渐渐安静到连呼吸声也丝丝入耳。

一旦安静，萝妮的心便又被那些引发恐慌的妄想和猜测占据了，她刚想再说点什么挑起话题，耳边就响起一阵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当、当、当——”

“起来，都起来！”

是看守的矮人在吼叫，不知又怎么得罪他了。

“今天谁来帮我收拾收拾屋子？”

听脚步声就知道，那家伙一边高声讲话，一边敲打着栏杆从各个牢房门前走过。

“把头低下，克莱尔。”

加涅特赶忙提醒同伴。

“为什么？”

“那家伙是个懒虫，除了打铁之外没什么爱好，生活也非常邋遢，总会找人帮他收拾房间。”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他的屋子简直比狗窝还脏，遍地是秽物和垃圾，你绝对不想进去的。”

只是这样还不至于害怕吧。

有更深层的原因吗。

“而且，收拾完之后——你知道的，他是个没妻子的男人……”

不必多言，萝妮已经明白了。

所以就用上司的所有物偷偷泄'欲？

真敢干啊，怪不得人们都说矮人是欲望旺盛的种族，每天面对着无数青春貌美的少女却一根指头都不能碰，一定被憋坏了吧。

此前经过矮人的村庄时就有所了解，今次更是深刻地体验了一会。

这种事要是被霍夫曼知道了也一定没有好下场，但他还是准备偷腥，胆子不小嘛。

女孩们避之不及地躲进墙角，或抱住胳膊瑟瑟发抖，或干脆一头埋进草堆里，但萝妮有个念头，她不仅不能躲，还要毛遂自荐。

站起身来，刚想往门前凑，就被佳涅特抓住手腕。

“干什么，你疯了吗，那家伙脏得很，还有病。”

“没关系。”

萝妮挣脱了对方的束缚。

“我自有分寸，也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你不清楚，被他糟蹋过的孩子都是什么惨状我可见识过，克莱尔，你要想清楚!”

“……”

不再多说，萝妮还是小跑到栏杆前倚靠着，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想要逃出这方囚笼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基本的道具，为实现这一目的不冒点险怎可能做得到。

暗自咬咬牙，她不再动摇。

其它姑娘见到亚德里安这副德行躲的躲藏的藏，只有走到这间牢房时——

他看见萝妮泫然欲泣的悲伤摸样，对自己又不闪不避，起了好奇心。

凑到栏杆前，他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

“你叫什么？”

“克莱尔…”

抬头瞧了对方一眼，赶快又惊惧地垂下头去。

胆小怯懦的女性往往给人留下好下手的印象，自己果然很擅长假哭。

但有些女孩亚德里安是绝对不能碰的，因此他要事先问清楚。

“之前是干什么的。”

“……什么？”

“我问你，被抓进来之前是什么身份？”

“在城里的娼馆工作…”

“嚯……”

亚德里安再度将她端详一番。

那就放心了。

这女孩刚刚到适婚年龄，皮肤细腻，相貌也不错，的确是容易被有钱人看中的类型，恐怕原本身价也不低吧。

这么漂亮的姑娘沦为有钱人一晌贪欢的玩物，自己却讨不到老婆，看守想到这点就气不打一处来。

加涅特这会儿才是莫名其妙，之前和自己说的时候明明还是商人的女儿，这会儿怎么又变了说法。

不过这倒与亚德里安所知晓的一致，他的确依稀听老板说过最近新来的姑娘是犯了事的娼妇，就是她吗。

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很合矮人的品味，依矮人的审美，女性不能有胸，却偏爱安产型，毕竟他们原本就体格矮小，头却和几乎与人类一般大，如不是那种身材女性很容易难产而死。

端详够了，他打开牢门的锁链。

“出来。”

简短地命令着，他尽量少说话以掩藏心情。

萝妮照做了，瑟缩地走出来。

“老爷，您要带我到哪儿去？”

装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到我的房间，先把我的屋子收拾收拾，至于其它的……”

亚德里安的嘴角上扬，轻佻地微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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