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剑

露缤到达城中心，准备进行日常巡视，却瞧见了古怪一幕。

人群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到边际，有军有民，正在这儿堆砌石墙。

城中心距两端城墙最短的一条线——他们正沿此打着地基，似乎打算搭出一扇将城池分为两半的长墙，两码高，虽然不足以抵挡人类，但这已经是哥布林身长的四倍了。

时值深冬，群众却热情不减，打井凿出了水，被百姓宣扬为“艾尔的神迹”，民心大振，他们对伊诺克无比信任，这才一呼百应，少年一声号召，全城的壮年人便出来参与了，能大大加快工程进度。

而伊诺克正在人群中监工，时不时亲自动手帮上一把。

“这是在做什么？”

“建防御工事。”

听到露缤询问，他如是回应。

“为什么？”

“当然是为主动出击。”

少年回应，放下手头的石块。

“近日伪造的假象使敌军以为城内日益疲敝，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动真格的，早做准备比较好。”

“这我清楚，可这和你现在做的有什么关系？”

露缤望着这条长墙，虽然是临时工程，但就这地基的范围看，就算民众帮忙一同开工，没一个月也难完成。

不过幸好巧妙地借助了大部分原有建筑与墙体作为基础，工程量也不会过大。

罗马与高卢的决胜之战——阿莱西亚战役中，凯撒手下的士兵在三个星期内便建造了长十八罗里（约27公里），高四米的墙，如今狮渡城内虽然人手不如凯撒大军，但工程量也比那小得多，没理由造不出来。

“我打算将这部分划为战区，将这部分居民完全撤出墙外。”

伊诺克眺望地基延伸到的尽头，长舒一口气。

“就算部分民众不同意，那也只能强制执行了，只是临时征用民居而已，事后如有损坏则会补偿，建成后还需做几次演习，训练这边的居民有序撤离，两万七千人，至少要在四小时内撤退。”

就算大家现在十分信任他，但要把自己的家拱手让人，不答应的市民不在少数。

“你打算把敌人放进城吗？”

看伊诺克的做法，露缤猜出他的念头。

“是的，但只能放进半数，我打算放五千人，进入包围圈后，借地形与兵力优势集中消灭。”

以哥布林的实力，两个才能与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抗衡，如今放进来五千只，凭城内兵力可轻松应对，加上环境优势，基本上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城中街巷错综复杂，若展开巷战，狮渡城就是士兵们的家，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墙，哥布林可不一样了。

“但哥布林部队也训练有素，他们万一集中兵力在大街作战，你打算怎么办？”

“这我自有办法。”

伊诺克既然提出了这个点子，其中所有的漏洞当然也都考虑过。

“城中的希腊火储备还有不少，那会儿就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刻”

原本是为海战准备的，狮渡城只是作为物资储备库而存放一些罢了。

“你说希腊火？”

“是的。”

“如果想动用战略储备，没有明确的理由我可不会答应。”

露缤想寻求解释，少年则昂首四顾。

战前详细信息泄漏越少越好，让必要的人知道即可，切勿声张，萝妮曾特意嘱咐过这些。

“要是这样——”

他扭头，将守城的小队长唤来。

“您有什么事？”

“露比娜殿下有些事要和我商量，请代我暂时监工。”

对方领命离去，伊诺克则随露缤走向总督府的办公室。

“等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我自然会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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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状况后，他得到了露缤的认可，现在已是下午。

“山上的树木砍伐进展如何？”

请君入瓮只为解一时之急，将敌强我弱转变为敌我相当而已，他用橡木制作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决胜一着，如果想彻底全歼围城部队，传说中的“那个”是少不了的。

“砍树算不得麻烦，真正耗时费力的是将它们从山上运下来，山坡太陡，走不了马，只能靠人力缓缓拖运，差不多三天后才能送到。”

“嗯……”

少年点着下巴。

“三天，算上搭建围墙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还好，时间充裕，容得下些许拖沓。

两人走在中央大街上，因为有了水，禁酒令也解除了，最近有些酒馆又开始营业，虽然不那么萧条，但总体而言还是冷清的。

“话说回来，你那柄页锤呢？”

露缤想起了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武器。

“可算得上神兵利器，没有取回来吗？”

说起这个，伊诺克不免有些难过。

那是萝妮给自己的东西，也是她留下的重要的回忆，自己却将它弄丢了。

“从俘虏营逃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机会把它拿走，只好留在那儿。”

“但你是骑士，如今更是狮渡城的临时总督，如果与敌人正面交锋，没有趁手的武器怎么行。”

露缤抱着胳膊，饱满的胸脯即便只用余光也能瞥见，少年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佯装观望街景。

和她一起时总是因那丰满的身姿而无法放松。

“这样吧。”

“我送你一柄剑如何，就当是对你想出取水良策的感谢。”

“可……我不会用剑啊。”

萝妮当初只教给他最简单的页锤使用法，之后一些乱来的招数还是自己从实战中摸索出的，实际上，他连怎么正经使用页锤都不甚了解。

“没关系，我会教你。”

少女嫣然一笑。

“你现在好歹也是个骑士，怎么能连剑术都不会呢，这传出去要被人耻笑的。”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悄悄地靠近伊诺克。

少年觉得露缤与自己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了。

那是错觉还是现实？

当局者迷的少年无法判断，直到如今他的心境也没多大变化，对女性毫无抵抗力，萝妮那样刻意扮可爱也就算了，早已习惯，但“真正”的女性魅力他可抵挡不住。

“走吧，我带你去。”

说罢，她便挽起少年的胳膊。

总督府后有一处铁匠铺，说是铁匠，实则金银器皿都能锻造，收费颇高，市民定制贵重物件都会到这儿来，他曾锻造的板甲与长剑少说也有二十几样，经验丰富，值得信赖。

“拜尔德大叔。”

到铁匠铺门前，露缤过去唤了声名字，那位专注锤击的男人便回头望了一眼来人。

“啊、这不是露比娜殿下吗。”

虽然清楚她的身份，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继续捶打火钳中红热的铁块，一刻也不停歇。

“恕我失礼，殿下，要是停手这块铁就算报废了。”

“无需在意，请继续吧，我有个委托想给您。”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仍在继续，火星迸射，熔渣四溅，直至再次回炉时，那位拜尔德先生才将钢材交给了在一旁等候的弟子。

他这会儿才回过头来。

“您想要什么？”

“我要打一把剑，至于剑的样式——”

露缤扭头看了一眼伊诺克。

“你想要怎样的剑呢？”

骑士长剑便于戳刺，双手剑便于劈砍，大剑势不可挡，每种武器都有其长处，但武器愈发特化，想要熟练掌握所需要的天分与经验就越高。

“手半剑吧。”

“您听到他说的了，打一把手半剑即可，请用最好的钢材，不必在意价钱，直接记到总督府的账上就好。”

说到最好的钢材——

铁匠想起不久前搞到的材料。

“如果您真的不计成本，我这儿有一块秘银，是封城前一位矮人的朋友赠与我的，虽然不够制作整把长剑，但用包钢技术做成剑芯却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拜托您用秘银的材料吧。”

露缤毫不犹豫地回应。

“那价钱可就要一百丹尼尔以上了。”

等等、一百枚金币以上？

这可把少年吓了一跳，萝妮也曾为自己锻造页锤，但那会儿由于素材是自己出的，只需花手工费即可，他知道秘银价格不菲，可没想到竟这么离谱。

实际上，秘银如果只凭矿储定价绝不会如此昂贵，它价格高昂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矮人对它的严密把控，除非特殊状况严禁出口，因此走私或流通在市面上的秘银才如此稀缺。

魔族们则因为控制了一个独立的矮人小国，这才能量产一些劣质的秘银武器，但也只能装备小股精兵，大范围装备无论成本还是人力都是不够的。

“等等、露——露比娜殿下。”

少年险些叫出昵称，差点忘了这是在外人面前。

“我用普通的钢剑就好，那么奢侈的东西给我实在是浪费了。”

自己明明连剑都用不好，就配上这般精致的武器，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都说了我会教你啦，既然做了这个临时总督，就要有总督的模样。”

之前不是还说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要观察一阵子来着。

伊诺克越来越搞不懂露缤的想法了。

他觉得萝妮已经够难懂，难道世上的女孩都是这么出尔反尔。

“放心吧，少年。”

这个称呼——

不是只有萝妮才会这样叫自己吗。

露缤用意颇深地微笑着，昂首望去，二人四目相对。

“我要给你的剑一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绝不会比维罗妮卡小姐送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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