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啧啧两声,正要同梓儿分享自己的结论,就听乍然一声“昂”的龙吟,那妖王瞬间化为一尾雄壮灿白的长龙飞出山洞。
梓儿被龙息一扫,瞬时倒飞出山洞去,‘哐铛’一声砸在了一口巨钟上,巨钟长鸣一声,声响几乎彻动八百里,而我,则是不幸地被妖王一口咬住,眼看就要被他囫囵吞下。
锦觅:身为一颗葡萄,竟总免不了被吃掉的命运,才出花界水境短短两日,我在妖界已然是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了三次有余,
当下心中大恸,只觉得自己和妖界命中八字不合。
锦觅:老龙啊老龙,早知道我就把那木雕留在你寝殿中了!
生死之际,我终于想通,被老龙嫌弃总比就此在他心里眼里籍籍无名强上一些。默默流了一把怨女泪,我闭上眼睛干脆等死。
悠悠生死别经年。
“昂”的又是一声龙吟,可怕的轰鸣从大白龙嗓子眼里直冲向我,那声响就在耳畔,只差把我的耳朵震聋。我晕乎乎伸手摸了摸腰,
锦觅:咦,怎的没有龙牙箍着我了?
峰回路转,
锦觅:原来我是在妖王张嘴龙吟的时候,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的呀--
还没来得及心中欣喜,我就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从半空里坠向地面。
锦觅:“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当葡萄酱啊啊啊啊啊!”
梓儿:“锦觅!你赶紧变出一大片芭蕉叶来呀。”
梓儿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就见她正两手各自扯着一张翠绿芭蕉叶的两端,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我急忙有样学样,并在心下记上一句:
锦觅:原来信手种花的能力还能用在这里。
等到我和梓儿缓缓飘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妖王这条可恨的大白龙已然结束了他那疯狂的腾飞,此刻正蜷紧了身体,用那又短又小的四个爪子解着缠在他尾巴尖尖上的荆棘藤。荆棘藤上布满倒刺,他那四个爪子每有一下动作,必要有一声低低的龙吟声作伴奏--
锦觅:嘿,想必这条疯龙此刻正疼得紧。
不再去看妖王的痛苦丑态,我转身拾起梓儿的手,果见上面几个倒刺和血窟窿,一时间大是感慨,大是感动,当下快刀斩乱麻,将那几个倒刺拔出,念诀引来净水一冲,又在伤口上撒好金创药,裹上一束白绢。
小妖:“大王!大王!大王怎的忽然回来了?快快通报瘸总管!”
我这厢正在绞尽脑汁安慰从未遭此大罪的梓儿,那边厢就听一个甚是惊恐的声音大吼起来。
紧跟着便是稀稀拉拉的匆忙脚步声,我扭头一看,一群奇形怪状化形不全的小妖将那疯龙团团围住,
锦觅:好一个水泄不通啊。
锦觅:“趁着妖多口杂,我们俩还是赶紧跑路吧!”
我当即拉上梓儿,正打算悄悄溜走。
‘嘭’的一下,“哎呦”一声,一个红头发小妖眼泪汪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半人高的他仰头看着我,流着鼻血愣愣道:
小妖:“二位,二位是哪家的妖娘?”
他边上一个更加呆愣的扁嘴小妖擦了一把鼻血:
小妖:“定是大王家的,好一对姐妹花,大王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哪。”
我狠狠递了一个眼刀,
锦觅:这小妖怎的回事?那疯龙已然疯成那样了,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他呀,寻常姑娘都不会看上他,那就更别提眼光极高极高的本天后竞选人和梓儿这位夜神天妃预备役了,这个扁嘴的小妖真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瞎说一气!
本以为那小妖被我眼刀一扫后,应当知错就改,哪里想那厮如遭雷击,晃了一晃,登时跌坐在地,鼻血狂流着颤声道:
小妖:“啊,我死了,我死了。”
锦觅:这算什么?我的眼刀何时能够有这般效果了?
我大惊失色,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害了一条妖命!当下心里惶惶然,正打算弯腰伸手去探一探那小妖的脉搏,转而忽然灵明一透,想到,
锦觅:莫不是这小妖正在碰我的瓷儿?
等了一会儿,果然就见那小妖在地上躺了半晌,然后爬起来,又擦了一把鼻血,分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朝我一笑。我目瞪口呆,深深扶额,
锦觅:果然是碰瓷儿,万幸我没上他的当,只是也不知道这些小妖的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天也不干物也不燥,怎的好端端的都开始鼻血滴答了呢。
因着两个小妖的拖沓,我和梓儿的跑路机会成为了零蛋,那妖王拨开妖群,一瘸一拐地朝着我和梓儿走来,他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几个小妖举着大白布在给他的尾巴上药包扎,再看他的脸色,只见他青筋帖额,嘴唇翻起,表情俨然是气极了的样子,总之甚是恐怖。
玟凌:“瘸总管何在!”
疯龙一声暴喝。
瘸总管:“大王,大王,我来了。”
一个瘸腿将军放下手里那瓶被用来当作指挥棒指点江山的药膏,自小妖群里挤出头来,拄着拐杖哒哒哒飞快的走来。
疯龙拖长了声音,语气阴柔得像蛇:
玟凌:“你且将她二人关入妖王殿地牢,本王择日来审。”
是以,本葡萄连带着一位天帝编外文书一起,锒铛入了一回妖界的狱。
妖王殿的善恶钟敲了三十六回响,转眼三天已过,疯龙一次没来审问,本葡萄蔫吧唧躺倒在地牢湿乎乎的杂草丛里,只觉自己这么一颗小葡萄从里到外都像是被虫子给蛀了,心空得甚是厉害。
又一次摩挲了一番太微木雕,我长叹一声,斜眼看了一眼梓儿,她照旧盘个如意坐,面容平静,嘴里默背着看过的书。
正在百无聊赖间,就听“吱呀”一声响,地牢门开,走进一个人来。我以为是妖王玟凌,没成想是那瘸腿将军瘸总管。
瘸总管甫一进门,便朝着我和梓儿分别行了个大礼,口里称:
瘸总管:“小仙姜缺,见过二位公主。”
我傻了傻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梓儿,道:
锦觅:“道友你这声公主,难不成是在说我和她?”
姜缺神神秘秘一笑,道曰:
瘸总管:“公主莫怕,不要不承认,其实小仙不是好人,啊呸,小仙是个好人,”
说着,抬手往天界处抱了抱拳,又道,
瘸总管:“小仙乃是为天帝陛下所遣,到这妖界行那托梁换柱之举的!唉,但记得四千多年前,陛下与先花神恩恩爱爱,何其羡人,虽则如今先花神逝世,然而那时先花神的绝世芳姿至今仍在小仙心底默默记着,二位公主年岁观来不过三四千,姿容又与先花神几乎一模一样,一看便知乃是先花神与天帝陛下骨血,数日前迫于妖王威势,小仙不得已将二位公主下狱,如今特来告罪。”
我压抑了一下妒恨的心火,眨了眨眼,道了一声:
锦觅:“好说,好说,仙上可有什么信物没有?”
姜缺一脸犯难,道:
瘸总管:“信物却是没有,小仙在妖界一留便是三千六百多年,为了融入妖界不让诸妖起疑,如何敢将什么信物揣在身上?”
说罢,又是一揖到底,
瘸总管:“二位公主不信小仙,小仙也能理解,但是身为天界臣民,小仙如何能够坐视二位公主受难?如今小仙欲要帮助二位公主脱困,还望二位公主能够配合。”
锦觅:“自然会配合,左右都是死,倘若你是真的,便是我们俩白赚的一条命,有什么不配合的,对吧,姐姐?”
我扭头向梓儿道,
锦觅:我自然不可能是太微那老龙的女儿,否则那老龙就也太没节操了些,但梓儿倒还真有可能是。
只见梓儿白了一张脸,喃喃道:
梓儿:“果然,果然,我原也已然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原来我果真是他的妹妹,”
摇了摇头,梓儿柔柔一笑,又朗声向姜缺道,
梓儿:“姜缺仙上,莫要再用公主二字称呼了,陛下他,他从未册封过什么公主,我如今也不过是陛下身边的小小文书,公主二字,实在折煞了。”
我轻咳一声,道:
锦觅:“没什么折煞的,你我作为花界幼主,公主二字倒也称得上,称得上,仙上您继续说。”
姜缺点了点头,又道:
瘸总管:“妖王已然一连发疯三日,按照常理来说,明日他便会有一日的清醒,到时他必当前来审问二位公主,却不知,二位公主是如何得罪了妖王,竟叫他如此生气?”
我正要说出一句‘那乃是一颗凤凰蛋引发的血案’,忽然想起妖王那首疯癫癫的歌来,当下改了措辞,问道:
锦觅:“你可知荼姚?”
姜缺瞳孔一缩,沉吟半晌,道:
瘸总管:“先天后之事早已尘封成了禁忌,如今六界当中,还能得知她的事迹的可已不多,却不知此事与这不存在的先天后荼姚又有何干系?先天后过世三千五百年整,想来如今也没可能再从忘川里爬出来吧?”
闻听此言,我脑子飞转,在腹中推演起来,
锦觅:四千年前毒虞玟凌化龙入道,
锦觅:三千六百多年前姜缺受太微命来到妖界,
锦觅:三千五百年前先天后荼姚过世,
锦觅:两千九百年前,玟凌大肆屠杀异己征服妖界,成为妖王,同年,夜神殿下自凡间历劫归来,代政太微,
锦觅:而我看的那本太微梓芬的故事书乃是成书于两千年前,其中已然完全没了荼姚的存在痕迹。
锦觅:结合妖王疯癫之言,可以推论:太微在三千五百年前借妖王之手杀死荼姚,因玄穹之光而身受重伤,太微重伤一事多半存疑,此后的三千五百年太微或许一直在寻找灵贝用以疗伤,又或许仅仅只在最近几年动身寻找灵贝。
锦觅:其中,在三千五百年前到两千年前的这段时间里,不知是谁将荼姚的存在痕迹彻底尘封--多半是太微,
联想到凤凰乃是百鸟之王,同时又是不断涅磐的不死之身,而如今的鸟族族长仅仅只是一只短命孔雀,我心中微叹,太微果然耽于权势,连一个小小鸟族都不能有机会脱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不愿意归顺于我,好小子,还挺硬气,你知道我背后的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妖王这段混乱的记忆应当就发生在两千九百年前,他征服妖界成为妖王的那个时候,他背后那个吓人的存在是谁?同年天界夜神代政,而本该当朝的天帝太微又去了哪里?
锦觅:难道妖王玟凌就是太微扶持起来的?后来见玟凌势大,太微眼见他即将脱出控制,便又决定让他陷入疯癫,就此不能理事?
锦觅:“姜缺仙上,不知妖王玟凌是何时开始发疯的?”
我拧眉看向姜缺。
姜缺一怔,道:
瘸总管:“妖王他一开始就是个疯子,最初化龙的那一两千年他有灵药控制,倒还有些理智,只是如今,保持他理智的灵药没了来源,所以倒疯得比一开始还狠些,”
他看看我,又看看一直并不作声背诵经书的梓儿,最终向我道,
瘸总管:“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绞紧了十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从神行百宝囊中取出凤凰蛋,放在姜缺的眼前。
锦觅:“我还以为是你暗中给妖王下毒,让他不知不觉变得疯癫,好能就此一掌妖界大权,没想到,原来一开始他就是个疯子,”
我点了点凤凰蛋壳,
锦觅:“这是凤凰蛋,荼姚的孩子,妖王他剖了榇牯心窍,让榇牯用神魂灵力孕养这颗蛋,我无意间闯入了榇牯洞中,得到了此蛋,得蛋的过程不可详述,后来这事被妖王得知,他便一直追杀于我。”
听我前半句,姜缺讪笑一声,嘟囔道:
瘸总管:“下毒?妖王早已辟谷,公主实在是说笑了。”
定定看着凤凰蛋,许久,姜缺怅然道:
瘸总管:“三千五百年前,先天后过世,那时先天后已然有孕,可等仵作剖尸后发现,天后腹中凤凰灵不知所踪,陛下怀疑乃是妖王所为,特意命小仙在妖界暗察此事,可惜小仙始终没能查出些什么,最后陛下只能将此事揭过,却不想,原来是被妖王置入了榇牯的心窍中,”
他摇摇头,疑惑道,
瘸总管:“可是,为什么?他平白无故养一颗凤凰蛋,真是奇也怪哉。”
虽口中说着‘奇也怪哉’四字,姜缺的拳头却已然暗暗握紧,想必他也是想到了‘鸟族’二字。
我脑中也瞬间闪过妖王的一句“让他从此日日夜夜为我蕴养化身,一身灵力乃至于魂神都为我所用”,当下说了出来。
姜缺咬紧牙关,良久,眸光狠狠对向凤凰蛋,道:
瘸总管:“化身?他想得倒美,公主,我等必须毁去此蛋,绝对不能叫妖王得逞此事。”
我立时回想起太微在烛火下眸光温软看向凤凰蛋的情形来,忙道:
锦觅:“这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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